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暮也青

5、五

　　……
　　宋叙答应了让顾轶泽接送他去俱乐部，其实转头就忘了。

　　然而，男生晚上发了消息提醒了他一遍，早上八点打语音喊他起床，八点十五准时敲开了他的家门。

　　宋叙昨晚忙得很晚，早上有点起床气，面色不虞地瞪着门外的人。

　　“早饭吃了吗，教练？”顾轶泽穿戴整齐，神清气爽，提着一个纸袋对他晃了晃。

　　食物的香味一股脑散发出来，宋叙不由得往里面望了望。

　　顾轶泽成功登堂入室，早餐拿出来，居然不是什么西点简餐，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和七八只精致小巧的蔬菜饺子。

　　宋叙不自觉地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男生就在旁边撑着下巴看他吃，宋叙难免也打量起男生——他今天穿了件极富设计感的磨白黑色牛仔外套，内搭同色工字背心，窄版黑色长裤和高帮帆布鞋。

　　配上那个散漫的坐姿，痞帅痞帅的。

　　顾轶泽下巴抬了抬，眼睫垂了下，仿佛在示意他面前的早餐。嗓音也轻轻的，听起来漫不经心：

　　“——好看吗？”

　　宋叙：“味道不错。”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这小子问的是什么。草，故意误导他！

　　果然，顾轶泽“啧”了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掀起自己的外套往下扫了一眼：

　　“教练，你还没尝就知道味道不错啊。”

　　宋叙凶狠地把一个饺子塞进了他嘴里。

　　“确实不错。”顾轶泽鼓着腮帮子慢条斯理地嚼完，舔了舔嘴唇，“看来我还挺有厨艺天份。”

　　宋叙一愣。

　　再次低头看向面前卖相和味道都相当不错的早餐。

　　真的假的啊？这是少爷他亲手做的？

　　“昨晚和艾维斯学的，不难。”男生倾身撑回了脑袋，语气极为感慨，“怎——么会有我这种做什么都易如反掌的人呢。”

　　“学这个干什么。”没理会他的嘚瑟，宋叙反倒皱起了眉。

　　“万一您下次再来我家蹭饭。”顾轶泽似笑非笑道，“我总得有办法招待您吧。”

　　“……”

　　脸色僵了一下，宋叙默默端起了粥碗。

　　片刻后，他沉了沉嗓音，“以后不许做了。”

　　“为什么。”

　　顾轶泽明显不高兴了，坐直身体盯着他。深邃而锐利的眉眼只是稍微压下来，没什么表情，气势就变得很慑人。

　　宋叙瞧着，觉得他像一只刚刚立耳的年轻小狼。血统高贵长得也很漂亮，一般物种大概都不敢惹。

　　“伤到手怎么办？你是我看中的选手，不是厨师。”他冷淡道。

　　“……”撇嘴。

　　“听话。”

　　“……好吧。”顾大少拖着声音，答应得不情不愿。

　　宋叙又看了他几眼，不知怎么的忽然有点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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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库里，顾轶泽把一个白色的头盔递给他。

　　宋叙挑眉，认出来和自己那个是同款，“你新买的？”

　　“对啊。放心，不给别人戴。”

　　“我又不是你，没那么多臭毛病。”

　　宋叙戴上头盔，长腿跨上男生的后座，双手稳稳抓住了两侧。

　　顾轶泽回头看向他。

　　宋叙：“干嘛？”

　　“您这样，我开不快。”顾轶泽视线向下一撇，道。

　　“你想开多快？”

　　宋叙想到了俩人见面的第一天，男生风驰电掣地从他身边驶过。

　　他刚骑机车那会儿也是一样，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变得谨慎，然而骨子里还是向往的，否则也不会被男生一点就燃了。

　　“不开多快，但您这样我会分心。”顾轶泽说着，隔着衣服拉起他一只手腕，绕过外套直接环到自己腰上。

　　“我没那么小气，想摸就摸想抱就抱，不收费。”

