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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朝花夕拾 旧事重提【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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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提时期,陈古楠和各位同门的关系还没到什么不死不休的地步,至少他认为没有。
可能是孩子天性纯良,只记美好,不记仇怨。
那个时候还没有发生打碎佛像或是戕害同门的糟心事,虽然被一口一个“灾星”的叫着,但陈古楠是实实在在开心着的,偶尔逃了晚课或是早课时,再瞧见同样做贼心虚,探头探脑的同门时,还能相视一眼,看着对方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然后各玩各的去。
唯一不高兴的,就是温律。
彼时的温律像小大人似的,最是古板,等方丈唉声叹气地在他身边经过后,温律几乎立马就恭恭敬敬地低了头,声音极其洪亮。
“方丈好~”
当时的方丈也被他逗笑,但之后却又成了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好孩子,若是古楠那小子也像你一样听话就好了。”
“怎么了?”
温律瞪大了眼睛,一颗幼小的心灵里装的全是对师弟的谆谆教诲和那满满的正义感。
“这孩子呢,自小养在我们膝下。”方丈看着“优等生”眼底亮晶晶的疑问,大大地叹了口气:“一过数载,我们在他面前,亲近有余,威信不足,早晚课他时时偷跑出去,我们也很是焦心。”
说着说着,方丈见他依旧还是满脸茫然,便再叹了口气,接着又狠狠加了一把火。
“你说,我们终究是为人师长,总归是不忍心看着弟子误入歧途,好孩子,若是你能帮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律平时和陈古楠的关系最为要好,他自然也想让好友变得越来越好,如此,也自然抵不住方丈的循循善诱。
“我知道了。”
温律悄悄抓紧手上的佛经,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督促古楠师弟好好用功的。”
懵懂的小温律此时还并不知道,待他走后,刚刚还愁眉苦脸的方丈转头便望向了旁边的法师,接着不确定地开了口。
“你说这孩子会听温律的话吗?”
“总之啊…比咱们强点。”
“也是。”
那时候大家也还都年轻,方丈双手合十,默默念了声“罪过”,接着又摇了摇头,拽着法师去了膳堂。
温律四岁开蒙,被私塾里的老夫子教的古板克制,往那儿一站,就如同一棵正在生长的小树一般直。
“陈古楠,你今日怎么又逃课?”他一板一眼的,神似学堂里的慧远法师。
陈古楠此时正悠悠地靠在树干上,一抬头,阳光便从细细密密的树影中洒下,被分割成了无数块,落到了脸上,兴许是因为阳光的照射,使他半眯起了眼,仿佛马上便要睡着般。
“不去,没意思。”
陈古楠才不理会温律的追问,他那恃宠而骄的,如猫儿似的透亮的双眼中含着笑意,从高高的树上望下来,圆圆的脸上便露出了点漂亮的笑。
“读那些书有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听起来稚嫩又懒散,“地藏经…金刚经…无趣,温律,你好好瞧瞧。”
他说着说着,将自己的手指向了那郁郁葱葱的树梢、溪水潺潺的小河,以及那树下围着的几只呼呼大睡的小狗。
“书里可没有这些……温律,你不知道,等树上的花儿谢了,原先的花托上就会出现一个圆圆小小的绿果子,之后它就会越长越大……越长越大,真的很漂亮,水里的游鱼,总在三月回流,又在深秋迁走,这些小东西,最喜欢在树下睡觉,风吹过时,有小鸟停在它们身上,他们都不会动的。”
温律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然后微笑着,看向他所指的一切。
溪水潺潺,鸟声啾啾,实在是一派好风景。
“…!那也不该在上课的时候逃跑啊。”
温律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了过来。
温律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紧接着的便又是一番说教。
“世间美景自然值得观赏,可人总该先做好自己应做的事,一寸光阴一寸金,若是时时快活,那便成了浪荡子弟。”温律双手环臂,看起来十分严肃,好像个小大人般。
“温律,你这人……”
陈古楠诱导不成,被看破心思,只得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后又要强词夺理,但温律却先一步接下了话茬。
“还有,你该叫我师哥。”
“哎!是我先进门发好不好?”
陈古楠闷哼一声,一口咬死了不和温律回去,温律也别无他法,第一局对抗只得惨败而归。
再后来,温律又去寻了他几次,陈古楠又是一口咬死了不去,温律好说歹说,也别无他法,直到又一次,戒律堂的长老满面寒冰,一句“陈古楠已经一周未上早课晚课了”,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陈古楠,这回,你是非得和我回去不可了。”
“不要不要。”
树上结满了青绿的果子,吃起来应当是十分酸涩,但陈古楠却不在意似的,随手摘一个放进了嘴里,一边回嚼,一边摆着手,接着又囫囵嚼了两下,在漫长的等待中才品到了一丝回甘。
他满足的笑笑,随手朝温律也扔了一个。
温律接过果子,无奈道: “年纪轻轻,每日只顾玩乐,荒唐课业,今日你必须和我回去!”
他的脾性是极温和的,难得说些重话,倒让陈古楠觉得稀奇了。
“那你就来抓我啊,咱们各凭本事,若是你抓到了我,我就跟你回去读书。”
“……唉,你明知我不会爬树。”温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就是你本事不够了,还得是师哥我啊。”
陈古楠沾沾自喜地笑着,未曾想,温律足尖一点,身子便变得极其轻盈,这轻功虽还算不得熟练,竟也磕磕绊绊到了树上,直看的陈古楠目瞪口呆。
“你你你…!!”
“师弟大抵还不知道,近日早课,新添了门轻功。”
这声“师弟”显然是对陈古楠刚刚大言不惭的报复,只是他现在无暇顾及,赶忙一转身,就要再向上爬一截,温律却先一步出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脚踝。
陈古楠使不上劲,又舍不得去踢他,二人僵持片刻后,终于还是陈古楠先妥协,长叹了一声,跟着温律下去了。
可未曾想,才刚下去,还没等站稳,陈古楠便一溜烟跑出了数几步,温律看到后,立马便要去追,连着绕了足有七八棵的大树后,温律一咬牙,终于才是拽住了陈古楠的袖口,一把把人拽到了身边。
“我不回去!我才不要上课!”
陈古楠哀嚎一声,扭身挣扎起来,温律无法,索性一把将人扛起,随后把他牢牢困在他的肩头。
“不要!温律,放开我!”
陈古楠脸一红,张牙舞爪地扑腾起来,温律却一伸手,狠狠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两下。
“老实点。”
那声音极响亮,倒并不算疼,更多的则是涌上脑门的羞意。
陈古楠的一张脸红了个彻底,一咬牙,便又要作乱,温律却早有准备,抬起手来,又是几掌下去,陈古楠终于才是蔫儿了下去,老老实实开了口。
“我错了温律,你就放我下来吧…好温律,你放我下来!我带你去找婆婆吃糕!”
“不要。”温律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婆婆这季节忙着采花,你莫要打扰。”
“错了!放我下来…!”
温律手上更用力几分,一步一步走着,夕阳西下,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树上的果子散发着略有些酸涩的果香,陈古楠的求饶声也散在了这片香气里。
当然,至于口口声声许诺会好好上课的陈古楠,在回去后只上了两节早课便又逃跑,就又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