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小传》幽235

3、有字天书

　　方淳出门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决定领完早饭赶紧回去补觉。

　　瀛洲的食堂同样是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桌椅板凳还算整齐的摆在屋里，最前面的长桌上只有一碗清粥和一个鸡蛋被盖在苍蝇罩下，显然不是给方淳准备的。

　　唐瑢推门而入，把剑放在门口，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她脸颊微红，略有喘息，却难掩英气，不见丝毫怠意。见到方淳，她拱手行礼，声音清脆明朗：“见过方师兄。”

　　方淳点头以做回礼：“瑢瑢师妹练剑辛苦，只是这修炼的路还长，你也不必这么逼着自己，别累坏了身体。”

　　唐瑢扯了一下被汗水打湿的刘海，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每天卯时才起身练剑都有人劝我别累坏了身子，难道勤奋在你们眼中就是异类？想想巫山派，每日寅时就开始早课了！”她暴躁的声音竟带着一丝向往，方淳听后直接打了个寒颤。

　　“以前还有一碟咸菜，现在连咸菜都没了，我要扣他们工资！”唐瑢端起乘粥的碗，一饮而尽，然后“当”的一声把碗丢在桌子上。

　　火上浇油来得如此及时，里屋传来一阵响亮的鼾声。

　　方淳暗自同情唐瑢：瀛洲深居东海，远离人烟，有钱也没处花。想到这，他把亲手剥好的鸡蛋递给唐瑢，宽慰了她几句：“瑢瑢师妹消消气，师兄下次出山历练的时候，多给你带点好吃的。”

　　一听到“好吃的”三个字，唐瑢的眉毛猛的一挑，她一口吞下方淳递过的鸡蛋，含糊地说了一个“好”字。

　　方淳起身去食堂后厨转了一圈，不出所料地一无所获，刚才听着无感的鼾声，现在竟觉得有些恼火。

　　不要生气，要保持风度。方淳暗自提醒自己，去年还有些没吃完的苹果存到今年，实在不行，早饭就拿它凑合一下算了，反正平时也不经常吃早饭。于是他准备离开，但唐瑢却叫住了他，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椰子推给方淳：“喏，刚才长桌下面找到的。”

　　方淳身子往前倾了倾，嘴却犹豫了一下：“随便拿别人东西不好吧？”

　　唐瑢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对着后厨翻了个白眼：“早饭偷工减料，这个椰子就当是惩罚，本姑娘我大发慈悲，就不扣他们工资了。”

　　“如此，便多谢师妹了。”方淳抱过椰子，正要离开，突然感觉什么拽住了自己的袖子——唐瑢师妹正拽着他，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刚才的暴躁被一扫而空：“师兄，就是那个，和你住在一起的那个，萧掌门，君上，他长什么样子啊？”

　　方淳心道果然拿人家手短。面对着唐瑢期待的眼神，他竟一时语塞，明明他见过萧元摘下面具的样子，却想不出任何词来形容。最后方淳只能尬笑两声：他……我都忘了他上一次摘面具是什么时候了。”紧接着夺门而出，带起一阵风吹动唐瑢的刘海，留下她一个人在没有食物的食堂。

　　也许是长得太帅，没法用语言形容？

　　或者是长得太丑，没法开口？

　　思前想后，唐瑢觉得还是第一种猜测比较靠谱。毕竟，历代仙君的形象都是不错的。

　　……

　　虽然只有一个椰子，但是总比去年的苹果强太多，方淳想着推门进屋：“萧元，我……”话音未落，他手里的椰子掉在了地上，说到一半的话也噎在喉咙里。只见地一滩鲜红的血在地上晕开，萧元蜷缩着靠在桌角。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嘴角挂着血丝。

　　“萧元！”方淳抢步上前，急切地说：“你怎么样，我马上去找秋水长老！”

　　萧元以手撑地，伸手抓住方淳的衣角，声音微弱，但吐字还算清晰：“我没事。”

　　方淳懒得和他扯皮，迈步出了门。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他突然想到：这个点，长老估计……一定还没起。正想着，萧元已经站了起来，擦掉了嘴角的血。他唇色虽有些淡，但还不像中毒或者受伤那样虚弱。

　　看到这，方淳暗自松了口气，捡起椰子说：“你是，修炼出了差错？”

　　萧元僵硬地点点头，抬手用法术清除了血迹。

　　“没事就好。”方淳说着把椰子放到桌上：“食堂没有早饭，暂且拿它充饥吧。”

