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见的形态》块块人

9、第 9 章

　　第二天一大早，钱渊有些恹恹地坐在餐桌前面拿着小刀往面包片上涂着蔓越莓果酱，这面包片还算温热，上面密布了各种各样的坚果碎。

　　葛秋自从和邻居的麦克大婶认识了之后这几天一直就喜欢折腾这些面包，空置的烤箱这下子一下变成了厨房的宠儿。

　　反倒是钱渊吃了几天已经彻底麻了，他看着厨房里面现在正忙着给烤盘上面的面团刷着黄油的葛秋，明智地将能不能不吃面包这句话咽了回去。

　　打击母上在做饭上面的积极性无异于找死，多半会受到一句“你这么会说自己来做”的回复。

　　当然，他现在的焦点也并没有完全在这件事情上面，钱渊看着不远处黄橙橙的蛋黄酱，在脑海中回忆起了那抹灿烂的金，以及昨天下午那个在脑子里炸裂开来的身影。

　　吃了一口抹了厚实一层果酱的面包片，钱渊腻得皱起眉头，三两下吃完之后拿上一边的饭盒包装起身就走。

　　现在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无疑。

　　自己对博朗有感觉，确切来说是很有感觉。

　　虽然说外国开放，英国又被誉为腐国，但是仔细想了想，钱渊还是决定不随便去臆测别人的性取向，毕竟不礼貌。

　　还是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不然最后麻烦收场。

　　一直在博朗回来之前，他都是这样想的。

　　不过今天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杰克在他进门之前居然没有和那伙人又满口嘲讽地乱喊，反而就在远处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反应。

　　“哈喽，早上好。”

　　博朗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琴盒，将挎包放在一边的挂钩上，看着在一边认真看着书的钱渊，连连称奇。

　　“你们中国人都是这样吗？”

　　“和机器人一样。”

　　钱渊翻了一页书，和他道了声好之后没理会他后半句话。

　　“听说你数学作业做的很好，昨天我还听到几个老师在交流这几次课程作业，好像就你还有那个钱德勒做的不错。”

　　博朗掏出挎包夹层里的一个册子，在上面埋头写着数字。

　　“嗯。”钱渊点点头，他数学作业做的怎么样心里门儿清，不过再一次对这个学校总体的数学水平有了一个很深刻的领悟。

　　一些欧美人数学不好的刻板印象，不过也有可能和这个学校教学质量并不突出有关。

　　温斯顿虽然是私学，但是每年申请到好学校的人数少的可怜。

　　到了另外一些大名鼎鼎的学校，例如七橡树或者伊顿，那可能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对了，我晚上的音乐会，你别忘了。”

　　博朗笑吟吟地拍了拍旁边的琴盒，似乎生怕钱渊忘记这回事。

　　“嗯，会去的。”钱渊言简意赅，旁边的博朗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满脸奇怪地看着他。

　　“渊，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博朗好奇的眼睛看了过来，钱渊有些不自在，连忙别过脸，并不想和他对视，只是僵硬地补充了一句。

　　“没什么，我会去看的，在大礼堂？”

　　“哦，大礼堂？奇怪的称呼，我们一般管那叫音乐厅。”博朗再度翻了一页，随后想起了些什么，扭头再度看向钱渊。

　　“渊，周末要不要来我家玩？”

　　“你顺便教我一下历史的论文怎么写，可以吗？”

　　博朗双手合十。

　　“我可以请你喝奶昔。”

　　“呃...”钱渊想拒绝，但是内心被某种东西给死死地诱惑住，居然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他天人交战了好几秒，最后还是松了口气。

　　“我不喝奶昔，请我喝奶茶吧。”

　　“奶茶？”博朗愣了一秒，这才想起来最近确实多了很多家奶茶店，不过他没怎么尝试过，立刻爽快地点头。

　　钱渊盯着旁边没有动静，在快速写着法语课程论文的博朗，有些欲言又止。

　　“博朗，你...”

　　“什么？”博朗没抬头。

　　“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

　　在英语里，交朋友这种修辞实际说出来非常的怪异，钱渊想不到更好的形容，只能这样问。

　　博朗眨了眨眼睛，随后在钱渊一边的草稿纸上写下一串法语。

　　Avec plaisir.

　　我乐意。

　　钱渊一挑眉，不说话了，他内心叹了口气。

　　算了，做朋友就做朋友吧，躲不过。

　　虽然他知道和博朗继续相处下去最后也不会发展成他内心所渴望的那样，但兴许是在这种充满偏见的环境久了，就连对方释放的些许善意，都能让人下意识生出一种渴求来。

　　这不是一种良好的征兆，但是没有办法，很多时候内心的情感世界总是这样让人无法捉摸。

　　傍晚，钱渊坐在音乐厅的角落里，看着周围陆陆续续到来的人流，他发了个消息给葛秋，告诉她自己要看音乐会，晚点回家。

　　对方没什么反应，多半在忙，钱渊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远处已经到位的乐团。

　　虽然人很多，各式各样的乐器差不多把人给挡住，但是还是不妨碍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乐团之中的那个人。

　　博朗一头金发，穿着表演的西装，内衬是一个素白的衬衫，旁边还钉上了一个洁白的裱花，看上去如同书里面的英伦公子，带着股贵气。

　　钱渊看着他低头慢慢调试着乐器，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琴托，轻轻拧动着。

　　舞台周围耸动着无数个人影，那些或黑或白的景象在对方的衬托下骤然显得无关紧要了起来，上方穹顶洒下柔和的半月形灯光。

　　刹那之间，天空暗了，只留下中央的那层洁白，悠扬的音乐从一个颤抖的低音开始，随后轰然复苏，展露出后面的庞然大物。

　　轰鸣，震颤，好似波涛回转的怒海，一个苍劲的老者驾驭着支零破碎的船只，在海浪间前行。

　　钱渊盯着那个灯光之中的人，已然失神。

　　博朗在乐团的中间，肆意地拉着小提琴，感受着乐器发出的悦耳响声，他下意识抬头，看向人群之中，只看见在黑暗之中，有一双发亮的眸子。

　　那双眼睛很特别，虽然漆黑，但是熠熠生辉。

　　博朗愣了一秒，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那双眼睛的主人，双方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一抹笑容。

　　钱渊坐在人群中，切实地感受到对方在看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在一瞬间盖过了这满堂的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