　　隔着薄薄的背心布料完全能感受到男生腰腹的力量，温热紧实。就得这样年轻优越的身体才最适合驾驭野蛮霸道的重型机车。

　　宋叙想着，没过脑，手上真顺着摸了一把。

　　“……”

　　“瘀伤消完了吗？”顿了顿，他生硬地发问。

　　男生扶着龙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就笑了。望着上方笑出了气音，肩背都跟着颤抖，方才慢悠悠地回眸瞥他：

　　“原来那天就惦记上了啊？”

　　“……”

　　“没让您摸到很遗憾吧。”

　　“……”宋叙咬牙，拳头紧攥，忍着没往他腰间来一记。

　　“摸吧摸吧，算我欠您的。”

　　男生轻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戴上头盔。清瘦的脊背躬起，肌肉绷紧，发力——重型机车顿时如同出笼的猛兽，咆哮着载着二人冲出去。

　　Chapter31
　　YS俱乐部。

　　韩骏穿着一中校服，抱着个篮球，跟在郑赫文身后参观大别墅，嘴里时不时发出“哇哇”的赞叹。

　　其他几人趴在二楼围观，韩骏仰起头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哥哥姐姐们好！上场比赛我看了，牛逼！”

　　“你好你好。”

　　“谢谢谢谢。”

　　“他来找小顾？”阿鲸问。

　　霍秋宇：“肯定啊，一中的嘛。”

　　阿鲸：“我们为什么要站在上面？下去聊聊啊。”

　　邹弋铭：“个子太高了，站二楼才能俯视。”

　　阿鲸惊讶地看向他，“你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

　　邹弋铭翻了个白眼：“你就问他们是不是这么想的吧。”

　　霍秋宇，龚欢，张耀三个男的都没吭声。

　　韩骏，校篮球队队长，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站他边上确实有压力。郑赫文就被衬得像只小鸡仔。

　　“小顾和教练怎么还没来，显得我们很挫啊。”霍秋宇小声嘀咕。

　　话音刚落，门外隐约传来机车引擎的轰鸣声，能和韩骏平视的人总算出现了。

　　顾轶泽的身形很好认，肩宽腿长，尤其跨在机车上的姿势，长腿毫不费力地撑着地，浑身透着股混不吝的感觉。

　　韩骏哪见过这世面，被那钢铁猛兽震惊得合不拢嘴，磕磕巴巴地竖起大拇指，“哥们！你酷炸了！”

　　顾轶泽回了个招呼，看到他也挺意外。

　　然而对方的注意力很快被后座的人吸引了。

　　宋叙的脚受伤，今天穿了双拖鞋，衣服也是比较宽松柔软的面料，米色上衣咖色长裤，有种说不出的温柔知性。

　　他下来的时候撑了一下男生的肩，顾轶泽怕他不稳还把胳膊抬起来给他扶——韩骏眼睁睁看着那人玉白修长的手从男生身上移开，摘下头盔，露出乌发凌乱的美丽脸蛋。

　　瘦削立体的轮廓，过分艳丽的五官，瞬间冲散了衣服带来的柔和。这人的美太富冲击力了——他伸手理顺刘海的那几下，韩骏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喂。”

　　直到他被顾轶泽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小腿胫骨，才痛呼着回过神。

　　抬眼，男生盯着他的眼神极其不善。

　　“你同学？”宋叙率先开口了。

　　嗓音低沉磁性，不冷淡也不热情，扫过来的目光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气场极为强大，足以镇压艳丽的美貌。

　　韩骏立刻把脑子里“挖槽不愧是顾哥打电竞开机车还带了个这么辣的妹”的第三项划掉了。

　　“嗯。”

　　顾轶泽收回了那暗含威胁的视线，简单做了个介绍。

　　教练？

　　韩骏反应了一两秒，一下子想起了顾轶泽当初对他说的话。

　　——“我只是一个任由教练摆布的，可怜虫。”

　　“……”

　　“哦哦哦，就是那个！”韩骏脱口而出，“喜欢高中生的奴隶主！”

