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发如雪（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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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脂绵延起伏，芳馥如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拍在谢决脸上。
杀过的人足以堆成山以至于现今大部分人闻之色变的七皇子殿下被这种奇异的蜜香柔软迷得晕头转向，伸手想要撑起身，结果手掌又贴上同样的绵软。
谢决：“……”
他的手正好能裹住半圆，指节不自觉轻拢，微微陷入软肉之中，一时叫人分辨不出到底埋在里面的感触更好，还是手上的感受更好。
庄月明终于忍不了被他这样轻薄，双手奋力地在他肩膀一推，谢决思绪纷飞，根本没防备，猝不及防被他全力一推，很轻易地就被推开了。
谢决也没生气，他看过去，庄月明面色绯红，眼眸中尽是水色，目光下移，停留在已经被庄月明紧紧捏着合拢在一起的衣领，眯起眼睛，“你……”
“不是！”庄月明抢答，“我不是！”
“我还没说是什么，你怎么知道你不是？”
庄月明语塞，但坚持到底：“总、总之！我不是！”
谢决站起身，递手过来要将庄月明拉起来，庄月明偏过脸不想理他，打算靠自己的力气起来，谢决一挑眉，改换拉住庄月明的手臂，他力气大，拎起庄月明就像轻轻提起一只小猫。
他也不同庄月明在这个话题上胡搅蛮缠，而是似笑非笑：“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
“当然……不是！”庄月明生气地甩开他的手。
那时自己一定是被那灰狼吓昏了头，不然怎么会有一刹那觉得杀人魔可以信任，甚至下决心要他带自己离开。
之前观里的人说土匪被围剿得差不多，但观察周边华丽的物事，成群的奴仆，这土匪杀人魔分明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自己这是刚下了贼船又上了贼船。清醒了的庄月明为自己的选择而痛心。
也许经过外面世界的洗礼，短短几日过去，庄月明现在面对杀人魔不再如当初那般战战兢兢。
……当然，还是有几分底气不足。
谢决每靠近他一步，他便后退一寸，直到退无可退。
“你……想做什么！”庄月明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谢决觉得很有趣，小结巴自从逃出道观，似乎不再像先前那样软乎乎任人捏扁搓圆，比起之前带有不满的隐忍，现在这样直白的不满，逗起来也另有一番趣味。
他抓住庄月明捏紧衣襟的手，缓缓拉开，“你不知道？”
“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还敢跟我私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
庄月明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因为那夜破空而来、救他于危难之间的箭矢。
那是第一次，在他心里希望有谁可以听见他的求助时，真的就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了。
他曾经在道观的神像面前默默祈求过千百次，幻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就算不能带离开他也没有关系，只要陪着他就好，陪着他就可以了。山上的日子总是很漫长，漫长到他以为他再怎么等，那个人都不会出现。
春去秋来，四季轮回，时光兜兜转转，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箭羽掠过，铮铮回音震得他耳鸣不止。
既往的落寞也一并被拂扫开来。
马背上的男人说，我们很有缘。
流泪不止的庄月明想起自己虔诚求的愿，他想，如果眼前的人就是神仙为他选中的人，不管是谁，是什么样的身份，他都愿意跟那个人走。
但是他错了。
杀人魔就是杀人魔。不是那个人。
庄月明没说话，任由谢决拉开他的手，偏过头，脸侧延展出漂亮而纤细的一道水痕。
和之前在道观被吓哭的模样都不一样。
现在的庄月明，如水中倒映的明月，只要轻轻一触，就会被打碎，不复曾经的美好。
谢决的手顿住。
人之将死，庄月明一开始还有意控制，逐渐破罐子破摔，越哭越大声，甚至都有超越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劲头。
谢决动作僵硬地替庄月明系好衣带，期间一两滴晶莹的泪打在他的手背上，他的面色更古怪。
他说不出来哪里怪。
在道观相伴的日子，不管是小结巴控制不住情绪扑簌簌落泪，亦或是被逗着想哭却不敢哭的模样，他看了都觉得有趣，开心，想要逗弄。
比杀人都要畅快。
离开道观的第一天，什么消息也没问出来的谢决将刃刺入叛徒脖颈，鲜血飞溅三尺，倦怠之意比往常来的都要快。
无趣啊。没有小结巴的日子。
现在小结巴如他所愿哭了，为何他却不开心？
为什么烦躁？
谢决想不通。
说不出话的反倒变成了他。
最后好像落荒而逃一般，走之前还唤来婢女照看庄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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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庄月明才知道杀人魔并非他所想的土匪头头。
当朝的七皇子殿下，谢决。
不过此人风评比起杀人魔土匪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怜爱他的婢女姐姐们很小声地告诉他实情。
