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惟阿特

5、第 5 章

　　那日下午回到学校，许凡还没说什么，江言就小声让她保密中午的事。
　　郑然坐在江言旁边也听不清他和许凡在说什么，急得上蹿下跳。
　　许凡点点头。
　　江言小声说话时靠得太近，根根分明的睫毛垂下去，许凡没敢多看。
　　两人的头顶着头，许凡仿佛能感受到来自少年身上的热量和清香。
　　开始上课前王子刚又回了教室一趟，问李强
　　“节目确定好没有？”
　　李强摇头，郑然缺了大德在下面起哄
　　“不行第二个就让班长自己上吧！”
　　大家一致赞同，纷纷掌声鼓励。
　　李强没想到人善被人欺，他不强行找人报名就不错了，怎么还把自己绕了进去？当机立断说
　　“行，郑然你跟我一起，咱俩来一个”
　　这回变成了王子刚带头鼓掌，赞许道
　　“还得是郑然和班长，咱们班就需要这么有牺牲精神的人！那郑然、李强和许凡，你们仨可以约好利用晚课时间去排练”
　　郑然还没来得及拒绝，这件事儿就被拍板了，给郑然憋得都说不出话来。
　　课后李强还找上门来，先就郑然把他推出去这件事敲了他一瓶饮料，又邀请郑然和许凡晚三去排练节目。
　　“排练什么？我们俩能排练什么？给大家来段相声吗？”
　　郑然还没有从噩耗中回过神来，坐在后排颤抖道。
　　“行啊，就你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劲头，把你一下午说的话抄下来就能编个剧本儿”
　　林意转过来幸灾乐祸地说。
　　“我负责记录”
　　江言说着，还真拿出手机来打开录音。
　　许凡一看见江言打开录音，就想起来中午的事儿，想想也加入了让郑然心死小分队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郑然彻底郁闷了，不能让许凡和林意转过去，只能自己逃避，拉着江言去厕所。
　　回来的时候两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儿，许凡闻了半天，还以为自己闻错了，问
　　“你们抽烟去了？”
　　郑然嘴快的还没说话，江言先伸手把许凡转了回去，指尖点在她一侧蝴蝶骨上，像扣篮时摆动腕骨般轻轻往前一推，说
　　“没有，别班的人，都快喷我身上了”
　　刚巧上课铃响，已经在教室外等了一分钟的任课老师走进来。
　　随着新生入学，食堂也变得拥挤起来，高三生早十分钟放学，方便大家去食堂打饭。
　　不过有些没胃口或者不爱吃的也会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回教室或者直接在操场上吃。
　　时盈盈今天有事回家去吃晚饭，林意跟许凡吃过饭后就沿着操场散步，操场上一群穿着迷彩服的住校新生，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
　　林意看着他们颇有些感慨地说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许凡想起自己高一军训的时候。
　　那季节简直热得没谱，她跟阿粥每天结束军训后也不急着回家，路上买杯冰奶茶，跟着一群同学压马路聊八卦。
　　那时的她当然不会想到，两年后再看到新生，居然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方跟林意一起。
　　可见千金难买早知道，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穿过楼下的大片空地，再从侧边往前走便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就是室外篮球场。
　　刚开学时许凡曾在这看过他们打球，果不其然，江言他们又在这里。
　　他们今天是和别班的人在打，许凡只认识自己班里的人，其他班的不管是不是风云人物一律不熟。
　　但林意显然很吃得开，不少人跟她打招呼，许凡就站在旁边点头微笑。
　　半场过去，郑然拿纸巾擦擦汗，不客气地问林意
　　“空手来的啊？”
　　林意秒回
　　“我再给你带俩菜？”
　　郑然撇撇嘴没说话，看后面的江言。
　　虽然新生入学才仅仅两天，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新生中长得好看的男女不乏有人献殷勤，但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被暗恋率显然更高。
　　江言婉拒掉学妹的水，还是被拉住和她们说了几句话，许凡听得见，无非是明知故问地问他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下节什么课云云。
　　许凡收回目光，认真地给郑然出主意
　　“下次你也雇两个学妹来给你送水，这不啥都有了”
　　“那我雇你吧”
　　郑然还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林意感觉自己跟许凡找到了一门财路，说
　　“这么的，五块一次，饮料钱你出。”
　　郑然大骇
　　“那我还不如自己买。”
　　面子和钱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
　　江言跟学妹们没聊两句，就朝她们走来，他一转身，身后几道目光立马变得放肆又大胆。
　　“诶这是你们班的转学生吗？”
　　刚才和江言他们一起打球的一个男生也跑过来问。
　　“你好，我叫许凡”
　　问到自己，许凡向来不吝于自我介绍，男生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从郑然手里抽张纸巾，回道
　　“你好，我叫陈子彬”
　　郑然和林意异口同声：“你好——”
　　几个人笑着，排成一排往高三的教学楼走去。
　　走出球场时，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过来，甚至还有胆大的故意跑到他们前面，再回头来看。
　　许凡打趣江言，说
　　“跟江言在一起，感觉我们都变成主角了”
　　众人都表示赞同，江言本人扯扯唇角，快走两步再转过身来，面对众人倒着走，说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为了看你的呢？”
　　说着瞟了眼抛下自己班的人和他们一起回去的陈子彬一眼，陈子彬脸皮还挺薄，作势就要上去扑江言，江言笑着疾退两步。
　　许凡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和几个人一道嘻嘻哈哈，于是都在大笑的几个人谁也没来得及提醒江言。
　　片刻后，江言就这么撞在了一个女生身上，更为尴尬的是，是个陌生女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众人止住脚步，江言赶紧转过身道歉。
　　女生红着脸说没关系，都没好意思抬头看一眼，就拉着朋友匆匆离去，留江言在身后说完后半句
　　“没撞坏吧？”
　　无人作答，回答他的只有身后五人巨大的爆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要笑死了，没撞坏吧？”
　　郑然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江言回到队伍里跟他们并排，锁住郑然的脖子一路拎着他回到五班。
　　第三节晚自习，王子刚在前面坐了没几分钟便有事离去，前门一关，室内立刻热闹非凡。
　　许凡只准备唱首歌，随便报了首歌名后就婉拒了李强的练习邀请，郑然还处在相声迷思中，李强只得作罢。
　　于是许凡留在教室里，快把数学卷子瞪出窟窿来，当即后悔还不如去排练。
　　江言也正在做那套数学卷子，神情认真，右手无意识地转笔，许凡转身看一眼又转回去。
　　没两分钟，王子刚还没回来，许凡又回头看，江言还在看卷子。
　　“怎么了吗？”
　　江言把笔放下，抬头问，许凡才指着卷子上的一道大题问
　　“这题你怎么算的？”
　　江言又把笔拿起来，翻过空白的草稿纸，给许凡讲。
　　讲题的时候两人靠得很近，因为不能大声说话，江言只能俯身向前在纸上落笔，许凡转过来趴在另半边桌子上，看着江言动笔。
　　那香气也许是青柠，许凡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懂了吗？”
　　许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感觉自己的数学不救也罢，她还有很多为什么想问，但问出来真的不会显得很傻吗？于是许凡犹豫了。
　　江言已经从许凡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
　　重新把步骤梳理一遍，着重练习这道题需要用到的公式和解法，这回许凡的为什么解决了，遂心满意足地转回去。
　　“言哥这题怎么做？”
　　许凡一走，郑然也拿着卷子凑上来。
　　“不会就空着，又不犯法”
　　江言清冷的嗓音传来，郑然：“……”

