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未歇》马小六

16、第十六章

　　顾妈接到戚唯宇电话的时候礼貌客套的道谢，说经常听顾硕石提起戚总监，感谢戚总监的提携和照顾，然而当戚唯宇笑着应承下顾硕石说他的好，表述自己这通电话的来意，顾妈那面的音调便急转直下。

　　戚唯宇开始是套话，只是说有个自称是顾硕石同学的人来找过顾硕石，然后顾硕石的状态就不太对，还频频告假，戚唯宇身为总监关心下属，所以调取了顾硕石的档案给顾妈打了电话，一来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顾硕石家里有什么困难，顾硕石碍于情面不肯说，二来也是想让家里人关心一下孩子，看看是不是可以沟通一下，捋顺目前的状态。

　　“有人找他？！谁！”

　　戚唯宇一听这口吻当即知道顾妈是清楚顾硕石和易天的事情，所以也不再藏着掖着，开诚布公表明，“阿姨，您是知道顾硕石和易天的事情吧？”

　　顾妈更惊，这位总监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顾妈热情洋溢的态度全面崩盘，厉声问，“你到底是谁！”

　　“阿姨您别急，我确实是石头的总监，如果您不放心，挂断电话您可以拨打林海市电视台的电话跟人事部门确认一下我的身份。不过我确实有另一个身份，就是被石头拒绝的追求者。”

　　然后戚唯宇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甄选着跟顾妈表达了一下，听的顾妈一愣一愣的。除了震惊顾硕石怎么又被同性盯上，还震惊顾硕石跟戚唯宇坦露自己的病症，更没想到一个没有得到认可的追求者肯为了顾硕石做这么多。

　　“阿姨，我知道我冒然给你打电话有些唐突了，可我想以石头的个性应该是不打算同您寻求帮助的，当然我给您打电话的意思也不是想让您千里迢迢赶回来，我只是想请您把您觉得可以让我了解的事情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好好的照顾石头。他最近情绪有些波动，我也只是暂时稳住他，想要让他彻底摆脱，我需要找到症结，我有接触和照顾抑郁症患者的经历，我想一味的回避并不是好的方法。石头不想提过去，我也不舍得让他翻开伤口，所以只能拜托您了。”

　　顾妈沉默了许久，戚唯宇也不催，他知道顾硕石跟顾妈出柜过，后来顾硕石跟戚妈唠嗑，戚唯宇也知道他躲在车里听到的那个莉姐就是顾妈，戚唯宇通过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推断，即便顾妈对顾硕石有同性伴侣这件事不持认可的态度，也不至于闻之色变，所以他才打了这通电话，并坦然的承认了自己对顾硕石的态度，一来戚唯宇想表达他不是无利不起早，顾妈不用迟疑他的目的；二来，他也想让顾妈知道，自己不会逼迫顾硕石什么，他现在只是想让顾硕石免受折磨。

　　“在我的印象里他们两个一直都很好，最开始的时候是好朋友，后来就……我当时是挺震惊的，但是并没反对，爱情没什么对错，只要石头觉得幸福，我没什么好说的。可我没想快大学毕业的时候，石头的室友出了点事，石头的情绪不是很好，然后他说他想去散散心，那段时间我也很忙，而且他每天都会给我发微信，我也就没当回事，直到有天陈申给我打电话，说易天和石头出了点事，希望我能出面解决一下，我才知道易天把石头关起来了，半个月……我不知道这半个月石头他们怎么了，石头在那事之后大病了一场，然后出现失眠暴躁的情绪……我其实并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了，但通过石头的态度我知道，是不可以挽回的事情。石头这孩子倔的要死，他之前交的女朋友背着他……他便老死不相往来，我想他和易天可能会比这个更严重，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说。”

　　“有没有可能是易天用什么事情威胁石头呢？比如您或者他比较在意的？”

　　“那是之后的事，不是他们两个分开的直接原因。”

　　“之后的事？阿姨您是说易天确实做过类似的是。”

　　“是，那孩子八成是疯了。我也没想到当初明明是想帮他，却成他威胁我家石头的手段。”

