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山河浮

21、“八卦镜”

　　“急救室，你想想什么概念？”程科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室门口，崔修指了指上面红色的字问。
　　凌宜满身是血的坐在走廊上的椅子，刚才是他抬着潘素放到担架上，此刻他的手不易察觉的微微发抖。
　　“受害者精神是不是有点问题？”张烁靠在对面的墙边问。

　　“废话，这种看着就不正常，你们查人家身份的时候连病例都不看的吗？”崔修一个头比两个大，恨不得直接把潘素的精神病报告单甩他脸上。
　　血液混合着地上的尘土，从温热的尸体里流出来的血液粘连在他身上。
　　“死人了——快来，有人死了！”周围吵吵闹闹，尖锐的叫喊，混着潘素的呻吟响彻在凌宜耳边。
　　“担架，医生在哪？快过来！”凌宜抱着潘素叫道。

　　“没有，我查的时候上面没有说她有精神疾病，而且她坐在那里打麻将和说话都很正常，单凭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张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墙上“抢救室”几个大字说道。
　　“直接进ICU，你俩看看这是什么事吗？”崔修气的脸都绿了，急得都快要疯了。
　　“会被骂吗？”张烁问。
　　崔修和张烁对视数秒，前者骂道：“会死，你俩等着被停职写检讨。”
　　“那没事。”张烁坐到凌宜身边，后者盯着自己手上的血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烁很显然也看到凌宜满手的血，把手上拿着的笔录本扔给崔修：“你看着，我和凌队去洗个手。”
　　崔修不满的接住，叹了口气示意俩人滚蛋。
　　张烁立马拉住凌宜的胳膊往卫生间的位置跑去。

　　“凌宜，你手上怎么都是血?”
　　“刚从缅甸警方手下逃出来，也不知道是谁给警方通报，这批货被半路截胡了。”凌宜把手枪放到桌子上，手上的血粘在枪上，随着他的动作在米白的瓷桌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你没受伤吧？”刘探没有丝毫介意桌子被弄脏，反而关心的问。
　　凌宜眉峰一挑，很显然没有料到刘探会这么问。
　　“我没事，就是那批货。”凌宜迅速收起诧异的神情回答道。
　　“那批货没事，那不重要。”刘探拿起边上的纸巾，一点一点的帮凌宜把枪上的血擦干净。
　　凌宜坐在一边，眼神没有分给刘探一丝，而是静静的盯着自己满手的血。
　　“刚才坤昂给我说你和一个警察好像说话了，你认识？”刘探把枪放到一边，拿着纸巾干净的地方开始帮凌宜擦手。
　　凌宜嫌恶的避开刘探伸过来的手，身体不动声色的往边上移动了一点。
　　“不需要，而且我不认识那个警察。”凌宜道。
　　“是吗？”刘探把纸巾丢在桌子上，目光里带着说不上来的神情问。
　　“你说呢？”凌宜不想和刘探废话，拿起桌上的枪转身就走。

　　“但是坤昂说你把那个警察杀了，手起刀落，一刀两断。”刘探没有阻拦凌宜的动作，反而自顾自的说起来。
　　凌宜的身影顿住，沾着血的手微微发抖。
　　“干的不错。”刘探带着笑看着凌宜的背影，最后落下这四个字。

　　“干的不错。”隔着时空刘探的声音传来。
　　“凌队，凌队你没事吧？”张烁看着盯着自己手一动不动的凌宜连忙叫道。
　　“这个是那个警察的血吗？”凌宜在心里问自己。
　　“我真的可以清白的回到警方吗？”

　　“快杀了我，你不杀我的话他们会看出来的，快！”仓库拐角身穿便服的警员低声对凌宜说道。
　　“凌宜，你在那里干什么？”坤昂说着蹩脚的中文问。
　　凌宜想要说话，但是眼前的场景让他无法出口回答。
　　“你到底在干啥，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坤昂一步一步逼近，凌宜看了看周围，连一个掩体都没有。
　　“你是谁！凌宜你在干什么？”坤昂已经看见那道身影，手上拿着枪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近。
　　“没用的，就算我逃走了他们还会怀疑你的。”那人摇了摇头，从刚开始他和凌宜对视上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刺刀穿透心脏，凌宜全身颤抖的扶住那人的尸体。
　　“警察，现在搞定了。”凌宜努力的平复自己的表现，插在那人身上的刀却迟迟没有抽回。
　　那是凌宜在绝境中最后的希望，万一他没死，只要刀没拔的话还能救回来。

　　“嘭。”一声枪响，血液溅落在凌宜脸上，眼前还有希望的人此刻被贯穿太阳穴，而坤昂举着枪站在一边看着凌宜的反应。
　　接下来的场景如同电影一般闪现在凌宜眼前，仓库大门被爆破开，外面的暴雨裹挟着寒风吹了过来。
　　“妈的。”坤昂怒骂一声，拉着凌宜就往地下通道跑。