　　萧元却看也没看一眼，而是站起身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一步迈过门槛。

　　“你吃吧，我有事去藏书阁。”一个幽幽的声音伴着御剑的疾风飘进方淳的耳朵。

　　方淳一边喝着椰汁一边忖度着萧元的变化。这人，莫不是被唐瑢刺激了？

　　……

　　唐瑢持剑走进空无一人的藏书阁，这里是瀛洲最干净的地方，各类书籍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架里供人阅读。按照平常的习惯，唐瑢应该找到自己昨天没看完的书继续读。但今天她直接走到书阁的尽头，一张方桌，上面摆着一本书，旁边一个珊瑚笔架，上面挂着一支笔。不过没有砚台，也没有墨汁。

　　书的封皮是藏青色，颇为古气，上写四个字：有字天书。

　　这书是萧元他爹当掌门的后期才决定对弟子开放的，可惜他死的突然，这事便也拖下了，要不是师父跟自己透露消息，估计也轮不到自己第一个尝鲜。据说这是个神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要你打开书本写出你的问题，没有它不知道的。

　　唐瑢打开书本，本来空无一字的书页竟像有一只隐形的笔在书写一样出现三个正楷字：“早上好。”

　　唐瑢提笔写道：“你是有字天书？”

　　有字天书：“没错。”

　　一个灿烂的微笑从唐瑢脸上绽放，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她纤长的手指捏紧了笔杆，回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才优雅地在有字天书上写下一行字：“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有字天书还没有写出回应，就被罩上了一层阴影。同时，唐瑢也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从背后袭来。她机械地回过头，一个身穿黑色斗篷，腰配玉玦，带着兜帽和银色面具的人正站在她后面。

　　“当啷”一声，唐瑢手中的笔掉在地上。这陌生的感觉，在瀛洲只有一个人，一个她刚刚和方淳提到的人。

　　“唐瑢拜见君上，唐瑢告退。”她声音打颤脚底抹油，不听使唤地撒腿就跑，连剑也来不及拿，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萧元愣在原地。

　　萧元想说点什么把她叫住，可待想好说辞，唐瑢已经无影无踪。无奈之下，他只能捡起笔，走到有字天书前面。这时，有字天书已经回复了唐瑢刚才的问题（字迹十分潦草）：“我是有字天书，不是白雪公主她后妈的魔镜！”

　　萧元只看了一眼，这些字迹就被一扫而空，并被换成了一段工整的正楷字：“有字天书拜见君上，今天天气真好，一定会有好事情发生。”

　　他熟练地转着笔，双眸微眯，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半晌，他写道：“请问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修仙者？”

　　有字天书停顿了一会儿，缓缓写出三个笔画有些抖动的字：“不是您。”

　　萧元写道：“请问是谁？”

　　有字天书：“按去年的排名，是巫山少掌门，林清锋。”

　　萧元接着写：“请问谁是这个世界上第二帅的修仙者？”

　　有字天书的字体抖得有些严重：“瀛洲大师兄，方淳。”

　　萧元顿了一下，继续写：“请问谁是这个世界上第三帅的修仙者？”

　　有字天书的字体抖得更严重了，看得出来在极力控制：“青荷谷前掌门，陆锦璋。”

　　萧元似乎还有些不甘心：“那我呢？”

　　有字天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出三个字：“未上榜。”紧接着，又是一串行云流水的字迹：“君上，您大清早的不会就是来问这个吧？”

　　萧元开始深呼吸，好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终于，他翻开新的一页，写道：“请问谁是这个世界上最见多识广的人？”

　　有字天书的答案字体较刚才比有些小，好像是受到了打击：“妖王。此妖生于解箨君的年代，年龄已有万余，见证了修行界无数历史变革。”

　　萧元：“我该怎么找到他？”

　　有字天书：“他常年居住灵妖宫，没有大事不出来。”

　　萧元：“多谢。”

　　他合上书，把笔放回原处，拿起唐瑢的剑正欲出门，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拿走了有字天书。

　　妖王，你会帮我吗？

　　萧元咳了几声。他放下东西，原地打坐，灵气运至各经脉，一个时辰后，他的唇色勉强恢复了正常。

　　他拿起东西出了藏书阁。

　　按照祖制，新仙君上任，要召集各门派掌门开一次会，简要表达一下自己任期内的工作设想并且对其他掌门提出的疑问进行一定的解释，唉，那么多人坐在一间屋子里，想想就头大！而且时间不是一般的紧，会议就在明天。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阳光有些刺眼。萧元不由得拉低了兜帽，御剑回到了长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