　　原本都已经进门，准备让俩小孩自己聊的宋叙险些绊了一跤，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人高马大的体育生，然后——

　　顾轶泽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地狱恶鬼一般的目光，恨不得把他原地轰成渣。

　　……或者应该说艳鬼吧，毕竟长得这么美。

　　他抄着口袋破罐破摔地想。

　　韩骏是来找顾轶泽打篮球比赛的。

　　消息很快从门口传进了二楼训练室。

　　一中身为全市成绩最好的高中，体育方面就一直比较惨不忍睹了。今年的高中生篮球大赛好不容易打进了淘汰赛，唯二的高三主力却伤了一个。

　　韩骏身为队长不甘心放弃，可实在找不到人来替。高一高二要么太菜要么不熟，高三马上又要高考了，像他这种保送不用复习的体育生是少数。

　　谁知道上周，模考成绩出来了，韩骏震惊地发现，顾轶泽居然排在全校前50！除开语文直接前三！

　　这事儿在一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高三所有班级都在讨论这个没怎么露过面的电竞职业选手同学，听说是个超级大帅哥之后更不得了了，好些人甚至摸到了韩骏这儿，打探他什么时候会再来学校。

　　韩骏一琢磨，这不是正好把人拉来打比赛吗？！

　　上次忘了留顾轶泽的联系方式，他就直接找上了门。

　　正好升降级循环赛两场结束，YS全胜，保级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这个要求应该不算冒昧吧？

　　“去啊去啊，高中生篮球赛！多青春多热血！我支持小顾去！”

　　训练室里，郑赫文热血沸腾道。

　　霍秋宇：“教练会允许吗？篮球比赛挺危险的吧。”

　　阿鲸：“怎么不会，教练很开明的。”

　　张耀：“我见到过教练看这些！”

　　“正常情况下或许可以。”邹弋铭嗤笑一声，幸灾乐祸道，“现在都被叫成奴隶主了，还开明？”

　　“……”好有道理。

　　训练室的门被推开了，男生扫了一遍聚在一起的几个人，垂眼：“教练呢？”

　　“在房间。龚欢被抓去做卷子了。”郑赫文关切地看着他，“小顾，你好好哄教练啊，我们都想去看你比赛，加油！”

　　顾轶泽抬手挠了挠高挺的眉骨，默默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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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叙关上房门，背靠在门板上盯着面前低眉顺眼的男生，语气听不出喜怒：

　　“同学找你什么事？”

　　顾轶泽乖乖交代了一番。

　　篮球比赛？这小子还真是……

　　视线在他高大挺拔的身材上扫过，宋叙立刻想起了早上刚刚感受过的，依附在掌心的温热紧实的肌肉触感。

　　形状好似不比他那个同学的夸张，但弓起脊背的瞬间，能窥见其下蕴藏着的惊人爆发力。

　　“你想去吗？”

　　“您让我去我就去，您不让我就不去。”男生垂着脑袋，继续乖巧。

　　那就是想去了。

　　宋叙心中有了衡量，面上仍旧冷若冰霜，轻嗤一声嘲讽道，“我是奴隶主吗？”

　　顾轶泽终于抬眼看他了，“教练，那真不是我原话。”

　　“我当时的意思是，我特别听您的话，所有事情都是您说了算。”

　　男生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比平时要严肃正经得多，卷翘的眼睫抬起，一双幽绿的眸诚恳地望着他，像润泽澄澈的绿宝石。

　　卖什么乖！

　　宋叙咬了咬牙，看到他这样更来气。

　　“那喜欢高中生呢？也不是原话？”

　　“……”

　　“不喜欢吗？”顾轶泽略显惊讶地啊了一声，神情依旧很无辜，“那，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喜欢他一个就行了。

　　宋叙眯着眼捏指骨，关节喀嗒喀嗒响。

　　这臭小子，到底在外面把他说成什么样了？

　　又浪荡又花心又霸道，还总打年轻小男孩的主意？

　　宋叙很想给他一拳，告诉他这是诋毁造谣，属于人品有问题。

　　可他稍微一思考男生这么做的目的，恐怕除了让别人对他敬而远之，不太可能有别的——宋叙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过分。

