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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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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江丞定定看了他一眼,心里后悔自己嘴快,而迟思则再次伸手,迟疑地用指尖顺着他的脸庞抚摸。他的眼神随着手指而动,空气寂静得只听得见喉结上下攒动那下咽口水的声音:“这样?”
迟思的手指,从他的眉眼划到下颌,眼神也随之而深,带着不确定地凝视着似是茫然,又似乎是心慌意乱的江丞。
他指腹的温度停留在脸庞上,那股微弱的电流,在指尖移动的时候最为强烈,现在则是微弱、而源源不断,仿佛带着温暖和支撑的力量,心脏上有种灼烧感,好像不能喘气了。江丞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很喜欢这种感觉,很享受触碰的感觉,虽然不清楚叫什么,以前也并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迟思一眼望进他的眼底,声音是沙哑的:“还要吗?”
江丞仿佛才回过神,立刻坐起身:“不了,我回去了。”
自己真是脑抽了。
江丞跑出去,才发现忘穿拖鞋了,也不敢跑回去穿了,结果正好撞上从书房刚刚办公结束出来的江清顺:“小丞?在家里跑什么?”
“没什么,我回房间了。”
“怎么不穿鞋就出来了?”江清顺喊住他。
“忘了。”
江清顺在走廊灯下瞅着他:“脸怎么红成这样?”
“没事!”说完就跑掉了。
他关上门,不放心,又锁上了。
他跑得有些喘,直接跳到床上躺下,深呼吸,呼气,吸气……江丞想,自己一定是挺喜欢迟思的,或许还超出一定范畴了,和喜欢江清顺的那种应该是不相同的。尽管不清楚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可他并不抗拒迟思的拥抱、触碰,带着一定习惯性的舒适。
这样算喜欢吗?
而迟思在房间里,也不好受,一面思考着江丞举措的含义,一面又在脑海里幻想着倘若他允许,自己的手指一寸一寸地从他的皮肤上划过的颤栗和兴奋。
房间里关了灯,锁了门。黑暗中,迟思趴在床上,沉浸在想象中的意乱情迷里,久久都没有睡着。
每当他陷入这样的幻想时,总会关灯,黑暗会给他依靠,让他感觉自己并非那么地卑劣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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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思,快去叫小丞起来吃饭。”江清顺拿了一张锅贴,只是那是刚出锅的,迟思的一句“小心烫”还没出口,就立刻烫得江清顺又把锅贴丢回盘子,“刚才叫他,他也不理我,看来还是得你去。”
“好。”今天要考试,迟思没有休息好,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出现失眠症状,在床上辗转反复地想一个人。
江丞就是知道今天考试,才不想起床的。
他已经被江清顺给闹醒了,只不过听见他说:“你忘了昨天跟你说的了?”的那些话,而不想动弹而已。
瞥见这回进来的是迟思,江丞马上又想到了昨晚的事,当下就有些不自在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才会提出那种要求,他其实觉得摸脸什么都算不上,顶多是有些亲近,很多长辈都这样对待小辈,可他要求迟思做的,显然不是出于那种需求。
“小丞,起来吃饭了。”
“哦,我醒了。”江丞装作坦然镇静地起身,“我要换衣服了。”
意思是你得出去。
迟思点头说:“你拖鞋忘我房间里了,我去给你拿来。”
“好。”
早饭桌上,两人默契地没有提昨晚的事,江清顺看见他们这么安静:“今天考试是不是?压力不要这么大。”
“我没压力。”江丞说,“只能考十几分我能有什么压力。”
“你自己不反省,还有脸说!”江清顺一口气没提上来,觉得儿子就是在存心的气自己。
“我为什么要反省?”江丞昨晚是想过他说的那些的,自己虽然不思进取,可也没有危害社会啊,江清顺为什么那么凶。后来跑去了迟思那里,就更没心思想学习了。
江清顺根本是舍不得骂他的,因为禁不起凶,凶他吧,他先是跟你犟,不讲道理地反驳你,要是骂狠了,他就会恶狠狠瞪你一眼好几天都不理你。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诗你背过吧?”江清顺尽量心平气和地说,“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什么意思,我学过的,不用你教。”
江清顺一听他居然又顶嘴,气不打一处来,火冒三丈正要骂他,迟思见势不对,马上出声道:“叔,昨天小丞来找我了。”
江丞手一抖,筷子掉了下去。
江清顺看向迟思:“哦?”
“小丞心里是想要学习的,但是荒废太久,不知道从哪里做起,就来问我。”
“真的?”江清顺大喜过望。
“真的。”
“他骗你。”
两个人同时说出口,江清顺自然更相信迟思的话,顿时就气消了,他怕的不是江丞学不好,怕的是他连想学的心都没有,仗着自己有母亲的遗产,有外祖父的信托,能够一生无虞,就这样挥霍青春,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既然想学,就是一件好事。”他重新燃起了期望,大声说,“小丞!你要是觉得自己学着没意思,就跟着迟思一起学习,让他教你!这样更有动力是不是?”
江丞没有理他了。
小张把两人送到学校门口,江丞这才问迟思:“你为什么跟我爸那么说?”
