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看见这一幕,顾孤帆有些恍惚了,赵康是顾孤帆的大学师兄,平时对顾孤帆也挺照顾的,无论是犯罪情景还原还是射击课,赵康都能指出顾孤帆的错误之处,并给出更好的意见。
自打三年前自己配枪的枪口被歹徒用来对准自己的挚友后,顾孤帆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枪了,也许是产生了应激反应,顾孤帆每次看到自己的配枪时总是会眼眶通红,浑身微微发颤。每次有大行动的时候顾孤帆都拒绝了携带配枪,纯纯依靠自己八字够硬,这么多次行动受过最重的伤也只是手臂骨折。
顾孤帆环顾着二班的环境,门口贴了一张入门即静,入座即学的字条,班上的多媒体平台开着,上面投影着英语小测的答案,黑板左上角写着离高考还有219天。讲台上坐着一个老师,总有学生轻轻的走上去拍拍老师的手臂,问这一道题怎么解。
如果廖亚萍坐在讲台上,也是这样的情景吗?顾孤帆这么想着。
“你好?你找谁?”或许是顾孤帆站在二班后门站的太久,坐在后门的男生抬起头小声的问。
顾孤帆挠挠头,想要说些什么。思虑过后,但还是摇了摇头,退出了二班的后门,往一班走去。二班内,离后门最远的一个男生缓缓抬起头,盯着路过二班的顾孤帆,心中有些发紧,握着笔的手微微出汗,吞了口口水,一直看着顾孤帆直到消失在二班的窗边。
一班却是不一样的场景,每个人都低着头各做各的,没有人来讲题,也没有人上台问老师问题。相比二班,一班弥漫着一股安静到发怵的味道。
顾孤帆刚走进一班后门,就发现了刚刚撞到自己的高敏雪。此时的她扎着高马尾,正拿着一支润唇膏涂着嘴唇,刚才的悲伤与慌乱一扫而去。顾孤帆盯着她的手腕看,本应是血痕的手腕已经贴上了创可贴。高敏雪眼神中充满了凌厉,像是个随时都可以征战沙场的花木兰。
“李阿姨,其实温建辉不止承认了自己参与奸杀廖亚萍,还承认□□了高敏雪。”顾孤帆开口即是王炸,也不顾明茗嫌弃的眼神,拍了拍刚刚滴在自己腿上的那杯水的水滴,“不过案子可能还有翻案的机会,我们移交检察院也不会只单单看嫌疑人的供词,您也别太激动了。”
李欢听到顾孤帆这句话,心里的那一块石头悬得更高了,她深呼一口气,想要向顾孤帆下跪,膝盖还没着地就被顾孤帆用手托住了,“李阿姨,您别这样,如果您儿子真的没有干这件事,我们会查清楚的,要相信我们警察好吗?”
顾孤帆给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其实顾孤帆的长相并不差,属于同龄者中的佼佼者,他的皮肤白皙如玉,明茗特别羡慕他的皮肤,总是跑来请教保养秘诀。顾孤帆剑眉星目,气质非凡,每当他给出微笑的时候,很少有人可以拒绝他的请求,那一双眼睛仿佛可以将人融化。
李欢见顾孤帆给自己下的定心针,又重新坐回椅子上,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刘海,深呼吸了一口气,“好……”
高敏雪似乎发现了站在后门的顾孤帆,她也盯着顾孤帆看,视线对视的瞬间,高敏雪歪着头,嘴角微微翘起,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后门抬头,“聊聊吗?警官?”
顾孤帆和高敏雪来到了走廊的尽头,顾孤帆走在高敏雪身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为什么知道我是警察?”顾孤帆的手放在栏杆上,撑着自己的脸颊,首先提出问题。
高敏雪笑道,“那是因为我看见了后山的一切。”
后山的一切?她看见了什么?看到了多少?顾孤帆的大脑快速的运转。
“不过我想要先控诉高三二班的温建辉对我实行□□。”高敏雪的一句话犹如炸弹一般在顾孤帆脑海中炸开,“我知道你看到了,刚刚,我在洗手间割腕,我真的受不了了。警官你知道我高三有多痛苦吗,不仅学业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还有那个畜生竟然敢□□我!”