　　最终在顾轶泽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绷着脸，“进来吧。”

　　顾轶泽对于自己被轻易放过并不意外。

　　他自觉已经摸透了宋叙的性格——嘴硬心软，面冷心软，脾气大心软，总之就是个心软的。

　　啊，也可能只是对他心软。

　　男生忍着笑挑了挑眉。

　　确定保级之后，宋叙就把龚欢和顾轶泽从下一场主力的名单里划掉了，他俩这周的训练只是象征地进行一下。自己也腾出更多的时间忙别的。

　　迎接龚欢的变成了一天一套的高考卷。

　　更痛苦了。

　　顾轶泽其实没必要，他的成绩宋叙当然看到了，优秀到令人震惊——他把人喊过来是别有所图。

　　在男生撑着脑袋，第三次走神往他这边瞧的时候，宋叙也不装了，直接对他勾了勾手。

　　顾轶泽一愣，随即扔下卷子走到了床边。宋叙示意他坐下，手里端着电脑，一本正经地问他:

　　“我做的游戏，想不想玩玩看？”

　　男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眼眸望着他微微闪烁，果断一点头，“玩。”

　　宋叙把电脑递给了他。

　　“射击游戏，名字还没想好。”

　　“基础地图雪山，基础模式64人大逃杀，技能除了普通的射击，每个职业还加了四个小技能和一个特殊技，比如爆破专家就是定向导弹。”

　　男生背对着他坐在地毯上，宋叙就趴在床上低声给他介绍，大概讲了一遍，拿过耳机给他，“试试吧。”

　　顾轶泽回头望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地开始了游戏。

　　玩的过程中，他能感受到宋叙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那张漂亮的脸靠得很近，目光存在感很强，握着鼠标的手好几次没拿稳，准心发生了几次严重偏移。

　　明明戴着隔音效果很好的耳机，顾轶泽仍旧听到了他“啧”了一声。

　　强迫自己定下神，他很快发现，这件事并不难。

　　大逃杀模式的fps游戏市面上不少，但宋叙这个显然有他独特的优越性。就顾轶泽刚刚走神的几次，角色都险些被人机爆头，很快他发现，不仅仅是和他一样的大逃杀角逐者，连环境中都会随机产生触发性的小怪。

　　顾轶泽惹到了两只浑身雪白的狼，伤害高血量厚行动还极其敏捷，要不是他手速够快，游戏经验够丰富，差点就交代了。

　　他听到了宋叙的轻笑。摘下耳机，美人略带得意的嗓音就响在耳畔：

　　“不错了，你是第一个把他们打跑的。这可是终极boss。”

　　回头，宋叙的笑容还没散去，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熠熠生辉。

　　这是顾轶泽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笑。

　　桃花眼半眯半弯，眸底丝毫不带平日里的冷色，浓稠的墨好像化开了，像夜色下月光笼罩的池水泛起令人心动的涟漪。

　　男生放开鼠标认认真真盯着他，直到他不悦地皱起了眉：

　　“看我干什么。”

　　“好看呗。”顾轶泽坦然直言。

　　宋叙瞪他。

　　“什么好看什么好看？”早就注意到这边的龚欢循声过来凑热闹，脑袋直往两人中间挤。

　　“滚蛋。卷子做完了吗？”

　　“教练，你偏心！”龚欢委屈死了，站起来嚷嚷，“你之前明明对我更好的！现在有东西都不给我看了！”

　　宋叙正想说什么，顾轶泽抢先开口了，胳膊搭在床沿，下巴微微抬起，懒散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怜悯：

　　“对啊为什么呢，之前不是还说教练想泡你么？”

　　龚欢脸一红，急了，“你不就是长得比我帅吗？我恨这个以貌取人的世界！”

　　宋叙莫名其妙就被扣了帽子，也挺恼火，“我偏心成绩好的怎么了，有本事你二模数学也考满分。”

