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主] 月光石》丹羽雪乃

1、虚伪的和平

　　楔子

　　男子伫立在窗前，双眉紧锁，默默地注视着远方的天空。不管此刻窗外的庭院是如何安宁与繁盛，都掩盖不了地平线下的猎猎硝烟。

　　战火愈演愈烈，这场战争的结局似乎遥遥无期。然而，就在前天，他却得到了结束战争的钥匙。

　　钥匙……

　　身后的门被缓缓地推开了。女官抱着一个襁褓走了进来。

　　“陛下。”

　　他转过身，低下头看着熟睡的婴儿，心底再次弥满了不舍和歉疚。

　　“陛下？”女官不解地看着神情有些颓丧的国王，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收紧双臂，抱紧了婴儿。

　　“对不起……”他呢喃般地低叹，粗糙的大手抚上婴儿光洁的小脸蛋，“真的对不起……”

　　行纪60年5月，绵延了一年的战火临近尾声。本该是春意酝酿到勃发的晓之大陆，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第一章虚伪的和平

　　从没有人去探究过晓之大陆是如何形成的。自有人迁移至此时，大陆就是现在这个模样。晓之大陆依然起始于北部绵延的山脉，向月海伸进一个半岛。横贯中部的德布斯山脉也依然像今天这样将大陆分为南北两部分。月海也依然像今天这样平静，鲜少有什么大风大浪。远古也曾流传说，月海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海底蕴藏着大量能在夜间放出月光般光芒的矿物，但至少现在，并没有人在夜晚的海面上发现一点自然的光芒，这个传说也就不了了之。

　　上苍或许是早已预见到人族与魔族间注定的分裂，因此才造出了德布斯山脉，将大陆分为面积大小差不多的两部分。人族盘踞于山脉以北，魔族则占据了山脉以南。而在连亘的山峰间的深山地区，则是不隶属任何一方的缓冲带，只有一条德布斯公路穿过最浅的峡谷，连接起南北两方的往来。每当战火一起，这条公路就首当其冲地被成为最前线的危险地带，路旁常常会看到伤兵和难民在虚弱地呻吟。

　　战争！战争！自各自分立以来，战争就成了人魔二族之间政治交流的代名词。无休止的战火，短短几个月的平静后再掀波澜……安宁的日子从疵辉谙舐缴隙毫艄肽暌陨稀３肆椒降男菡坪跻丫挥惺裁茨芟舜酥涞某鸷藓偷惺印?

　　因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人们会如此珍惜现在的和平。行纪59年5月打响的一年战争，虽然规模比不上前几次几乎毁灭两方的大战，却意外地为大陆带来了长达十余年的和平。因此，两方的人民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不管暗地里是如何的波涛汹涌，他们都愿意去支撑这和平的表象，即使它也已经随着仇视的沉淀而岌岌可危。就算仍然不能达到彼此的谅解，也绝不要再回到连年征战的时代，这是对战火厌倦至极的人民的心声。然而对那些靠战争大发横财的人和深刻仇视对方的人来说，和平显然是最虚伪不过的东西。他们小规模地涌动着，等待着能掀起大浪的时机。

　　行纪78年的元旦，就在这样表里不一的和平中到来了。

　　行纪77年除夕，人族国家，奥布首都海里奥波利斯。

　　迎新年的祭奠将于晚上七时正式开始，狂欢将一直持续到元旦的凌晨。为了能完美地度过这来之不易的和平的除夕，早从旧年的最后一个星期开始，首都的人民就已经着手准备新年祭奠的各项活动。

　　虽然工程繁琐且浩大，但全海里奥波利斯的人民都行动起来，还是没有什么困难。除夕的这天早晨，大街小巷就已经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喜庆装饰。预备新年游行的街道也已经提前封锁，准备最后的清扫和布置。走在街道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正在抓紧最后的时间作完善工作的人们忙碌的身影。