　　戚唯宇长长出了一口气，把没有告诉顾硕石的事原封不动的告诉给了顾妈，并说自己其实就是想问清楚这件事，然后看能不能找朋友帮着疏通一下，这样顾硕石就不必受制于人了。

　　顾妈有点感动，这位素未蒙面的戚唯宇跟他儿子根本没关系，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是这种不确定的关系。听到有人说顾硕石有个随时可以被送进监狱的妈，正常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一个大麻烦，可戚唯宇不但没跑的远远的，还非要趟这趟浑水。而且从开始戚唯宇的有意隐藏，到顾妈挑明事态戚唯宇才说出真相足可以看出戚唯宇对顾硕石疼惜以及对顾妈情绪的关切，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顾妈不希望顾硕石走回头路，她不相信破镜重圆是什么美谈，扎在肉里的钉子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有多疼，那一次就把她的心肝宝贝折磨成那种样子，她不希望顾硕石再痛一次。顾妈也不想顾硕石再找个男朋友，顾硕石有过常规的感情经历，应该有个更平顺的人生。可是顾妈也知道，不是她想顾硕石怎样顾硕石就能怎样的，这世间最捉摸不定的就是感情。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想要帮助我家石头吗？”

　　“我不舍得他不开心。”戚唯宇微怔，他都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这句话。戚唯宇之前其实是动过借着易天的逼迫，彻底把顾硕石拉近自己怀抱的心思。可是时至今日戚唯宇只是想看见顾硕石站在阳光下，恣意欢笑、随性生活、上扬唇角、睡个好觉。

　　“不舍得……”顾妈重复着淡笑一声，顺其自然吧，“易天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拿捏我家石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那他……”戚唯宇嗤笑一声，易天说出那话的目的是什么？特意说给他听吗？！让他知难而退？易天就是用这种方法打压情敌的，戚唯宇直在心里爆粗口。

　　“易天不知道。”顾妈解释道，“陈申那个他们共同的朋友在这件事情上没少出力，那孩子家境殷实，又有些手段，总之当时的事情他都处理好了。不过他说他并没有告诉易天，他说易天还不知道怎么去好好爱一个人，他希望易天在以后的日子里能自己明白他所作所为给别人造成了怎样的伤害，慢慢学会如何去爱。等到易天不再试图用威胁的方法把石头留在身边，陈申希望我和石头能给易天一次机会。至于告诉不告诉石头，由我决定。我没有说，当我看着我儿子被易天逼得发狂，双手在墙上打烂了还不肯停手的时候，我知道易天伤他太深了，回不了头，那就这样怨恨着吧！呵呵，果不其然，易天那个混蛋根本不会改变！”

　　戚唯宇看过顾硕石的双手，知道上面伤痕累累，他大概猜想过是怎么回事，可是听顾妈亲口说出来，戚唯宇就心疼的要命，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压下心口翻涌的酸涩，“阿姨，谢谢你，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哪的话戚总监，谢谢你对我家石头这么上心，不过……”

　　“阿姨，我知道，大多数人是不赞同这样的关系的，我不能说我对石头没有别的想法，但是我绝对不会逼他做什么决定，我真的就是想……想看他笑，对，想看他的目光和表情是一致的，不是只扯着唇角，牵强的过着生活，其实他挺累的对吧……”

　　电话那头好长时间没有声音，直到顾妈再开口，依旧可以听到她声线里带着微微哽咽，“不是，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提醒你，易天可能会找你麻烦，你和石头小心些，如果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我回去给你们撑腰。”

　　“嗯，谢谢阿姨。”戚唯宇心中很暖，任何一个当妈的都不会拒绝一个真正对自己孩子好的人，“那阿姨，这个陈申，您能联系到吗？我想和他聊聊。”

　　“没用的，陈申虽然是他们共同的朋友，但他是站在易天那边的，我当时问了他很多次，他都闭口不提。”

　　“我试试。”

　　“那好吧。”

　　戚唯宇又嘱咐了顾妈几句，让她这几天给顾硕石打电话别露馅，然后又安慰顾妈有什么新的进展会第一时间告知她，让她别担心，这才挂断电话。

　　果然如顾妈所言，戚唯宇在陈申这碰了钉子，陈申明确的表明自己没有权力把顾硕石和易天的事情告知别人，同时质疑了一下戚唯宇的身份，“既然你是顾硕石的朋友，为什么不向他本人求证？！”

