《女皇尚武》季无一

45、河灯里的心愿

　　陈硕臻的黄金銮驾行至宫门口，微风拂起红布帘，她向外看去，护城河的水缓缓流淌，在朝阳的照射下，一片波光粼粼。

　　陈硕臻突然说道：“停！”

　　“吁——”赶马车的太监勒紧了马缰绳，銮驾缓缓停了下来。

　　刘公公上前，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陈硕臻唤道：“如雲。”

　　如雲就在銮驾右前方，她赶紧转过身来，答道：“奴婢在。”

　　陈硕臻问道：“昨夜放河灯的那个地方你可还记得？”

　　如雲恭敬地答道：“奴婢记得。”

　　陈硕臻又说道：“你带几个人去找如露的河灯，从你们放河灯的那个位置开始，沿着白沙河往下游去，仔细寻找，务必将如露的那盏河灯找回来！”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下来，又说道：“朕想看看她还有何心愿，朕想帮她完成。”

　　如雲听到陈硕臻的话，又想起如露的惨死，顿时红了眼眶，她使劲眨了眨眼，哽咽着答道：“奴婢遵旨。”说完便退到一旁，让大队伍继续前行，自己不再跟着进宫。

　　然后又叫住几个侍卫和几个太监，她拿出腰间令牌，“你们几个跟我走。”

　　那几个侍卫和太监见到令牌便立刻出列，站到如雲身后。

　　如雲看着大队伍缓缓从她面前走过，走到最后的便是几个太监，抬着如露的尸体。

　　那尸体瘦瘦小小的，用白布盖着，如雲眼眶一红，眼泪掉下来，她赶紧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随后又将头扭到一边，不忍再看。

　　下午，如雲终于在白沙河下游找到了如露的那盏河灯，于是她便拿着那盏河灯回宫复命。

　　陈硕臻见到了如雲手中的河灯，如露制作的河灯陈硕臻记得，那河灯造型有些与众不同，像一个小小的画舫。

　　如雲跪在地上，双手呈上那个画舫河灯。

　　陈硕臻接过来，看了看，河灯里的蜡烛已经燃尽，她从画舫与底座之间找到了如露写着心愿的那张小纸条。

　　还好，没有被烛火烧掉。

　　陈硕臻将河灯递给如雲，然后缓缓展开了那张写着心愿的小纸条，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信女如露祈愿，陛下同寿齐天”。

　　仅此一句，再也没有其他心愿了。

　　陈硕臻的内心瞬间破了防，眼泪夺眶而出，“这个傻孩子……”

　　如雲不知纸条上写什么，只知道陈硕臻在难过，她也跟着哭。

　　如雲说道：“陛下，都是奴婢不好，来晚了……奴婢找到你们的时候，如露已经……”说着已泣不成声。

　　陈硕臻将她扶起来，说道：“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

　　如雲哭着说道：“陛下，如露不在了，就让奴婢伺候您一辈子吧，奴婢不出宫不嫁人了。”

　　陈硕臻替她擦干眼泪，说道：“你家中尚有高堂，不要胡说，到了年纪朕自会放你走的。你还有娘亲要照顾，不是吗？”

　　如雲闻言哭得更伤心了。

　　陈硕臻想了想，问道：“如露在宫外，可还有家人？”

　　如雲抽泣着答道：“听如露说，她是个孤儿，宫外并无任何亲人。”

　　提起如露以前的事，如雲心中一些往事又翻涌出来，她说道，“以前如露说自己不想出宫，她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家，将陛下当成自己的亲人，有些谨慎点的姐妹好心劝她，说陛下是主，奴婢们皆为仆，叫她不要胡说，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但更多的姐妹都是在笑话她，说她想攀高枝……”

　　陈硕臻想了想，朝着门外唤了一声，“刘公。”

　　刘公公快走了几步进到殿内，到陈硕臻跟前行礼，说道：“陛下，有何吩咐？”

