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点》无余U

57、礼物（一）

　　房间外一直响着门铃，规律又刺耳，一声一声地割来仿佛要将吴眷凌迟至死。

　　她晦明不定的表情如今只剩下了难以忍受的紧蹙，她发誓必须要让屋外的那个人付出代价，这才舍得走出自己的房间。

　　那个人没有发出任何的叫喊声，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按门铃的动作，吴眷只得透过猫眼确认。

　　仅仅一眼，她无神的瞳孔瞬时放大，一下子怒火中烧，简直要把全身都瞬间焚尽。

　　她看到了最讨厌的人，最不想看见的人。

　　为什么连姝会知道这里？

　　应该是齐敏铃和她说的。

　　吴眷歇业的大脑开始重新运作，但是她没有准备开门，绝对不能开。

　　连姝倒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不再按门铃了，她站在门□□脱脱像个站错方向的哨兵。

　　“傻瓜，怎么这么固执。”

　　吴眷暗暗地骂了一句，但是脸上却溜出一丝满意的笑。

　　又僵持了不知多久，猫眼外的画面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3、2、1……0.9、0.8、0.75……吴眷心中回到房间的那个数字却迟迟没有到来。

　　暂且先听下她怎么说吧？吴眷开始逐步给自己卸下心理防线。

　　她整理掉原先愁锁的表情，只是开了个门缝，必须得和连姝保持距离。

　　连姝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门扯开了。

　　“我能进来吗？”她严谨地先问了一句。

　　吴眷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客厅，让连姝随便的意思。

　　连姝换好拖鞋，帮忙关上了门，直接坐到吴眷的身旁。

　　她感受不到吴眷身上有一丝生气，只剩下憔悴的模样，连呼吸的起伏都那么微薄。

　　她小声地开口：“我都知道了，你爸爸的事。”

　　吴眷心底有些讶异，她没想到这种事情也能扩散得这么快。

　　她望着阳台外边的景色，嗓子里终于爬出了声音：“我们已经结束了。”

　　“凭什么？明明是你先答应的我，不会离开我的，你许的什么破愿望，我不答应，不算！”连姝急促地回应，要把想说的话全都说个干净。

　　吴眷对声音特别敏感，连姝的一大段话让她本能地转过头来看她。

　　连姝的眼睛掺着泪水，吴眷不想看到这种画面。

　　她渐渐地向连姝的右肩靠去，最后到了鼻尖都能够触碰到对方耳垂的距离，轻蔑地说了一声：“那你就死在这。”

　　她掏出口袋里的组合小刀，随即抵开了刀锋。

　　“只和你一起。”连姝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侧过眼看吴眷。

　　吴眷把刀放回了口袋，随便连姝说什么都行，跑开也可以，她都不会期待这句回答的，可是。

　　她背过身，开始抱紧自己的双膝，身体发抖。

　　连姝听见了吴眷微弱的呜咽声，轻柔地顺着她的发丝。

　　“哭吧，不用怕。”

　　吴眷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对连姝做出任性的事情，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到连姝了，可是她错得很彻底，这一回她的身体和脑子没有任何内讧。

　　她匆忙地揪了张纸巾，不好意思让连姝看到自己这副面孔。

　　刹那间，连姝瞥见了吴眷胳膊上的伤痕。

　　“你手臂上怎么了？谁弄的？”

　　连姝小心地拉开吴眷的袖子，两边都是伤，有轻的，有重的。

　　“我自己。”吴眷回她。

　　这些伤口对比起失眠头痛带来的煎熬只是小巫见大巫。

　　“刀给我，没收了。”连姝义正言辞，眼神里透着绝不允许反抗的严肃。

　　吴眷乖乖就范，把小刀递给了连姝。

　　她再一次确定真正的自己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她就是自私的，卑劣的，她在垂涎被爱的同时，还在不断地试探着连姝。

　　“咨询师和我说，我可能是边缘性人格障碍，你怕吗？”