高敏雪的情绪转变的很快,眼眶迅速变红,一滴泪水猛地砸在了教学楼的地面上。
顾孤帆把高敏雪和温建辉带回了警局,与之一起的是李欢和高宏。
审讯室内。
“是我奸杀的廖亚萍,我认罪。是我□□的高敏雪,我认罪……”温建辉低着头,发出蚊子般的声音。
坐在温建辉旁边的李欢听到自己儿子口中吐出这句话,猛地站了起来,瞳孔放大,抬起手指着温建辉,“温建辉!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你的成绩这么好,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呢?真是他娘的养了个畜生。”
李欢眼睛瞪得通圆,左手指着温建辉骂了足足五分钟,骂累了坐下来喘两口气,一想还是觉得很气,又站起来用右手继续骂着温建辉,审讯室似乎被李欢的口水淹没了。
“好了……家长,请冷静一些。”许铭拿着笔,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示意李欢坐下,“温建辉,先说你奸杀廖亚萍的杀人动机。你为什么要杀一个对你这么好的老师?”
一滴冷汗从温建辉额头上流了下来,落在并拢的大腿上。温建辉的双手紧握着,时不时摩擦着手心,嘴唇微微发颤,“因为……因为我讨厌她。”
“我们看了你历年来的英语成绩,在廖亚萍执教的这段时期,你的英语成绩尤其是作文成绩有了非常明显的提升,”顾孤帆坐在许铭旁边,从面前一堆资料中抽出一张表格,“如果你是因为讨厌她,解释一下为什么英语成绩会这么大幅度的提升?”
“班主任给我报了英语补习班……”
听到这句话的李欢又再一次站了起来,眯着眼,开口道:“我给你报补习班的时候没见你那么积极?怎么你们班主任给你报名你就悻悻冲上去了?”
温建辉沉默。
“你撒谎。我们问过你们班的同学,你每天都会跑去廖亚萍的工位上去问问题,每次下课你都是第一个冲上讲台拉住廖亚萍的。”顾孤帆回想着那天坐在二班后门那个男生的话,在高敏雪举报温建辉之后,顾孤帆特意让明茗找了那个男生做了笔录。
温建辉又沉默。
“不愿意说?那我们换个问题。你的作案过程呢?”许铭将手中的纸翻到下一页,抬头看向温建辉。温建辉低着头,眼睛瞥向一边,胸口平稳起伏着。
温建辉又沉默。
顾孤帆合上许铭的报告,站起身,抬了抬下巴示意许铭离开,“你不愿意说,那你就呆在这里,直到你愿意开口。”
高敏雪坐在明茗工位旁边的椅子上,嚼着口香糖,翘着二郎腿,完全没有一处符合受害者的描写,她手腕上带着一块电子表,过了零点,那块电子表就开始嘀嘀嘀的响。
明茗给她和她父亲高宏各倒了一杯暖水,拉出自己工位上的椅子,坐了下来,打开了录入笔录的电脑。
“什么时候发生的□□这件事?”明茗转身看着高敏雪,高敏雪似乎被戳到了痛处,立马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坐的端正,身体微微颤抖。
“十月十五日晚自习结束之后,温建辉拉着我去后山树林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说,”高敏雪的眼眶中掉出两滴泪水,明茗见此,抽了两张纸巾给高敏雪。“我们说着说着起了争执,然后……然后他就把我□□了……”
说到最后,高敏雪加重了语气,她的发丝飘散在眼前,目光涣散的盯着前方。
“都是他的错!”
“都是我的错!”