　　陈硕臻说道：“传令下去，如露护驾有功，朕要将如露认为义妹，封她为借海公主。皇室的公主皆为正一品，如露没有皇室血脉，是朕认来的，就按从一品的规格下葬吧。”

　　刘公公躬身答道：“遵旨。”说完等了等，见陈硕臻没有说话，于是又说道，“老奴告退。”便朝殿门口退去。

　　“且慢！”陈硕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刘公公。

　　刘公公停住脚步，答道：“陛下请讲。”

　　陈硕臻拿起那根白玉云纹簪，说道：“这根簪子，朕就赐给如露了，随着其他祭品一同下葬吧。”

　　刘公公上前，双手接过那根簪子，说道：“老奴遵旨。”说完便退下了。

　　如雲又跪下磕头，说道：“奴婢替如露谢过陛下。”

　　陈硕臻说道：“朕就是要让那些说闲话的人知道，朕这高枝，还就让如露攀上了。”

　　说完行至窗前，那盆素冠荷鼎刚浇过水，叶子上的水珠晶莹剔透，微风拂来水珠摇摇欲坠，如同清晨的露珠般鲜活灵动。

　　陈硕臻朝着那滴水珠说道：“如露，朕会永远记得你。”

　　过了中秋节后不久便是秋分，天气一天天转凉了，树木的叶子开始变黄。

　　严护卫前来禀报，在稷都城外发现了陈硕光的行踪。

　　陈硕臻说道：“严护卫你不会法术，不是他的对手，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朕要亲自去料理他。”

　　稷都城外大约五里地，有一个破烂的山神庙，谢吉衣衫破烂，蓬头垢面，他坐在一个破旧的蒲团上，从怀里拿出一个冷馒头啃了起来。

　　“呸！”他只吃了一口，便厌恶地吐在地上。

　　谢吉嫌弃地说道：“又冷又硬的馒头，你让本王怎么吃？”

　　原来这是谢吉的身体里，陈硕光的魂魄在说话。

　　谢吉又说道：“王爷，属下身上的钱财已用尽，你如若再想吃什么，属下只能为你去偷、去抢。”

　　这才是谢吉本人的话。

　　陈硕光冷哼一声，说道：“哼，等杀了陈硕臻，我们回去给大岳国太后复命，太后便会给我们拜官封侯。到时候，什么山珍海味没有？”

　　谢吉说道：“王爷说得极是。”

　　陈硕光说道：“这几日要勤加修炼法术，七星傀儡术的第一层七星天火已被破了，现在必须尽快修到第二层七星迷魂。”

　　谢吉说道：“哦？比第一层威力更大？”

　　陈硕光信心满满地说道：“当然，这第二层七星迷魂，顾名思义，七颗星对应人的七情，只要陈硕臻中了七星迷魂之术，她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慢慢发疯发狂，继而自残，最后自杀身亡，哈哈哈！”

　　谢吉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当然，这笑容是陈硕光的。

　　陈硕光又说道：“陈硕臻啊陈硕臻，本王原本只是想逼你退位，你居然不念手足之情，要将本王秋后问斩，本王原本就要杀你报仇，没曾想那岳国太后也要取你性命，正好，本王杀了你，以后在岳国才有高官厚禄，哈哈哈！”

　　陈硕光说完又拍了拍胸膛，说道：“本王自幼体弱多病，谢吉，你这具身体强壮有力，能助本王早日修炼到第二层七星迷魂。”

　　谢吉说道：“承蒙王爷抬爱，谢吉的命都是王爷救的，这具身体能为王爷所用，是属下的荣幸。”

　　皇宫内，祖师堂的香炉又冒出缕缕紫烟。

　　一名小太监赶紧去禀报陈硕臻。

　　不一会儿，陈硕臻快步跨进祖师堂，她施法之后，虚空真人的样子便显现出来。

　　陈硕臻施礼道：“徒儿见过师父。”