　　九月中旬，新老生全部步入正轨。
　　早起、上课、各种考试、刷题、熬夜，再继续早起。
　　陈子彬和他们班的其他人照旧跟江言郑然有空就去打球，而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迎新晚会，当然许凡除外。
　　迎新晚会在新生结束军训的周六举行，第二天就是假期，前一天进行了简单的排练。
　　李强和郑然最后的节目也是献歌一曲，时至今日许凡依旧没想通，一个班唱两首歌究竟意义何在。
　　礼堂室内三面常年挂着深红色的帷幔，沿着吊顶挂着俗气的红绿蓝三色拉花，彩色气球一半贴在周围、一半散落在后面的角落，学生会的人在每个椅子上都放好了五颜六色的泡沫荧光棒。
　　德中的学生会成员全部由高一高二组成。
　　许凡也是从郑然口中偶然得知，江言是上一任副会长，会长则是二班的另一个男生，如今两个人皆双双退位。
　　陆续进来的班级彼此间交头接耳好半天，才在自家老班的死亡注视和主持人的报幕声中逐渐安静下来。
　　男女主持人都来自高三，身着黑色西装和礼服长裙，女生是上次徐闻远开玩笑时说的校花李黎，面容姣好，成绩优异。
　　校长主任、新生代表发言过后，气氛逐渐放松下来。
　　大家凑在一起开始聊八卦，某新生刚入学就和学长打架，哪个新生比较漂亮一来就引得两个学长展开追求，黑暗中指向四面八方的手指和混在一起嗡鸣的噪音，也使得各个班主任的脸色越来越差。
　　高三的节目都在前半段，有几个班级倒是精心准备过，但大多都是来凑数的。
　　个别几个爱出风头的上台先胡侃两句，最后在自家老班的瞪视下乖乖表演。
　　郑然和李强的节目在开场第七个，上台时五班人热烈鼓掌，显眼得吸引来周围一片目光。
　　许凡的独唱紧跟在他们后面，主持人报幕后，五班人也很给面子地大声欢呼，带动的其他不认识许凡的人也跟着一道鼓掌。
　　许凡在黑暗中左右手掌合在一起摩擦了两下，始终拂不去薄汗，像清晨附着在云层下的浓雾只能等待太阳升起般。
　　想要不紧张，大抵也只能等表演完毕了。
　　郑然和李强去公共教室练习时，许凡很少跟着一同去，主要原因还是许凡对此并无兴趣。
　　即便如此，真正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许凡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氛围捕捉，沦为成全这氛围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