　　相较于其他人的热火朝天，此刻带着一丝茫然神情在路上游荡的少年不禁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身材修长，虽然并不强壮，却充满了力量。裁剪合身的深红色长上衣，更是为他平添了几分高雅的气质。海蓝色的短发微微蜷曲着，脸颊消瘦而坚毅，碧绿色的眼里流露的是一点心不在焉的神思恍惚。

　　有见识过些世面的人很快就认出了他，阿斯兰·萨拉，右大臣帕特里克·萨拉之子。

　　既然认出了他的身份，便不免对他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街道上感到好奇。同民间一样，皇宫里必定也为了庆祝新年而准备了一堆的舞会和活动。皇室贵族和权臣显要，此刻也应该已经集中在皇宫内，准备参加先在中午开始的预备宴会。

　　阿斯兰·萨拉虽然还未真正踏足政坛，却已经被公认是下任右大臣的接班人。从小就被要求以严格的精英训练，以及自身的天赋，他的能力和才华本就是勿庸置疑的出众。况且他又早就与左大臣的二女儿米娅·克莱因订婚，与王子以及其他年轻一辈的皇室要员都关系良好。在他人眼中，阿斯兰·萨拉的未来是绝对不需要怀疑的光明和平坦。他只要走上已经为他铺设好的路，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那么为何在这个时候，他会不带一个侍卫的独自走在街上？

　　无视，或者说根本就没注意到众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阿斯兰仍然是漫不经心地走着自己的路。他的脑中根本没有什么迎接新年的喜悦，有的只是忧虑和苦闷。

　　据父亲昨晚所说，德布斯山脉那边的魔族又开始蠢蠢欲动，国境又发生了流血冲突事件。所幸的是并没造成什么太大的伤亡，只有几个奥布的国民受了点伤。

　　为了不打扰正在准备迎接新年的皇室以及首都人民的兴致，帕特里克·萨拉大手一挥，将这件纷争像这一年以来数不清的纷争一样搁在了自己的案头，并没有再往上呈递。

　　但是阿斯兰是知道的，这样并瞒不了多久。现在只是事态还没发展到需要全国戒备的情况。可是这一年来人族与魔族的小规模从来没有停止过。阿斯兰已经记不清多少次看到父亲对着国境呈报来的冲突事件叹气了。

　　一年战争只维持了十七年的和平，在这第十八年，平静的表面已经摇摇欲坠。或许明年这个时候，海里奥波利斯将会沐浴在一片血海之中？

　　阿斯兰并没有经历过战争。他的出生已经是一年战争结束半年以后的事了。关于过去人族与魔族无休止的争斗，他只从书籍及长辈口中了解过，对于战争究竟是多么的残酷和可怕，他和所有受益于一年战争的新一代一样没有明确的概念。

　　作为专职军事的右大臣的儿子，他侥幸更早地比别人知道了现在的情势是怎样危险。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索，将晓之大陆再次沦陷于狰狞的战火中。

　　而此刻，父亲却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去参加一个由无知的人举行的迎新庆典？他想起那些生活在安乐之中，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乱毫无知觉的人们，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实在受不了那样虚假的欢乐气氛和令人生厌的宫廷礼节，他躲过其他人的注意偷偷地溜出宫来，甚至忘了要叫上自己的死党——他们和他一样嗅到了空气中隐含的不安分的气息，却还保持着乐观的看法，认为战争不会随便爆发。

　　毕竟，这场和平维持了十七年，谁知道它会不会再拖着支撑上一年？他们几个都已经是预定要接下自己家族担子的继承人，还能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本来就没剩几年，为何要空闲出心思去担心那可能根本就不会爆发的战争？

　　或许自己真的是太多虑了吧。阿斯兰努力说服自己，却没有成功。昨夜父亲深锁的眉头仍然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心神不安。

　　回神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赛那河边。阿斯兰出神地凝望着已经结了冰的河面，下意识地再次叹了口气。