　　“……”龚欢这下真要哭了。

　　好不容易把人收拾一顿重新摁回去做试卷，宋叙扭头就看到那边的已经在地毯上笑成一团了——一脸黑线地走过去踢了一脚，男生撑着地坐起来，奈何还憋不住，仰头靠在床上耸肩，眉眼和唇角都弯着，凸起的喉结跟着轻颤。

　　……真他妈受不了这些小孩。

　　他当然不知道顾轶泽因为龚欢一句话郁闷了多久，如今简直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不过顾轶泽知道见好就收，在彻底惹怒宋叙之前端正了神色，“教练，你是不是想听我对这个游戏的感受？”

　　宋叙瞥了他一眼，果然坐了下来，甚至摸出了平板打开备忘录，“说说。”

　　男生和他预想的一样靠谱。

　　各种枪械的手感，中弹的反馈程度，爆头破甲倒地的音效，他都很有经验。甚至知道准心和摄像机中心的区别，指出了宋叙目前最头疼的难题，把二者尽量重合。

　　这一点要同时兼顾美术和程序，前者宋叙半路出家，经验欠缺一些。

　　“你是不是懂编程？”宋叙越听越不对劲，虚着眼瞧他。

　　顾轶泽默了默，指着游戏轻描淡写道，“会写一点外挂。”

　　——能让整个服务器瘫痪的那种。

　　“不过您需要我的话，可以学。”男生说，“我学东西很快。”

　　宋叙没这个想法。

　　期间虽然跟不少团队交流过，但这个游戏除了配乐基本出自他一人之手，他也更希望如此。

　　“不用，你去当你的流川枫吧。”宋叙重又趴回了床上，语调有些倦懒，“趁年轻热血一把，挺好。别一天到晚呆在电脑跟前。”

　　顾轶泽望着他，奇道：“这个您不担心我伤到手？”

　　宋叙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做饭，“……那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男生刨根问底。

　　“你哪那么多问题？！”宋叙脸黑了，“自己注意点，手废了就别回来见我。”

　　顾轶泽微哂，戴上耳机又开了局游戏，“那算了。”

　　“？”宋叙一愣，伸手把他的耳机拉下来，挂在脖子上，“你不想去？”

　　“想。但我怕见不到您啊。”

　　“……”

　　宋叙深呼吸。

　　他发现自己居然能抓住一点男生的思路了，按捺着怒气沉声道：“那我要是想看呢？”

　　果然，顾轶泽慢悠悠地转回头，视线在他脸上扫过，唇角逸出了一声他熟悉的轻笑，“——早说啊。”

　　“不喜欢厨师喜欢篮球体育生是吧。啧，这性癖……”

　　宋叙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他后脑勺上。

　　顾轶泽闭嘴玩游戏了。

　　又和男生聊了几句，越到后面他越沉浸，说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宋叙看着他敲击键盘的手指，渐渐地泛起了困。

　　顾轶泽再想说什么，偏头见到的已经是一张睡脸。

　　宋叙双手交叠趴在床沿，瘦削的脸上没什么肉，但嘴唇被微微挤了起来。他本身唇形就很漂亮，不厚不薄，唇珠饱满色泽红润，此时更是鲜艳欲滴，真正的像一朵诱人采撷的玫瑰。

　　顾轶泽盯着看了许久，垂眼望向屏幕，食指随着深重的呼吸轻敲几下键盘，悄然退出了游戏。

　　宋叙迷蒙中眼眸略微开阖，首先瞧见的仍旧是男生的手。

　　那双手是很男性的漂亮，肤色冷白光滑，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手掌宽大但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快速敲击间经络在薄薄的皮肤下接连浮动，极其性感。