　　戚唯宇有点气结，但还是耐着性子表明了自己想要帮助顾硕石还无从下手的境地，陈申听了还是保持最开始的说辞，不过话语上却没刚才那样戏谑，“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不过他们的事情，我目前不好掺和，但是如果哪天顾硕石做了决定，我会看着办的。至于您，恕我直言，我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所以不会将顾硕石的事情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请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但是如果石头需要帮助，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虽然事情并没有多大的进展，但是戚唯宇多少是安心了不少，只要易天不能威胁顾硕石，顾硕石便没了非要逃开的理由，至于心里的畏惧也好，逃避也罢，总是有办法抚顺的。

　　于是在一周之期即将到限的时候，戚唯宇动用人脉寻了个顾硕石绝对不会拒绝的饭局，直接带着人上了高铁，用行动对易天表明，请他老人家随意，顾硕石根本不鸟他！

　　面见张斐遒导演！

　　顾硕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双眼睛简直要放光！张斐遒导演的大名几乎贯穿了大学时代所有与纪录片相关的课程，用如雷贯耳四个字绝不夸张。

　　顾硕石特别喜欢张斐遒导演的《百相人生》，看了不下十次，不论是镜头的表现手法，还是色彩的饱和度，顾硕石都觉得受益匪浅，而且他也是从这部片子明白怎么讲好普通人的故事。后来期末作业的时候，顾硕石就仿照《百相人生》，跟拍了学校保洁阿姨的一天命名为《妈妈的手》，不仅得了课业老师的高度评价，后来还被他们老师送去参赛一举夺魁。之前戚唯宇就知道顾硕石喜欢张斐遒导演，所以料准了见张斐遒顾硕石不会拒绝，正巧他同学有个项目找上了张导，戚唯宇费了半天劲儿才约上。

　　“你不用这么紧张，就是吃个饭而已。”戚唯宇见顾硕石来来回回的调整座椅靠背，总觉得看到了即将和偶像见面的小迷妹儿。

　　“我不是紧张！你昨天跟我说完我有点亢奋，失眠了。我打算找到最佳角度，好好补一觉，然后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张导的洗礼！”

　　顾硕石扬着毛茸茸的脑袋，摆出了奋勇前进的姿势，戚唯宇就特别想上去揉一把，这才是顾硕石最本真的样子吧。

　　“知道了，那身份证给我，一会检票省得扰您老人家清梦。”

　　顾硕石把身份证给了戚唯宇，真就偎在座椅补觉去了。戚唯宇盯着顾硕石的身份证愣了两秒，这被众人诟病的证件照，顾硕石照得很有神采，愣是没压住那上扬的唇角和灵动的眼睛，戚唯宇的心就疼了一下。戚唯宇像是在断崖上发现了一株伤痕累累的花，他想把它挖回家好好珍惜呵护，希望那株花能喝饱了阳光，毫无顾忌的吐露醇香，却怕挖毁了根，彻底断送。

　　戚唯宇偏头看着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顾硕石，心里有些怅然：我只有知道你伤在哪里才能学着治疗，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向我敞开心扉？我到底要怎么爱你呢？

　　顾硕石醒过来的时候双手正麻花一样的绑着戚唯宇的胳膊，脑袋顶在人家颈窝里不知道睡了多久。顾硕石真恨死了自己这个睡觉一定得抱着个东西的习惯，正想不动声色的翻个身摆脱现在的尴尬境地，却被戚唯宇轻唤了两声，“石头，醒醒，要到站了。”

　　顾硕石顺势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抽离，转身背对着戚唯宇才梦呓了一声，像是不想被打扰，然后才假装清醒。戚唯宇看顾硕石自己跟自己飙戏，差点笑出声。顾硕石身体的僵硬太明显了，明明软软偎在他身上，结果突然就绷紧了，戚唯宇怎么可能不知道人醒了，逃跑有什么用，戚唯宇已经把顾硕石窝在他怀里的样子照下来了，赖不掉。

　　“要不要去卫生间‘补个妆？’睡炸毛了。”

　　戚唯宇给顾硕石找了个好台阶，那戏精顺着台阶就遁形了。于是完美错过了手机上新跳出来的短信提醒：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会一直在你家楼下等！

　　戚唯宇盯着那屏幕想了三秒钟，拿起来走到卫生间门口，“石头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的没电了。”

　　“好。”

　　“密码？”

　　“666666。”

　　戚唯宇一愣，这密码聊胜于无……戚唯宇解锁，然后果断的删除了那条短信，应该让顾硕石的好心情一直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