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再见，江屿中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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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十分。
余莫图猛地疼醒，他捂着肚子蜷缩在床板上不停颤抖，双腿弯曲缩成一团，被胃痉挛反复折腾地翻来覆去。余莫图实在不想下床，他深呼一口气，做起臀桥来，闭上双眼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他感觉自己的肠胃像是被刀刃搅碎了一般，报复性地一阵收缩，酸刺的痛意贯穿全身筋脉，最后直达天灵盖。余莫图实在受不住，抓起眼镜小心翼翼地跑进寝室厕所，悄悄关上门。
余莫图沉闷地叹气，双手托着下巴撑住膝盖，他坐在马桶上，愣愣地看着手表上发着绿色荧光。肚子光是顾着抽疼了，他揉揉屁股，怎么也拉不出来。
服了，晚饭到底吃了什么。
余莫图烦闷地回想着，整个人尝试尽力放松，保持心情平静。他随后又把整个人劲起来，重心往上挪，闭着眼环抱膝盖，把头埋在下方——一边等待，一边试图让疼意从肠胃下压。
反复折腾了好久，余莫图才睡眼惺忪地重新趴在床上。他连蚊帐都不敢拉，盖住被子沉沉睡去，刹那中，他感觉整个人突然之间从高空坠入海洋，强烈的失重感和托起的沉浮让他顿感不适，但余莫图实在不想睁眼，硬是顶着悬空的心沉甸甸地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余莫图无意识地抖了抖腿，瞬间惊觉起身，他抄起手表定睛一看，发现还是七点钟后马上松了口气。
“起来，欸——”余莫图先后摇晃着魏翔霖和黄德海的身子，把他们叫醒，然后再去喊着上铺的顾笑。
顾笑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他擦着眼泪捂嘴轻飘飘地问道：“你肚子还好嘛？”
啊......余莫图愣愣，有些尴尬抱歉地说着：“已经不疼了，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
“没事啊，我太困了，没啥精神就直接又睡着了。”顾笑摆摆手，叠好被子后从上铺爬下来，“我把午时茶带崇德楼去了，你待会吃完早餐再泡一杯先呗。”
余莫图点头谢过。
四人洗漱完毕后，换好校服去二楼吃早餐，这个时间点还在食堂就餐的，全都是高三学生了。余莫图为了以防万一，早上就简单来了个酱油拌稀饭，吃了半块咸鸭蛋，稍稍垫着肚子随意地解决。
还好早上考的是语文。相比起马上面对数学，余莫图还是能把这些事当做苦中作乐。
教学楼的全部教室都被腾出来做考场，高一高二被放了四天小假期，但也仍留了不少学弟学妹做志愿者来维护秩序。
高三的学生又一次迎来乾坤大挪移，各个都身怀绝技，有些直接扛着收纳箱一路从教学楼扛到桥对面的崇德楼；有些人从寝室提来空着的行李，径直拎到教室，把全部书和笔记都塞了进去，拖着四轮行李箱搬家反而比较省力。
每逢大考时，教室清仓大扫除都显得热闹非凡，余莫图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搬家到实验室。以前的几次学考选考，学生都只用搬到对面的那栋实验楼。大文班恰好在三楼，三层走廊和实验楼接壤打通，余莫图走出教室门，正对面往前，过走廊直走就可以直达实验室。
实验室的空间很大，每个人的桌子面积足够宽敞，两个桌之间都用水槽隔开。顾笑很热衷于把书堆得层层叠叠的，盖过实验桌护栏的高度，然后把头埋下来，披上冬大袍就是一场绝佳的补觉盛宴。
余莫图依然记得在首考的前一天晚自习下课，家委会的家长们专门开车过来投喂全班。实验室规定是不准吃零食的，但这种场合没人较真，填饱肚子才是王道。
在晚上的实验室中，章春萍和家委们笑着看向学生们，举起手机录着视频。
眼前每个人都洋溢着满足的喜悦，到门口领取一杯一点点的原味奶茶，美滋滋地吃着瘦肉丸，在十一月的寒风里这一切是显得如此惬意暖和。
人人都披着厚厚的冬大袍校服，各个裹得像个粽子一般，这并不妨碍有些同学拿起夜宵走街串巷，去其他班所在的实验室嘚瑟炫耀。