　　宋叙的眼皮往上掀了一点，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熟悉的黑色画面。

　　——他游戏的后台，一条条无比关键的代码在男生娴熟的操作下尽数显现。

　　心脏狠狠一跳，宋叙的睡意一扫而空，脑内疯狂地震。却不知怎么的，在男生隐约要回头的瞬间飞快闭上了眼眸。

　　顾轶泽关掉后台，回眸又瞧了会儿仍旧趴睡着的男人，慢悠悠抬手。

　　拇指在他腮边的小痣上轻轻一抚，动作极其轻柔，仿若羽毛无声无息扫过。

　　Chapter32

　　白色复古的保时捷内，姚瑾开着车，时不时瞟一眼后视镜里的男人，直到副驾发出很做作的两声咳嗽。

　　姚瑾理直气壮地瞪了夏远山一眼：怎么的，看看帅哥也不行？

　　夏远山瞪回去：“好好开车。”

　　老婆看帅哥那他肯定不高兴啊，但这个帅哥是宋叙的话——夏远山选择自己扭头直接盯着人瞧。

　　宋叙今天穿得正式，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和窄版黑领带。普通人穿这样要么老气要么像卖保险的，他就活脱脱偶像剧里走出来的花美男，显得腰老细腿老长。

　　美男子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阴晴不定。

　　“担心一会儿和小范总怎么说？”夏远山宽慰道，“你就放心把你的游戏给他看就行，他看了以后不动心那就是傻。”

　　姚瑾在旁边冷笑了一声，“那要是不止对游戏动心呢？”

　　夏远山：“那咋了。他动他的，我们不卖不就行了。”

　　姚瑾不理他，直接对宋叙道，“阿叙，他要是有别的想法你就直接走人，不用留面子。”

　　夏远山：“胡说。放过这个去哪找更合适的发行商？你这个女人能不能把感情和事业分得清楚一点？”

　　姚瑾：“我分得很清楚呀——阿叙是感情，你是事业，所以你自己去谈别捎上他！”

　　“……”

　　夫妻俩在前面都快打起来了，宋叙终于回过神，皱眉：“吵什么。”

　　二人噤声。气哼哼的谁都不想理谁。

　　宋叙抬手正了正领带，语气淡淡，“我和致尧那边联系过了，感觉还行。”

　　夏远山得意地睨了姚瑾一眼，扭头，“那你在烦什么？瞧你那脸色，还以为我要把你卖进窑子——嘶!痛啊！！！”

　　红灯，姚瑾腾出手狠狠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

　　宋叙没答话。

　　“夏远山。”

　　半晌后车子发动，他出声喊他，嗓音里有股挥不去的寒意：

　　“如果我看到你偷偷动我代码——”

　　夏远山大惊失色，被他的假设吓得跳起来，差点就要在保时捷里剖腹自证清白了：“我为什么要动你的代码？不要命了吗！”

　　宋叙顿了顿，语气忽然又松动了些，“我应该也不会把你怎样。”

　　十几年的老朋友了，这点信任他是有的。

　　但除了夏远山。

　　姚瑾不懂编程。

　　如果是任何第三个人，他都该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把人碎尸万段才对。

　　夏远山惊魂未定，坐在副驾虚弱地拍着胸口。

　　姚瑾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抬眸又看向后视镜里神色莫测的男人，心生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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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尧的公司就在A市，上次夏远山和他提了一嘴的，几天之后的互联网大会，就是由致尧申请承办的，姚瑾的意思是到时候也可以去看看。

　　他们是直接在总裁办公室见面的，夏远山和姚瑾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对面是范尧深和他站着的助理。宋叙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

　　范尧深比宋叙小了两岁。他大概不及宋叙高，块头却十分壮实，一身肌肉把西装撑得鼓鼓的，五官也偏粗狂坚毅，板着脸的时候很有气势。

　　姚瑾见到这样更担忧了，然而看起来凶悍的小范总话却不多，甚至称得上沉默寡言。夏远山噼里啪啦介绍一堆，他也就是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看看。”

　　于是宋叙起身坐过去，把电脑打开放在他面前。

　　西装美人单手解开外套扣子，略微一俯身，细腰长腿极为吸睛。

　　姚瑾清楚地看到。

　　范尧深，脸红了。

　　“……”

