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的雨，肆意的阳》张姶

4、觊觎别人幸福的小偷

　　拥抱是世上治愈伤痕最好的良药，也是最佳止痛剂。他们就像是拥抱了一个世纪。

　　“暄暄，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徐安声音低沉。

　　叶暄暄当然愿意，她总觉得徐安有太多秘密，何况他又是自己喜欢的人，更是对徐安多了几分好奇。

　　“上高中时我在学校外面租房住，我住的那间房，打开卫生间的窗往楼下看，可以看到一条小河，是穿行于小区的一条河，河边建了一个休息区，有简单的健身器材，天气好的时候，休息区经常会有很多人，有带着孩子打乒乓球的，有坐在凳子上聊天的……因为我经常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就特别向往家人在一起的热闹场景。周末的时候，听到楼下有声音，我就会站在窗边往下看，有时甚至能连续看半个小时，就那么站着看着，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高二那年的九月初，可能是小学初中刚开学的缘故，大家似乎都忙碌起来，楼下休息区见不到几个人，偶尔看到一位老爷爷坐在凳子上看报纸，或者一位中老年阿姨在打太极。有一天，我看书累了就走到窗户那里往外看，想休息下眼睛，然后我就看到一只流浪猫躺在休息区彩色透水沥青铺成的步道上，时不时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它看起来有些瘦削。那一刻，我竟然想要拥有它，我想领养它，我想让它做我的猫，我想让它陪伴我。我迅速外卖买了猫粮、猫罐头，冲下去拿着食物试着诱惑它。流浪猫食物上可能有所欠缺，但它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我有的只是一间跟别人合租的小房间，现在为了能吃饱肚子的猫粮，要让它舍弃自由，整天待在我的小房间里，不知道它会不会心甘情愿，所以我只能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你愿意跟我走吗？’当我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

　　“暄暄，我喜欢你很久了。从那天晚上你在秋千连廊跟父母打电话开始，你对爸妈的爱和爸妈对你的疼爱是我不曾体会过的，我羡慕你们和谐、幸福的家庭关系，我忍不住想要靠近你，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觊觎别人幸福的小偷。”

　　“你是那么幸福的一个女孩儿，可我有的只是糟糕的家庭和以后也摆脱不了的责任，我怕我会伤害到你，所以要不要在一起这种话一直埋在我的心底，我无法自私地向你袒露感情。我之前以为你就像是那只猫咪，如果我用感情‘诱惑’你跟我在一起，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是和这样的我在一起，除了我身边那些糟糕的关系，我好像一无所有，我不能那么自私地让你接触这个世界上不美好的一面。”

　　“直到现在，我才慢慢觉察到，其实我才是一只没人爱的破烂流浪狗，除了家里人会定时投喂之外，我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感受不到他们对我的关心，你知道吗暄暄？我家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泥沼，我使出浑身解数才堪堪逃离，可他们还是会把各种丑像铺陈到我面前，展示给我看。暄暄，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叶暄暄认真听了徐安讲了那么多，满眼的心疼。她抱紧了徐安：“徐安，我们以后都会幸福的。”叶暄暄在心底里已经想好，她想对徐安好，从她小时候开始，父母及所有亲人都很爱她、尊重呵护她，她是在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她的内心被填满了爱，拥有这么多爱的叶暄暄是幸运的，当然也耳濡目染学会了如何爱别人。

　　就这样，元宵节那天，在漫天绽放的烟花下，徐安和叶暄暄紧紧相拥，彼此温暖。

　　大学里的日子总是匆忙。在各种考试、活动的压力下，徐安和叶暄暄也尽可能留出周末其中一天时间陪伴彼此。有时候两个人一起泡图书馆，有时候会一起做手工、打游戏……

　　放暑假前几天，徐安和叶暄暄同张执帅、姜菲欣两对情侣一起去看了这边很有名气的爱情石。爱情石屹立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中，由两块高大相依的石头组成，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执手相依，在茫茫大海中站成永恒。传说，若相爱的情侣们一起看到爱情石，那么两个人就可以永远幸福地在一起。大家在爱情石边合影留念，希望他们的感情真能如传说般美好。

　　大三整年，是叶暄暄和徐安最幸福的一年，日常平淡的相处中，两个人心照不宣。活动中，我看着你在台上闪闪发光，满心满眼的爱意，活动结束后一起欢呼庆祝。学业上，两个人互相督促、一起钻研、共同进步。最最重要的是，有了彼此相爱的人，徐安好像比以前快乐了很多，这正是叶暄暄想要看到的。

