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点》无余U

32、昏暗闷热的雷雨云（四）

　　“真的，很想，很想。”连姝说话的语调像一个逐渐漏气的气球。

　　吴眷立即坐起身：“我弹吉他给你听吧。”

　　“好。”连姝站在原地。

　　虽然隔着手机弹有点奇怪，但是吴眷就是很想现在弹给连姝听。

　　连姝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初一的时候。

　　“吴眷，你在听什么？”连姝的双马尾一路蹦跶，她回来拿忘记的水杯，结果看见吴眷一个人戴着耳机趴在位置上。

　　吴眷听到背后有人的声音才稍微挺直了身子：“纯音乐。”

　　“我也想听。”连姝看吴眷听得很入迷，也很好奇。

　　吴眷没说话，但是把一边耳机线递给了连姝。

　　那动听的旋律在连姝脑海中萦绕，让她安定得觉得可以随手抓起离自己最近的一片云彩。

　　不管用什么乐器演奏，都会觉得“到了明天”真的是首很美的曲子。

　　连姝惬意地听完后，非常想给吴眷鼓掌：“很好听！”

　　“到了明天就能看见你了。”吴眷放下吉他。

　　“是哦～明天你把吉他带来吧，我想和你拍个视频！”连姝笑着打开寝室的门。

　　“好。”吴眷回答。

　　“那我先去洗澡了哦。”连姝不舍地说道。

　　吴眷微笑着：“好。”

　　清晨出门的吴眷翻找出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她觉得自己脸上的痘印有些多，想遮一遮。

　　吴眷一坐到位置上，就引起了林晓悦的注意。

　　“你今天咋戴帽子了呀？”林晓悦洪亮的声音倒是没变。

　　“偶尔戴一下。”吴眷连忙把反而高调的帽子摘了下来。

　　林晓悦看着吴眷的脸并没说什么，铃响了就转回座位了。

　　班上的同学们基本都很喜欢争综合英语课的积极分，抢答起来也是火药味十足。

　　但是吴眷不一样，她并不希望引人注目，更何况是当下这种情况，她的头俯得更低了，巴不得电脑把自己完全遮住。

　　换作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她上课如果是这样的表现，一定会被班主任视作学渣，并且被叫去办公室面谈。

　　可是在大学，拿学分的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的，没有人会硬逼着她冲锋陷阵。

　　一下课，外边的滚滚雷声令到处议论不已，有结伴去洗手间的人，也有在走廊上透气的人，甚至还有出去偷偷吸烟的人。

　　白珍和同桌从后门进来，吴眷马上就闻见一缕烟味儿了。

　　林晓悦和她的两个舍友关系都非常不错，她们在前排讨论着各自父母的工作。全都是国企员工和公务员，果然都是一条道上的。

　　后来她们又把话题转移成一家淘宝店铺，就色号问题激烈地纠结起来。

　　“吴眷，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林晓悦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点开口红的详情页递给吴眷手机。

　　吴眷稍微划动了一下：“这个001裸茶。”

　　林晓悦拿回手机又看了一番：“可是我觉得这个001涂了和没涂一样。”

　　“唉，还是柚紫比较适合你。”林晓悦的舍友何曼妮说道。

　　“001不行，我买过太显黑，025好些。”候媛媛也跟着否定。

　　看着她们选得热火朝天，吴眷短暂地怀疑了下自己的审美，也许自己也该学学化妆了？

　　连姝特意找了间空旷的大教室等着吴眷。

　　如果忽略掉吴眷略微驼背的姿势，她背着吉他压着帽子，走进声乐教室的那一刻还是挺吸引人的。

　　“你咋一直低着头？”连姝看吴眷有点羞涩过头，有些不放心。

　　吴眷扯了扯帽檐：“脸上很多印子。”

　　“没事儿，没有脸部出镜，你让我看一下。”连姝凑近。

　　吴眷慢慢地摘下帽子，但没敢直视连姝，像做错事了一样。

　　连姝看着吴眷的脸上确实多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红色痘痘，和从前的皮肤大不相同了。

　　“还是很好看啊！”连姝笑着问吴眷：“你有没有涂点儿药？”

　　“有，但是效果一般。”吴眷没想到连姝是这个反应。

　　“那我有一支很灵的，等会儿我回宿舍拿给你。”连姝一直看着吴眷。

　　吴眷拆开吉他包：“合奏吗？”

　　“嗯嗯，我架下摄像机。”连姝开始调整角度。

　　是两人最熟悉的曲子——“到了明天”。

　　先是钢琴的声音，第33秒过后吉他正式切入。

　　她们决定先试着练习几遍，看看合奏的效果如何。

　　吴眷第一次拍视频有些紧张，弹坏了一遍，后续的几遍还可以，进入了状态。

　　不过她俩一起看了几遍录稿，发现吉他的声音都不太能和钢琴完美地融合，总是被盖过。

　　吴眷的压力有点上来了，她觉得是自己技术还不够。

　　但连姝觉得是自己钢琴的弹法太干硬，少了些让吉他发挥的空间。

　　“吴眷你休息一下，我改下谱子。”连姝开始琢磨起来。

　　吴眷并不想闲着，也反复观察着视频里自己吉他薄弱的曲段。

　　还好下午都没课，她们研究了很久，设备都得插上充电线了。

　　最后一遍，准备。

　　钢琴温柔的启音，宛若轻灵般穿过羊肠小道。随着她的到来，吉他声犹如林中的一池潭水渐渐泛起波澜，迷幻朦胧却又潺潺而动。

　　钢琴声仿佛飘散在山涧中，回音逐步变弱，却又在沉寂后，重新化为一片月光，透过婆娑的叶影重新邂逅湖面。

　　揭开四周的白雾后，一切都慢慢地更加清晰了。

　　在这人烟稀少的境地里，吴眷放心地把喜欢都揉进了眼神中，希望那个人顺着痕迹，找到自己。

　　如果可以。

　　音落了，吴眷和连姝还没从弹奏中抽出神。

　　“完美！”连姝按下完成键，直接抱住了吴眷。

　　“这个视频做完我肯定得置顶！”连姝开心地越抱越紧。

　　吴眷也笑了：“连连不会输以后还会有更多好听的曲子的。”

　　一齐吃过晚饭后，连姝要先把设备放回寝室，吴眷则是站在宿舍楼下最角落的圆柱旁等着她。

　　连姝几乎是蹦着楼梯下来的，她急匆匆地帮吴眷把药膏放到吉他包里：“早晚洗完脸用棉签各涂一回，涂完不用洗，会吸收的。”

　　“好。”吴眷站在台阶下，因为戴着帽子连姝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要抬起头，明明那么高。”连姝轻轻地用双手托起吴眷的脸，微笑着看着她。

　　吴眷的双眼不停地闪烁着，她看着连姝的脸庞，思绪纷繁。

　　猛地，一阵傍晚的广播声响起，她跳荡的心情也被一首名为《Creep》的歌曲覆盖。

　　“记得哦，我先去开会了。”连姝还摸了摸吴眷的头。

　　“好，慢一点儿。”吴眷回答。

　　去晚自习的路上，吴眷开始试着渐渐挺直身板，摘下帽子。

　　此时没有人看向她，四周视野内的风景一览无遗，夏夜的生机没有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