　　不是吧大哥！他离你还有八丈远呢！

　　宋叙开口的话，更多就是针对游戏本身了，知道对方是学计算机的，他没什么收敛，讲的都是专业方面的内容。

　　范尧深听着听着，那个严肃的表情逐渐有点绷不住，终于在宋叙一次停顿，问他想法的时候，男人摇了摇头：“学长，很厉害。”

　　宋叙被这个称呼哽了一下。

　　“大学的时候，我们见过？”

　　“我见过你。”范尧深眼神明亮，“我记得学长那时候研究的是人工智能。”

　　宋叙笑了笑，没有和他叙旧的打算，“我们游戏的AI算法也是优势之一。”

　　他这副态度让姚瑾看顺眼了，毕竟她担心的是拿合作要挟宋叙付出点别的的花花公子，不是这种眼底透着仰慕宋叙说什么他都认真倾听的迷弟。

　　心情愉悦地往旁边靠了靠，她小声对夏远山道：“我看有戏。”

　　夏远山没回她。表情反而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

　　“我和宋叙同班同学。他怎么不喊我学长呢？”

　　姚瑾：“？”你能和他比？

　　宋叙当年是真正的校园风云人物，顶级美貌男女通吃，实力还强得一批，大一写的程序就卖给了上市公司。后来惊世骇俗地去当了电竞选手，没几年就拿到世界冠军了。

　　“我的意思是。”夏远山同样压低嗓音，“我本来以为这小范总只是普通的感兴趣，现在瞧着，他对阿叙相当有意思啊。”

　　怎么敢的。

　　这句话夏远山没说出口，悄悄摸出手机发消息。

　　【你以为我愿意？】对面回道。
　　【心都碎了。】

　　夏远山：【傻逼】

　　第一天的商谈很顺利，范尧深下午要出个短差，谢绝了夏远山的饭局邀约。

　　他亲自把三人送到了公司楼下，然后叫住了宋叙。

　　“明天晚上，可以单独请学长吃一顿饭吗？”范尧深语气认真，板正的身躯站得笔直，整个人都透出了几分僵硬，“有些细节想最终商讨一下。”

　　姚瑾和夏远山在一旁屏住了呼吸。

　　要来了要来了。

　　单独，那就肯定不只是讨论游戏了，夏远山没办法插嘴，同意与否全在宋叙自己。

　　宋叙抄着口袋垂眸看着他，唇角勾起，嗓音低沉和缓，“范总客气了。这顿饭应该我请才对。”

　　范尧深暗含雀跃地对上他的眼眸，却在那双浓墨似的桃花眼里看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怀疑和洞悉。

　　凉凉的，神秘而危险，如无边夜□□人探寻。

　　.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总归是有点不正常的。

　　宋叙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细细回想今日的见面。

　　范尧深学的是计算机，又做了好几年发行，对游戏玩法和外围功能这些熟悉很正常。但不应该包括射击游戏的引擎编写，枪械弹道，这些更为细枝末节的东西。

　　是特意为他们做的准备？还是早就有过合作经验？

　　宋叙睁开眼盯着夏远山的后脑勺，幽幽开口。

　　“致遥只做过单机剧情类游戏，是吗。”

　　夏远山回头，“对啊。”

　　“范尧深有参与编程吗？”

　　“没有吧，他个总裁哪有时间啊，范氏那边时不时还要他去处理。”

　　“怎么了？”姚瑾问。

　　“没。”宋叙语气淡淡，“明天我打算问问他对于《枪决之日》的看法。”

　　夏远山心中一紧，定心凝神后才从后视镜里瞥了宋叙一眼。

　　男人已经歪在座位上刷手机了，正点了个语音听。

　　“教练，我在学校打球，一会儿去接您。”清澈的年轻男声响了起来。

　　宋叙回不用了。

　　“都说了这几天让我接您啊，怎么说话不算话。”男生不高兴了，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宋叙：“我都回来了能怎么办啊，再跑回去等你来接？”