　　魔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从小就在萨拉府邸中长大，从来没有到过首都以外的城市。虽然很羡慕其他人可以全家一起出去游玩，但是帕特里克·萨拉总是有忙不完的公事，而他的母亲，身体又总是欠佳……

　　不离开首都，见到魔族的机会就很少。奥布的各个城市都分布着一些魔族，但是他们行事都很低调，尽量不想惹出什么争端。据说魔族和人族在外表上是没有什么分别的，因此就算他一个魔族迎面向他走来，他都不可能发现。

　　没有和魔族深刻地接触过，他也不能了解为什么人族和魔族之间的斗争会持续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个种族彼此仇视呢？他实在想不通有什么是不可以通过沟通解决的。这样长久的撕杀到底有什么用？难道等到其中的一方完全灭亡了才会天下太平吗？

　　“唉……”阿斯兰抬起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战争，到底是为什么而存在的？”

　　“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一个有些沙哑的嗓音忽然插了进来，“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存在。”

　　阿斯兰一愣，转过头。在距离他两米左右的地方，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向他微微一笑。

　　或许这样的开始有些突兀，但是阿斯兰的潜意识并没对这个少年抱了多少的警惕之心。少年看起来比同龄人要瘦弱一些，身量也不够高挑。黑色的宽檐帽下，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正想开口说话，少年却先一步抢过了他的话头：“今天是除夕啊，你怎么会一个人站在这种地方？”

　　“这个问题，碰巧我也想问你。”阿斯兰习惯性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你看起来，不像海里奥波利斯的人。”

　　他能感觉出，少年的身上带着海里奥波利斯人所没有的气息，神秘，而又坦然。虽然听起来很矛盾，却确实地袒露出这样的气质。

　　听到他的话，少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你家是管理居民户口的吗？怎么这都知道？”

　　阿斯兰看着他，但笑不语。虽然因为身份的限制，他能接触到的社会各阶层人的机会并不多，但是天生的敏锐洞察力和平时的积累，也足够他下了方才的判断。

　　看他没有接下去的意思，少年眨了眨眼，又笑了。

　　“我的确不是海里奥波利斯的人。是和弟弟从南边来这里拜访亲戚而已。”他的笑容透明而干净，“听说首都的新年庆典很热闹，所以来看看。”

　　或许他没有完全说实话，但是阿斯兰并无意去猜测他话中的真实成分有多少。他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却愿意相信自己直觉判断出来的，这个少年话语间所流露的自然和坦诚。

　　“南边的哪个城市？”他随口问，将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

　　如果基拉或是迪亚哥在这里，一定会很惊讶吧——毕竟他可是皇室里出了名的不善言谈。对于阿斯兰来说，与人进行流畅的长长的对话和德布斯山脉突然凭空消失的可能性是一样小的。

　　但是这个少年，却让他感觉不到与人交谈时拼命找话题的困窘。

　　“奇亚。”少年很快回答道，“靠着德布斯山脉，面对亚里亚南湾的一个临海城市。”

　　阿斯兰搜寻着记忆中的地图，很快就想起了那个位于奥布国土西南端的城市。

　　是靠近国境的地方啊……

　　“那个城市，魔族多吗？”他没有多加思考，将这个问题冲口而出，之后却又后悔了。这样问，实在唐突得奇怪。

　　然而少年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仍然回答：“嗯，还算多吧。那个城市最近有些不太平，所以我们才借来看新年庆典的机会来避一避。”

　　——果然。不管父亲如何拼命掩盖，事实依然会逐渐传到首都。

　　“……那么，魔族都是什么样的人呢？”

　　少年思考了一下，淡淡一笑，“正常人。”

　　“诶？”显然被这样既正常又奇怪的答案弄糊涂了，阿斯兰有些困惑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对，正常人。”少年转身面对着结了冰的赛那河，稍稍沉下了眼脸，“他们既没有长着尖利的牙齿，奇怪的角，也没有坚硬的皮肤，奇怪的身材。他们和人族长得一样，过着一样的生活，说一样的语言，一样的爱好和平。他们和人族一样，既有好人，也有坏人，除了多一点魔力以外，和人族根本没什么分别。魔族和人族在诞生初期是一家的，为什么如今却要这样自相残杀？”