　　虚空真人说道：“臻儿，为师之前跟你提到的那位好友已到稷都了，明日午后你到清水河边的鹤去茶楼来找我们。”

　　“是。”陈硕臻说道，“弟子谨记。”

　　清水河是稷都城内最大的一条饮水河，河水清澈见底，在河边能嗅到河底的水草香，沿河两岸经常有一些百姓悠闲地钓鱼捞虾，也经常有人在河边淘米洗菜。

　　鹤去茶楼也是稷都城内一座特别有名的茶楼，是一家百年老字号。

　　相传曾经有一位仙人幻化成路人模样，来到人间，那时还没有鹤去茶楼，现任老板的爷爷只是一个摆路边摊卖茶水的小生意人，他见那路人又累又渴，于是动了恻隐之心，送给他一碗茶水。

　　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仙人见茶摊主人心地善良，于是用手一指，小茶摊的后面便涌出来一股清泉，做完这一切之后，那路人便恢复了仙人模样骑鹤飞去。从此以后，小茶摊的主人便将那股泉水涌出之处打成一口井，用那口井里的水泡茶，茶香清纯甘冽，常饮则身体康健，延年益寿。

　　一百年后，小茶摊便成了现在的鹤去茶楼，茶叶的品类也数不胜数，各种名茶在这里都能品到。

　　午后，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陈硕臻身着常服，并以轻纱遮面，带着严护卫和如雲来到鹤去茶楼。

　　只见门口那颗银杏树茂密的树叶在鹤去茶楼的牌匾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大门两边挂着两句话：“仙人骑鹤去，宾客乘云来”。再向上看，这茶楼一共三层，层层红柱青瓦，流檐翘角，翘角下挂着风铃，微风拂来，风铃便铃铛作响。

　　鹤去茶楼一直生意兴隆，正如这门上的吉祥话一样，客似云来。

　　三楼皆为雅间，每一间皆用名茶的名字来命名，其中一间名叫清晨雪芽。虚空真人和他口中的那位老友已经到了，两人正面对面坐着品茶。

　　陈硕臻来到雅间门口，只听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说道：“此处的泉水泡出来的茶果然名不虚传，你可知传说中那骑鹤的仙人是谁？”

　　原本以为师父的朋友应该是和师父一般大的年龄，没想到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而且这声音还有点耳熟。

　　虚空真人答道：“仙界能有几个骑鹤的？莫不是南极仙翁？”

　　说到此处听见陈硕臻的脚步声，转头一看，高兴地说道：“臻儿来了。”

　　陈硕臻上前施礼道：“见过师父。”

　　虚空真人点点头，向他介绍桌对面的那位：“来来来，为师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为师给你提及的那位老友——仙界太子。”

　　陈硕臻顺着师父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人正在饮茶，他举起一只黑瓷盏，宽大的靛青色袖口挡住了脸。

　　陈硕臻没看清对方的脸，只是心想既然是师父的老友那便一定是一位前辈了，于是施礼道：“晚辈陈硕臻见过上仙。”

　　“啪嗒。”一声，是对方将茶盏放回桌子上的声音。

　　“免礼。”仙界太子说道。

　　陈硕臻觉得这声音更耳熟了，心里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她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果然，不仅声音耳熟，就连那张脸，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见那人眉眼含笑，带着一脸阳光，笑起来脸上有个小酒窝。

　　“杨……”陈硕臻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鹤童！”

　　对方明显愣了愣，然后马上说道：“呃，你认识本座？你怎知本座的名讳？”

　　陈硕臻也愣了愣，听此人话里的意思是和自己第一次见面，于是问道：“请恕晚辈无礼，敢问上仙尊名是哪几个字？”

　　那人答：“好说，本座姓赫，名桐。声名显赫的赫，凤栖梧桐的桐。”

　　赫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