这次搬教室不怎么费劲，余莫图还帮顾笑捎带了一些书。他相对而言比较轻松，当时首考比较顺捷，只用背个书包带走语文数学和地理的书籍，其他的二考占坑科目，翻一下顾笑的书就行了。
等四人回到大教室时，班里已经陆陆续续落座了不少人，辛茜和刘媛媛正坐着吃一鸣的三明治，一边来回翻看语文五三的必备古诗文。
“作文保佑啊莫图大神！”刘媛媛把自己的校徽拿下来，重新别上余莫图的校牌，对着余某图本人虔诚地双手合十，很振振有词地作法。
余莫图这次并没吐槽什么，而是满脸中二病地默认了下来，他像菩萨一样竖起两根手指，空若虚物地抓着无中生有的柳枝，洒向刘媛媛的额头。对方也很受用地点头，抿嘴满足笑呵呵，表示自己突然之间感受到了语文的神光庇佑附体。
“我也要我也要！”顾笑嚷嚷着。
“还有我......”王琳默默插进来举起手。
高考前的一个小时，教室里已经人心浮躁，但谁也不敢乱发牢骚，而是继续磨枪复习古诗和文言文，再比如，选择做法。但与其说这是迷信，还是把这个现象称作为情绪宣泄来得恰如其分。
余莫图被无数人握住双手，俨然像是一次大型的粉丝见面会。
“我也来吸一下你的灵气。”王欣星从隔壁教室跑来，使劲握着，很郑重其事地诚恳说道，“你作文我都背了，我要套你的万能模板句型，看我开头结尾迷死改卷老师。”
行吧行吧，余莫图失笑点头。
他喝完顾笑给的午时茶后，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继续去厕所蹲了十来分钟，见自家肚子没有再闹腾的想法，便松了口气提起裤子。
“准备去考场了哈，到时候排队注意一点，身份证准考证都带齐了没？不准带电子手表和闹钟！记得啊，考完不能校对答案，考完一门扔一门，安心复习下午的考试。”
章春萍穿着红色旗袍，很认真地说道，“最后一次考试，考完就解放了！挺住这几天，胜利就在眼前！踹开这临门一脚——”
崇德楼的预备铃响起，示意江屿中学的高三全体前往考场。
章春萍打开门，招手让全班跟自己有序下楼。
崇德楼旁边就是校门，学校保安和武警就严阵以待地立在门口，举着盾牌来回巡逻。学校附近的车辆已经都被清空，整个大街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喇叭的鸣笛声。
校门旁边挤满了很多家长，万人空巷。他们眼巴巴地望着考生纷纷检验后进场，家长们朝里面挥了挥手，握拳示意打气，大声喊着名字给自己的孩子加油。
余莫图转头望去，看见校门外的好多阿姨都穿上了红色旗袍，开着高叉，还有些叔叔穿着墨绿色的马褂，意图个好彩头。
生活总是需要一些仪式感，并不为别的，就图一个代代辈辈，约定俗成的心安。
很多外校的考生都一起站在了教学楼的警戒线外面，堵得水泄不通，等着监考教师审查完教室。
“莫图，你内裤穿的啥颜色？”顾笑低声问。
“红色，你呢？”余莫图压着嗓子悄悄回应。
顾笑咧了咧嘴：“我也是，明天一起穿绿的不？后天穿紫的，我妈跟我说的。”
“嗯，可以。我妈也这么说。”余莫图点了点头，虽然感觉自己俩人在这种场合下交流这些，有点搞笑在里头。
志愿者把警戒线收拢后，考生们一哄而起，挤往楼梯间。
“我走了啊。”余莫图笑着挥手告别，往一楼门口的考场走去，“高考加油。”
“你也是，高考加油啊，大学霸！”顾笑很认真地祝福，然后跟着人流前往三楼。
顾笑咽了口唾沫，来回搓手。
他左右张望着考场座位，看还有好多人没有落座，心里一阵嘀咕这些人该不会高考都不来吧。
顾笑从透明塑料文件袋里拿出准考证、身份证和若干文具，摆放在右上角，他深呼一口气，下半身的脚不自觉地来回拧着。顾笑趴在桌上把玩着笔，大脑一片空白地等待着时间到点，他摘下余莫图的校牌看了又看，又很庄重地别在胸前，心里喃喃自语。
监考老师向在场考生示意，她手中的黄色公文袋原封未拆，然后又有些紧张地小手颤抖，小心翼翼地划开，清点完答题纸的数量后让另一位老师下发。
顾笑捧着双手十指紧扣，在等发放答题纸的间隙，他又想到了些什么，往太阳穴、上眼皮、人中、手腕处都涂了几遍风油精。瞬间头皮发麻，穴位凉得疏透全身辛爽刺激。
考试绝对不会走神了。他握着拳头给自己暗自打气。
九点铃声响起。
“好，开始答题。”
顾笑揪着卷子一把翻到最后看了眼作文，望眼欲穿地浏览几秒后，他砰砰直跳的心总算平缓了些许。
不难，练过类似的！他强忍着兴奋，长舒了口气，继续往上看古诗文默写，从试卷上认真写好后，再一笔一划端正地填在了答题纸上。
「加油。」
声音在人的脑海中轻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