　　他转过脸来看着阿斯兰，眼底有不知名的火焰在跳动着。

　　是啊，自相残杀。人族与魔族究竟是如何由当初的亲如一家到现在的针锋相对，个中的漫长历史没有谁能说得清楚。人族意识到的时候，杀戮就没有停止过了。

　　这样愚蠢的战争，为什么会发生？

　　“你有魔族的朋友吗？”看他的神色，像是对魔族很了解。阿斯兰思忖着，有些迟疑地问。

　　“有的。”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很多。在奇亚，人族和魔族的界限不是很分明。”

　　“那为什么还会不太平？”

　　少年顿了顿，冷哼道：“有心人士在其中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罢了。”

　　仇恨只是缺少倾斜的出口，要引发是很简单的。擅长玩转手段的人，只要三言两语就能挑起一场纷争。

　　平时也见识了些政坛中的钩心斗角，阿斯兰并不觉得如何意外。反倒是面前这个少年，却是他意外之外的冷静和精辟。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真的只是来避风头的普通人吗？

　　阿斯兰盯着他的侧脸，若有所思。

　　“喂，我说，”少年忽然眉一扬，语调也一扫方才的阴沉，“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嗯。”阿斯兰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我，新年庆典最好玩的是什么？”少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或者有什么活动是非参加不可的？”

　　面对他充满期盼的眼神，阿斯兰不觉有些窘迫。他从小都是在皇宫里过的新年，怎么会知道街上的庆典是什么样的？

　　“我……我不知道。”他充满歉意地回答。对面少年的表情立刻黯淡了下去。

　　“喂喂，你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吗？怎么会不知道庆典呢？”他不满地撅起了嘴，那模样让阿斯兰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我……”他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将真相隐瞒在心里。对一个陌生人不需要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父亲是这么教导他的，“我的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出门。”

　　无奈之下，他只好撒了个有些蹩脚的谎，心中不禁有些愧疚。阿斯兰是很少说谎的，从小到大说的谎可以用一只手数清。说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迪亚哥在女孩子面前总是能面不改色地说着天大的谎话。

　　还是性格的问题吧？

　　他暗自苦笑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少年的表情，正好对上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眸子。

　　很清澈的颜色。记忆中他身边还没有谁的眼睛是这样浅而透明的琥珀，像盛满了阳光一样，湿润而光泽。

　　阿斯兰看着那双眼睛，心底忽然有什么划过，勾住了他的思维。

　　没有注意到阿斯兰不同的目光，少年失望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还是今晚自己去尝试吧。喂，我要走了，你不准备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嗯？……嗯，阿斯兰。”他淡淡地笑了笑，将自己的姓一笔带过，“你呢？”

　　“我？”少年一歪头，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如果我们下次还能见面，再告诉你好了。”

　　“呃？”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阿斯兰不由怔住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你这个人呆头呆脑还满好玩的，”少年灿烂一笑，“阿斯兰，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少年就干脆转身，沿着河边的小径离开了，留下阿斯兰一个人仍然呆呆地注视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

　　呆头呆脑？好玩？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阿斯兰习惯性地苦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仍然乌云密布的天空。今晚大概会下雪吧！也该回去了，否则父亲会为难的……

　　他叹了口气，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阿－斯－兰！”

　　才刚走进皇宫，一个等候多时的粉红色身影就扑了上来，像章鱼一样挂在了阿斯兰身上：“你终于回来了～”

　　“米娅……”阿斯兰有些困难地推开死死抱住自己的少女，却没有成功，“放……”

　　“不要嘛～人家好不容易才等到你的！”米娅嘟起嘴，用力揽住他的手臂，“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我等了你好久呢！”