　　“凌队，凌队。”张烁伸手去摇晃凌宜的身体，后者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出来。
　　张烁伸手抓住凌宜的手，打开水龙头帮凌宜洗了起来。
　　冰凉的水把手上干枯的血液冲刷，凌宜这才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你这是怎么了？”张烁把凌宜的脸捧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
　　“没事。”凌宜半天才挤出这两字。
　　“你当我傻子吗？”张烁继续问。
　　“真没事，这就是发呆，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凌宜想要挣脱张烁的束缚，脸上的表情都扭曲起来。
　　张烁半信半疑的松开手，凌宜看着被洗的干干净净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不然你现在回去睡会。”张烁从衣服兜里摸出来自己家里的钥匙，上面挂着俩个，他伸手把其中的一个取下来。
　　“不用，我不困。”凌宜拒绝道。
　　张烁强行把凌宜的手拉上来，把这把钥匙放到凌宜手上。
　　“就算今天不睡，这钥匙你拿着，累了你就可以自己开门。”
　　凌宜这次想要挣脱张烁的束缚，但是他发现自己怎么都挣脱不了。

　　“大概是我真的很希望有一个朋友来陪伴吧。”凌宜心想。
　　昨天在张烁家，俩人吃着零食，躺在沙发上看了两集电视，就让凌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开心，那种源自于内心深处的开心是无法忽略的，甚至当时的凌宜靠在沙发上希望着时间静止，永远在这里重复下去。
　　“反正我也没媳妇儿，你也没媳妇儿，咱俩住在一起当个伴也行。”张烁看着凌宜接下钥匙这才移开目光。

　　凌宜把钥匙放到口袋里，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道：“我要去潘素家里调查一下，让崔修联系她丈夫，我亲自去做笔录。”
　　张烁点了点头，旋即他想到刚才崔修说的话道：“可是崔修说咱两有可能会被停职和写检讨，确定还要去？”
　　“没事，就算处分挨下来我给你扛着。”凌宜道。
　　“哦。”张烁点了点头，跟在凌宜后面走了出去。

　　“你这在窗户上别个镜子干嘛？”南红村内，一户人家正在拿着一个圆形的镜子放在窗户上，身后刚搬来的邻居探头探脑，看着这动作不解的问。
　　“你是外地的吧。”别镜子的那人问。
　　“对，四天前刚搬，这不啥习俗都不知道，看好多人家都这么搞，想来问问您这是啥意思。”刚搬来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女的挺着个大肚子在一边看热闹。
　　“这是化解煞气的意思，想这南红村以前可以一片乱葬岗，在窗户上挂个八卦镜都能照见鬼祟，因为鬼祟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如果他在镜子看到自己的样子，自己就把自己吓走了。”
　　边上听的夫妻很显然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都点了点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你这还是孕妇，还是买一个比较好，毕竟是小孩嘛，大人都想让娃好好嘚，别然那煞气从窗户溜进来了。”这人说话神神叨叨，但是语气里充满坚定。
　　“要不然咱也买一个，一个也没多少钱，买一个总比不买好，你说是不？”孕妇在边上认真的打量八卦镜，最后抬头问。
　　“行啊。”男的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也上前一步看镜子长啥样。

　　“化解煞气。”张烁在边上认真的看着镜子道。
　　“张局问你就说是我自己要去的，别解释那么多。”在张烁另一边的凌宜蹲在边上的沙子堆上，拿着电话看着前面凑热闹的张烁道。
　　“祖宗啊——你们俩能让我打一顿不，这次可别激怒受害人家属了，不然就算张局出面保涉你俩都难。”崔修头大的要死，是待在急救室的潘素，另外一边是又出去找受害人家属的凌宜和张烁。
　　“你就别管了，我自己有数。”凌宜话落利索的挂断电话。
　　“操。”崔修险些骂娘，看着这是在医院这才忍住了。

　　“八卦镜挂在窗前可以化解煞气，意思也就是可以照见鬼魂。”张烁屁颠屁颠的回到凌宜身边，强行凑在凌宜身边，指着八卦镜道。
　　“镜子。”凌宜上前一步，镜子上面照出他的脸和身后张烁的身影。

　　“这里有一块监控盲区，中间间断的三十秒刚好有几个路口。”
　　“而且这里的采光不好，很可惜看水中倒影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有人刻意的躲避监控，但是这边的镜子很显然可以照到他的离开的路线。
　　到大路上肯定会被路上的监控拍到。

　　凌宜伸手去拿张烁的手机，后者下意识护住。
　　“干嘛啊凌队。”张烁问。
　　“在酒吧后面的那段监控你保存没?”凌宜问。
　　“保存了。”张烁解开手机密码递给凌宜。
　　凌宜看了眼周围，拉着张烁坐回了警车内。

　　陆钦的身影消失在监控的死角，紧接着就是下一个视角的监控视频。
　　“另外几个监控视频你保存没？”凌宜问。
　　“只保存了拐角第二个路口的。”张烁在相册里翻找，最后手点开最上面的视频。
　　监控是卡在一家小洋楼的二层阳台，这个地理位置采光太差了，这家咖啡店早在三年前就倒闭了。
　　“暂停。”凌宜命令道。
　　张烁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伸手暂停。

　　凌宜拿过手机，放大上面定格的照片。
　　监控对面的窗户上正好别着一面镜子，凌宜再次按下开始键，镜子那边映射出一道黑影。
　　张烁在看到这一刻的时候就懂了，这道身影很显然是凌宜一直所说的被替换的人。
　　凌宜脸上说不出来是什么神情，只是目光盯着手机上被放大后模糊不清的八卦镜。

　　“让他们把这条路往外的监控传过来，现在先去潘素她家，今天晚上把嫌疑人的行踪搞清楚。”凌宜在张烁手机上截了个图继续道：“等会把我截的照片发我。”
　　“好。”张烁拿过手机，暂停的视频里那道身影似乎动了，转头目光定格在手机外的张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