　　吴眷贪婪地盯着连姝，像只死守猎物的野兽，执拗阴森。

　　“是你有障碍，我为什么要怕。”连姝收好刀，轻松地说道。

　　吴眷这回没有再藏着笑了，也许连姝再次扣下了扳机，但是这枚子弹杀死的是那个自以为高尚的吴眷。

　　“不过肯定得治，我陪你一起去医院。”连姝赶忙补充。

　　“好。”吴眷闭着眼睛，嘴边还留着一点笑。

　　“微信把我放出来！都说的那么绝了还不敢把我删了。还有电话拦截也要取消！”连姝借着吴眷挺开心的时机，吐槽了一句。

　　“好。”

　　连姝看着吴眷起身准备回到房间，但是像在空中行走一样，她的脚下没有任何实感，这番摇摇欲坠的样子……

　　“我已经想象到以后老了帮你推轮椅的场景了。”连姝立刻上前搀她，声音里全是心疼与不安。

　　“我不要轮椅，我要你背我。”吴眷嘴贫起来。

　　“来试试看啊，我背你。”连姝撸起袖子，她是真想试试。

　　“别了，等会儿两个都摔了。”吴眷立即拒绝。

　　夜色垂垂到来，吴眷准备点两份外卖，连姝觉得没有必要，她可以去厨房帮吴眷煮点东西。

　　结果冰箱里倒是挺空旷的……

　　“你平时在家吃什么，西北风吗？”连姝问吴眷。

　　吴眷平静地回答她：“外卖，偶尔自己做。” 她一直认为只有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有必要大费周章地做饭。

　　连姝摇了摇头，怪不得吴眷外婆总怕吴眷吃不饱。

　　最后两个人吃外卖度过了一餐，连姝已经计划好下回和吴眷一起去超市买食材了。

　　“你要回宿舍了吧。”吴眷看着连姝，有些不舍。

　　“嗯嗯，你明天能来上课吗？不要勉强自己。”连姝准备起身带走垃圾袋。

　　“可——以。”吴眷无奈地回答。

　　连姝看到吴眷的表情就想揉她的头，原来吴眷这么粘人，以前隐藏得怪好的。

　　她上前拥抱住吴眷，抱得很紧很紧。

　　“到了明天，你还有一个拥抱。”她留下这句话才准备出门。

　　吴眷准备送连姝，因为其实她一直都走得动，连姝的不放心是多余的。

　　“之前和你说的那些话，真的对不起。”

　　吴眷觉得自己必须得道歉，就算连姝根本没当真，也必须道歉。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就是爱我的。”连姝牵着吴眷的手，嘴角的弧度创下新高。

　　吴眷纠结地喃喃道：“怎么说呢……”

　　“嗯？”连姝激动地看向她。

　　吴眷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指了下天空，微笑着缓缓地说道：“你就像梦中的月亮，倒映在无声的夜海上，流闪着唯一的光。”

　　连姝看见吴眷眼角的泪水，就停下来用另一只手帮她抹开了，还笑着回应她：“收到，不过你更像哦。”

　　那轮身处漫长黯淡却也能给予安宁的望舒。

　　齐敏铃正在家中练舞，微信突然间传来了提示音，原来是吴眷。

　　“谢谢你。”

　　和她料想的差不多，齐敏铃很干脆地回复吴眷：“小意思。”

　　“谢谢你一直能陪着她。”吴眷把她的意思重新表述了一遍。

　　齐敏铃没有马上回应，只是视线一直停留在这句话上。

　　她碰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连姝是她来到流屿认识到的最好的朋友，这是应该的。

　　齐敏铃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也会隐隐地羡慕最好的朋友有一个全心爱着她的人。

　　但是还有一个人可能是她整个人生中遇到的最遗憾的人，那份遗憾将永远是遗憾了，不过自己的人生绝对不会只有遗憾这种东西。

　　齐敏铃的嘴角快速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她哭的时候可凶了，你以后看着办吧。”

　　“嗯。”吴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