谢决这个人，精神不正常。
庄月明点头，表示赞同：“看得出来。”
婢女之一的碧荷凑近了点，更低声说：“就连二殿下，脸上还留有被我们主子留下的疤痕呢。”
和性格温和的胞兄谢颖相反，谢决性格阴晴不定，嗜血滥杀，从前宫里有皇子惹到他，基本就算是踢到铁板，哪怕闹得再大，陛下也不曾重罚过他。后来他被派带兵协助抵御外敌，战绩甚佳，更受皇帝喜爱，更没有人敢触他的霉头。
前段时间他又成功剿匪，都说等他回到京都，陛下又要给他更多赏赐。
总之，是个大款，但精神不正常。
庄月明没什么架子，他在道观时就习惯干活，最初婢女们还会阻拦他，后来就由着他了。所以这些天来他都是一边和婢女姐姐一起打扫庭院，一边听她们聊外面的事情，这种感觉和从前只能偷偷听一点也不一样。
只是讲着讲着，她们便噤声了。
庄月明疑惑：“？”
他左右张望，最后回头去看，站在院子门口的，正是他们讨论已久的主人公，精神不正常的谢决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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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月明不想搭理他。
他已经看开了，不管做什么，自己开心最重要。
说不定明天谢决就会杀了他。
反正他也逃不掉了，又何必像之前那样对讨厌鬼曲意逢迎。
婢女们悄悄地退下，院子里只剩下庄月明和谢决两个人。然而庄月明眼里只有活，认认真真地扫去地上每一点尘土，好像这辈子最值得做的事情就是扫地。
书册在眼前晃动，上面的字让人看得分明。
是他在道观里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读到的某部医书的下册。
庄月明双眼瞪大，瞬间扫帚也不要了，直接伸手就要去抓住书册。奈何对方动作也很快，一下便举到庄月明够不着的高度，庄月明没反应过来，真的傻傻地跃起来要去够住书册。
似乎是故意的，庄月明终于抓住书册的同时，也因为重心不稳栽倒在谢决怀里。
已经算得上熟悉的血腥味。
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庄月明要退开，却被谢决摁住他的肩膀，以一种强势的力道把他禁锢在怀里，他听见谢决问：“你还生气吗？”
庄月明不说话。
谢决捧着他的脸，低头来看他的表情，虽然庄月明在他面前总是又哭又脸红的，往常的庄月明却是呆呆的样子，不轻易泄露自己太多的情绪，现在抿着唇不说话，也不愿意多看谢决一眼。
“是我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谢决说这话的时候脸几乎就要贴到庄月明的脸，庄月明被他奇怪的态度吓一跳，以前也被他这样亲昵地摸过脸，那时候害怕和讨厌居多，这次却莫名其妙红了脸。
挣扎着要远离不对劲的谢决，庄月明骂他：“你……放开我！”
“那你原谅我。”
“你先……不要，凑过来！”
“你说你原谅我。”
他越凑越近，庄月明觉得和他说不通道理，伸手去推他的肩膀要他离远一点，但怎么推不开，一着急，先前刻意维持的冷漠就再也挂不住，被谢决气得泛起泪花。
谢决看见了，微凉的嘴唇印上那一滴泪。
庄月明：“……？”
庄月明：“！！！！！”
他顾不得心疼书册，直接把书册拍在谢决脸上，成功从谢决怀中逃出来，声线颤抖：“你……你……你……”
“你……”
越是激动，结巴嘴笨的毛病越严重，“你”了半天，庄月明只大喊出了两个字：“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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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谢决那样一闹，庄月明本来的怨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毕竟谢决也为他找来了医书。还有……愿意救下自己，把自己养在这里。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本来想表达这个意思的，但嘴笨，到了向谢决表达感谢的时候，被那讨厌鬼三言两语地曲解含义，最后又变成了自己要像之前在道观那样陪着他睡觉来报恩。
庄月明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谢决郁闷死、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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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月明的头发被削得及肩，只能用发带在脑后束成一个小发揪。
婢女姐姐们很忧愁，担心以后他和谢决回到京都会被人嘲笑，但转念一想，照谢决以往的性子和这段时间他对庄月明的态度，谁敢笑庄月明，估计半天的时间都不到，舌头就能被谢决割下来，旋即又安心了。
庄月明：“……”
这难道不恐怖吗？
有时候庄月明读着医书伏在书桌上睡着过去，醒来时看见谢决在摆弄他的短发，在替他扎小辫子。
他看见案边放着玉兰花，谢决拿起来轻轻别在他的发鬓上。
也许这一刻不逗他、刻意惹他郁闷的谢决太难得，庄月明装作没睡醒，一动也不动，任由谢决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头发。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的耳垂早就红透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发如雪（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