　　“徐安，希望你能一直快乐，也希望你能感受到幸福。”

　　徐安5岁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5岁那年的记忆却无比清晰，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爸爸妈妈吵得很凶，徐安无助地站在角落。像往常一样，吵到不可开交时，爸爸摔碎了桌子上的几只碗碟，甩门而去。妈妈当着他的面吃了好多“糖”，然后打开电视让徐安坐在沙发上看，妈妈蹲下来，抚摸着徐安的脸颊轻声地说：“安安，妈妈累了，妈妈去睡会儿，你和姐姐以后要听爸爸的话，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姨妈商量。”

　　从那儿以后，徐安和姐姐再也没有见到妈妈了。外婆和姨妈她们来家里闹过，打骂了爸爸，从此不再和他们家有任何往来。当时她们想带徐安和姐姐一起走，可爸爸死也不肯松手。

　　两年后爸爸带着一位阿姨回了家，阿姨还带着一个比徐安大两岁的哥哥，就这样他们组成了一个五口之家。刚开始那两年他们应该也幸福过，从那时候留下来的照片看得出来。照片上哥哥和徐安搭着肩大笑着，姐姐在旁边看着他们也开心地笑着。阿姨把他们照顾得很好。有一天徐安给叶暄暄看照片时，叶暄暄还感叹道：“你们那时候穿得好时尚，也很干净整洁。”徐安也曾说：“阿姨是一个时髦漂亮的女性，对我们很好，给我们做好多好吃的，带我们玩，给我们买新衣服，也会辅导我们功课，哥哥也很好。”

　　后来，家里又像以前一样鸡飞狗跳了，他们家的日子就像一个圈，始终都转不过凌乱不堪的结局。爸爸疑心病很重，开始各种怀疑阿姨不忠，从此不给家用，花掉的每一分钱都要知道来龙去脉。其实徐安他们都知道，阿姨整天都忙着照顾三个孩子，做家务、辅导作业、处理人情往来，自己的社交几乎都没有了，以前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在成了三个孩子的妈妈后，衣服都不买几件了，阿姨是不可能做爸爸口中“不忠”那些事的。

　　爸爸固执又执拗，不肯听任何人的一句劝说，对阿姨也开始非打即骂，对哥哥也逐渐嫌弃。徐安他们姐弟三人变得唯唯诺诺，后来就越来越冷漠，但还是会心疼阿姨。他们三个曾偷偷劝阿姨离开爸爸，可阿姨舍不得他们三个，阿姨说如果她走了，徐安和姐姐回家吃不到饭太可怜。就这样阿姨和哥哥在爸爸的各种控制、污蔑、嫌弃中坚持了十年，徐安考上大学那年，阿姨没有一点留恋的跟着哥哥离开了这个家。

　　这三年阿姨和哥哥很少主动联系徐安，有时候徐安打电话过去，阿姨只是简单嘱咐几句好好学习，其他的也不多说什么，徐安想知道阿姨和哥哥过得好不好，又不知从何问起，也许他们最难过的几年就是离开前的那些年吧。

　　阿姨和哥哥离开后，偶尔姐姐徐琰会跟徐安讲一些他们妈妈的事，姐姐比徐安大六岁，所以对小时候爸爸妈妈之间的矛盾有一些记忆。爸爸也是怀疑妈妈出轨，说妈妈勾引男人，不允许妈妈出去上班，但又不肯给妈妈钱用。爸爸一直以来“疑心病”很重，甚至会在外面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跟外婆那边的人说妈妈的坏话，妈妈最后实在承受不住才离开了他们。

　　阿姨离开后，徐安他们家更加“无人问津”了，爸爸的“疯癫”让所有亲戚逐渐远离了他们，爸爸还时不时打电话给徐安和姐姐，让他们不要跟老家的任何人联系，说老家的人都看不起他们一家，还会落井下石，以后毕业了离得越远越好。徐安和姐姐刚开始也试图劝说过爸爸，叔叔和姑姑，包括邻居们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他们也帮助了徐安姐弟很多，爸爸不在家时也会送吃的给他们，开车带他们出去玩。可是爸爸只会说他们还小，根本看不清事情本质。

　　他们姐弟两人就像两只在冬天的雪地里相互依偎取暖的流浪狗仔，互相给予只有彼此才能理解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