审讯室和办公室里传来两道坚定的声音。
顾孤帆停下来,站在审讯室门口,背后是温建辉坚定的目光,“如果都是你的错,那麻烦你讲清楚你的作案过程,而不是在这里怒吼。”
说完,顾孤帆离开了审讯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解开警服上的纽扣,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浑身疲惫的自己,眼眸中的疲态宛如着被暴风雪侵袭后的沙堤,脆弱而无力。
顾孤帆已经连续在市局值班了一周了,正处在打击犯罪的关键时期,作为刑侦队队长的他肩上的责任更加沉重,他坐在椅子上,缓缓打开电脑,敲下了四个大字——辞职报告。
桌上的水杯已经空空如也,几支烟头胡乱的插在烟灰缸中。电脑旁摆着大学时期顾孤帆和赵康的唯一一张合照,那时的赵康刚毕业,穿着贴身的警服,在合照中标准的敬着礼,一旁的顾孤帆穿着一号球服,正比着耶。
顾孤帆盯着那一张合照,眼眸失焦。
今夜是许铭值班,顾孤帆难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夜晚,写完辞职报告的顾孤帆合上电脑,背起单肩包,走出了市局。
晨光熹微,日光透过梧桐树上仅剩的几片残叶缝隙洒落在土地上,金乌从地平线缓缓升起,阳光不算太烈,风中飘荡着还未散去的雾气。日月山下,顾孤帆双手插着兜,头上带着那一款五年前的耳机,晃晃悠悠的走进园区。
三年前被歹徒炸掉的那一片树林被改造成了一片墓园,赵康的墓碑就在里面。墓园的管理处坐着一个老太,她的丈夫前些年因病去世了,也在这里立了一块墓碑,那老太的儿子给足生活费就不管她了,她也是深情,每天都会来这里给自己丈夫清扫墓碑,管理处的领导知道了,出于不忍,便给了她这一份看门的工作。
这老太见顾孤帆来了,笑盈盈的按开电动闸门,从管理处拿来一把扫帚递给顾孤帆,“来了?”
顾孤帆点点头,接过了扫帚,道了声谢,往墓园中央走去。
今天是赵康的第三个忌日,顾孤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陪赵康说说话,诉说自己近来在刑侦队的苦楚,可是今天顾孤帆想说些别的。
“赵康哥,我连枪都不敢拿,算啥警察呢,我是不是很懦弱啊?”
“如果那天我没有带着配枪,你是不是还在警队当我的老大呢?哦不,说不定你要去省厅工作了……”
顾孤帆扫着墓碑前的落叶,一片一片的扫进一旁的大树底下,一边说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秋风一吹,刚刚扫的的落叶又一次落回原地,顾孤帆放下扫帚,掏出一根烟,点燃,将滤嘴朝向赵康的墓碑。
“哥,我打算辞职了,整个警察队伍只有我最懦弱,每一次大行动,没有枪的我总是给大家拖后腿。”
“我真的很憎恨自己,为什么不敢拿枪呢?为什么每次握住我的配枪总是会无止境的手抖呢……”
顾孤帆直直的站在墓碑前,盯着赵康的照片出神,左手不断抽打着自己的右手背,直到手背通红也没有停止的想法。
一朵白色的菊花被放在赵康墓碑前,不等顾孤帆看清来者是谁,一道声音在顾孤帆耳畔响起,“这位警官别自责了,再打你的手它也不敢举枪。”
顾孤帆眼眸聚集,突然发现清晨的雾已然散尽,像是老天爷给指了一个方向。
借着墓园泛黄的路灯,顾孤帆看清了来人,那是一个比顾孤帆高半个头,留着干爽的短发,鼻子高挺,脸庞轮廓分明,微微上翘的嘴唇又增添了一丝性感。
二者对视。
黑色的指针在白色的表盘上悄然静止,顾孤帆的视线模糊了,他分不清站在他面前的是赵康还是沈远川。
他们长得太像了。
顾孤帆的心脏突然酸涩起来,和赵康的记忆突然就像走马灯一样从脑海中涌出,与之而来的悲伤和遗憾将顾孤帆紧紧裹挟住,秋风吹过,悉悉索索的树叶声荡漾在墓园的每一隅,只是顾孤帆已经听不见了,只剩下了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警官怎么了?”沈远川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花,抬起一边眉毛,看着顾孤帆。
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