　　“那您要提前告诉我啊。”

　　宋叙不敢置信，“我的行动还要跟你打报告？”

　　“怎么了不行吗？”

　　“……”

　　“做你的梦！”

　　宋叙怒气冲冲挂了电话。

　　姚瑾在前面听乐了，“是小顾吗？”

　　宋叙哼一声默认了。

　　夏远山趁机落井下石，“小屁孩管得还挺多。”

　　姚瑾：“挺好的啊，年下小狗都这样，多可爱啊。”

　　意识到意见再一次出现分歧，夫妻俩人不自觉对视一眼，笑容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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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叙和范尧深的饭局，夏远山虽不打算露面，但一定会去接人。

　　这种应酬难免会喝酒，就宋叙那个酒量，就算提前吃了药也撑不了多少杯，说不准他还得进去应对一下。

　　但他没想到，自己开到地面停车场的时候，已经有人等在那了。

　　男生一身蓝白校服，头上戴了个黑色的运动发带，双腿交叠半靠在机车上打游戏。无论长相身材气质还是那金属猛兽都太惹眼，路过的行人大多都要盯着看，尤其是女生。

　　夏远山无语了一会儿才关上车门走过去，顾轶泽发现是他，从游戏里抬头打了个招呼，神情无比自然。

　　“你在这干什么？”夏远山问。

　　“老板你不知道？”男生奇怪地反问。

　　“我来了，你可以走了。”

　　这话听得顾轶泽眉头皱了一下，他结束这局游戏，收起手机。

　　“我来接教练回家。”他垂眸望着男人，慢条斯理地重新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夏远山笑了笑，语气温和：“我知道，但我会送他回去的，不用你接。”

　　“而且挺晚的了，他如果喝酒的话，一会儿坐你的车会不舒服。”

　　“他喜欢机车。不喜欢的话，我随时可以换一辆。”

　　“用你爸爸妈妈给的零花钱吗？”夏远山继续微笑。

　　顾轶泽的面色冷了下来。幽深碧绿的眼眸盯住他，那种没什么表情的冷淡压迫感却极强，似乎不该出现在一个年仅18岁的男孩身上。

　　“你讨厌我？”

　　夏远山听到顾轶泽问他。

　　“怎么会呢。”他失笑，“你忘了，当初可是我先同意把你签进来的。”

　　男生挑眉，“那就是因为我哥？”

　　夏远山不答。

　　“他欠你们多少，我加倍还。”

　　“小子，这不只是欠钱的事，你想的太简单了。”提到顾轩，夏远山的语气也冷沉了不少，难得的不苟言笑，让他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顾轶泽没被他唬住，语调仍旧平淡，脑袋一歪甚至透露出几分懒散，“用我能为YS创造的全部价值还，也不行？”

　　夏远山的眼眸闪了闪。

　　这小子极度自信，极度张狂，因为他太清楚自己身上的价值了。年轻，帅气，技术强悍，无论他去哪个游戏，哪个俱乐部，甚至换个行业，所能引起的风暴都是现象级的。他甚至还没有开始露脸直播，打的只是无人问津的升降级赛，就已经在天亮之前的论坛里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热议。

　　他们选手不一定爱看这些，但姚瑾是必须关心的，她早就预测到顾轶泽的身价会飞速飙升，超过蓝洛根本不需要一个赛季。连整个队伍都会跟着起飞。

　　这样子的选手在俱乐部从来都是供着捧着，会有很多人豪掷千金想把他挖走，夏远山之前给他的一纸合同简直轻飘得不像话。

　　但他说，可以无条件为YS免费打白工。

　　夏远山心中五味杂陈，想对他解释当年的事又自觉并非当事人，没资格开口，只得叹一口气：

　　“你喜欢宋叙？”

　　顾轶泽未置可否。他轻笑了一声，交叠的双腿分开站直，那张年轻俊美的混血脸蛋在路灯下闪耀出一种令人炫目的骄傲，和愉悦。

　　“最起码——”男生缓缓道，“他应该有泡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