“因为叔叔的意思不是说教你,他不是怕你学不好。”迟思的确能明白江清顺的意思,“一旦你开始改变,不需要学得多么好,哪怕考试只进步一名,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欣慰。”
“就你会灌鸡汤,意林看多少本。”
迟思不知道鸡汤是什么意思,他也没买过《心灵鸡汤》这本书,想了想道:“你想喝鸡汤的话,晚上放学我去超市买一只,明天早上给你煲参鸡汤。”
江丞:“……”
“你好好考试,不要这么不高兴,考完放假了,我带你出去玩。”
“你带我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他那里存了一点钱。
考试的一个上午过的很快,江丞拿到语文试卷,并不像以前那样随机选完选择题就趴下睡觉,这一回则是认真看了题目。
第一道选择题,考察的是拼音,问的以下四个选项里,完全正确的是哪个,而每个选项都有四个词语,四个多音字或生僻字。
有些字江丞连见都没见过,别说做了。
他随手选了一个认识三个的选项,又看向第二题。
[下面各组词语中,没有错别字的一项是。]
这些题简直是反人类。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耐心地看完了题,最后乱选了一个,甚至还认认真真地读完了阅读,最后看向作文。
让他写,最难忘的一次经历。
在作文纸上写下标题:“我最难忘的经历”后,江丞就放下了笔,开始回想那些珍贵的记忆。
小时候妈妈给他做了机器人,这个机器人能回答任何问题,能回答他“yes”或者“no”。这个机器人有时候准,有时候不那么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父亲的,直到有一年妈妈突然开始为他收拾东西,说:“我们要搬家了。”
不想搬走,他从小在这里长大,邻居都认识他,搬到一个更陌生地方去?他极度不愿意,要是妈妈又去开展览不在家,自己和谁玩?
妈妈就搬出了爸爸来,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爸爸在哪吗,我带你去见他。
他心爱的东西太多了,一次托运带不走,是邮寄回国的。
第一次见到江清顺的时候是在一家牛排做的很难吃的西餐厅,江清顺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没有那么高,是年轻的,温文尔雅的,给他点了很多吃的,还抱了他。
妈妈告诉江清顺,说自己中文还说得不太好,还给他说自己的爱好:“他喜欢玩拼图,还有那些玩具和模型。”
江清顺给他买了很多他看不上的模型。
尽管如此,但汤米心里还是很喜欢他,可没有叫他爸爸,是妈妈去世后,晚上他做噩梦吓得哭出来,江清顺冲进来抱住他,抱了他一整晚,总是在安慰他,他才第一次说出“爸爸”这个称呼。
这件事他当然不可能写下来,于是他又想,想到了在学校里第一次交到朋友的事,又想到了迟思,想到他给自己写的那封回信。
这是难忘的事,也是极其为难的事,他不愿意写下来给老师阅卷,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太多的事,就随手写了件我的哥哥给我做了个糖炒栗子机的作文,满篇都在形容栗子有多好吃,太好吃了。
凑了四五百字的废话,两个小时过去,中午十一点,打铃,交卷。
迟思找到了江丞,跟他一起去了食堂,碰上了周亮和他女朋友。江丞记得她是搞什么英语竞赛的,就问她:“学姐,你知不知道有个什么英语演讲大赛的……”
“你说的是哪一个?这种比赛太多了。”
“就是能保送名校的。”
“那你说的应该是二十一世纪世界杯那个,不过那个很难的,就连参赛名额都很少。而且拿了奖,也不是百分百能保送,和平时成绩也挂钩的。怎么,你想去啊?”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觉得你可以去啊!为什么不去,难是难了些,但你肯定比中国小孩英语说得好吧?”
江丞摇摇头:“我还是不去了”去了又能说什么,他只会讲脏话。
吃完饭,江丞才想起问迟思:“你语文第一题选的什么?”周亮在他还不好意思问,总觉得认真学习考试,在他面前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但是在迟思面前似乎不丢人。
“选的C。”
“C吗?”江丞马上高兴了,“真的是C啊,我选对了!第二题呢?”
迟思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选的b,小丞,你今天考试的时候认真做了?”
“嗯,我认真看了题,不过还是不会。”
迟思笑起来:“尽力了就好,叔叔知道一定很高兴。”
“你别告诉他万一我又考十几分。”
“好,等考完你再告诉他。”迟思正好要回宿舍拿东西,就带着江丞一起上去了,因为考完是十一点,现在时间还早,宿舍里没有人。
“我每次进你们宿舍,就觉得有股汗酸味。”
迟思下意识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不过你这里没有。”江丞坐下,从他桌上拿了颗糖起来。
迟思松了口气,自己每天换衣服换袜子,每天都洗澡,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正因为遭受过区别待遇,他才分外注意这些,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被人给笑话了。
“你困不困?小丞,还有两个小时才考试,你可以上去,去我床上睡觉。或者去图书馆。”迟思还想复习一会儿,不过数学是他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科目,可以说高中的数学题对他没有半点难度。
“你室友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回来。”
“那还是去图书馆吧。”虽然睡在床上是要舒服一些,可他总是不愿意见到迟思的室友,尤其自己还睡迟思的床上,就更抗拒了。
迟思背上书包,里面装着考试用的笔袋,还有他的笔记。
俩人去了图书馆,江丞拿了一本文言文的书,这书催眠能力很强,迟思问他要不要背几个公式,他摆摆手说不要了,不一会儿就靠着墙睡过去了。
图书借阅室很安静,这里很少有人会来,迟思伸手揽过他的肩膀,一手托着他的后颈,轻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迟思拿着笔记,也看不下去任何内容了,他低头认真注视着江丞埋在自己肩膀上睡觉的安静模样,屏住了呼吸。
他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江丞的脸,他动作非常轻,指尖点在他的嘴角,最后拇指落在他的嘴唇上,摩挲了几下。
迟思定定地看着他,着迷地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没能抵抗住,低头,再低头,这样的姿势,做这个动作是有些吃力的。
图书馆的白色窗帘被微风轻柔地吹拂起来。
迟思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可又不受控制,只是为了感受一次,他的嘴唇是不是正如想象中一样的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