　　“我……我出去走了走。”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蓝色双眸，有些窘迫地移开视线。对于这个稍嫌热情过头的未婚妻，他总是毫无办法。而良好的教养又总是一再阻止他实施推开她的想法。

　　真是，明明长着两张分毫不差的脸，为何拉克丝温柔雅致如同水莲，而米娅却是这般动如脱兔热情逼人呢？这姐妹俩的基因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混蛋，你死到哪里去了！”

　　一声从天而降的怒吼，顿时成为阿斯兰的救命稻草。他尽量礼貌地挣脱开米娅，转向正大步向他走来的银发少年。

　　“伊扎克……”

　　“你老爸找了你半天了！要溜号也不是在这种时候吧！”伊扎克一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破口大骂，“我都被那些白痴女人烦死了！”

　　直面皇宫里出了名的银色风暴，即使是从小和伊扎克一起长大的阿斯兰，此时也难免有些畏缩——因为他本来就心虚。但是他毕竟还是和伊扎克一起长大的。如果连这点恶劣气旋都搞不定的话，只怕早就因为心脏不堪重荷而早早入土为安了。

　　“宴会进展到哪里了？”他一如往常地从容问，“左大臣的敬词完了吗？”

　　“哼！”伊扎克也一如往常地平息下怒火，“早完了！”

　　后面还有右大臣——他父亲致词，还有国防部长、军事委员长、教育部长、卫生部长……等等一干人的致词。阿斯兰只要稍微一想都觉得头痛。这种时候他就尤为佩服那些王公大臣们，竟然能在千篇一律的致词中坐那么久。

　　午宴大概会在一点进行，之后是小小的修整，六点正式开始新年庆典。在这之前恐怕不好捱过时间了……

　　“总之，先回会场去吧，站在这里挡路也不是办法。”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从伊扎克身后传来，“美丽的小姐们可都在等着我们哦。”

　　迪亚哥从走廊的一头转了出来，手中把玩着一只艳丽的红色玫瑰。他虽然看起来轻浮，在危急关头却总是很有用的——毕竟他们也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啊！将来也是要站在讲台上念新年致词的——阿斯兰又叹了口气，脚步有些沉重地向宴会大厅走去。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即将担负的责任，可是那实在不是他的初衷。只因父亲是个政治家，自己也要理所当然地涉足政坛吗？模模糊糊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浮现在他面前。

　　那个少年，是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的吧……他不能否认，自己是羡慕着那些平凡的孩子的，至少，他从来没有参加过民间的新年祭奠……

　　民间？阿斯兰脚步一顿，突然停了下来。走在他后面的伊扎克急急刹车，险些撞了上去。

　　“KUSO，干吗忽然停下来啊！”

　　“伊扎克，晚上要不要出宫？”

　　“什么？”伊扎克一愣，呆呆地看着阿斯兰。前面的迪亚哥也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米娅，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和他们俩说。”阿斯兰在心底研究了一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随口将米娅先打发走了。

　　“阿斯兰，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迪亚哥拎着自己的耳朵问，“乖宝宝阿斯兰竟然想在一年最重要的新年庆典中溜号？”

　　“我不是乖宝宝。”阿斯兰瞪了他一眼，“基拉才是。”

　　“因为那家伙是王子嘛。”迪亚哥笑了笑，“他乖是正常的。可是打小开始你就从来不在我和伊扎克的坏事中掺一脚的。”

　　细数他和伊扎克两人自小以来捣蛋的种种，阿斯兰倒是真的从来都在一边旁观，绝对不干预不参与。这样的阿斯兰如今居然主动提出要偷溜？他不奇怪才奇怪呢！

　　“你为什么突然想出去？”伊扎克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从来没有看过民间的新年祭奠，一直很想去看看而已。”

　　“这么说来，我也没有看过。”迪亚哥摸了摸下巴，“这个提议值得考虑。”

　　伊扎克没有作声，显然也在考虑。

　　末了，三人同时抬头，一起交换了个眼神。迪亚哥一击掌，得意地笑了。

　　“敲定！今晚就溜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