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 16 章 ...
-
最后一个学期,考虑通勤问题,林木邀请魏椿来自己租的房子住。其实答不答应都没什么差别,那个房子一直留着一间房间给魏椿,他也经常过去住。每次林木留他住的理由不一样,有时是做了什么好吃的,有时是太晚回去不安全,有时是题目不会做,想要请教魏椿,不管什么原因,两人的关系变得十分密切。这种心照不宣的关系下,他们之间的亲密行为反而比刚开始阴晴不定时要收敛许多,没了相互试探的触角,有的是一起进步,攻克眼前近在咫尺的难关“高考”。
毕竟是少年人,又和喜欢人朝夕相处。
林木打开了魏椿房间的门,和他商量什么时候把东西搬过来住。他一手撑在魏椿坐的椅子上,一手抚摸着他的发梢,只要微微低头,就能闻见魏椿发间淡淡的栀子香气,这个香气似乎只有魏椿用了才格外好闻,林木心里想着。
“周末半天休息,我没什么东西好搬的,可能一个包就能装下。”魏椿语气平缓,眼睛还盯着面前的试卷。
“我们一起去。”
“周末你不是也要回家吗?我自己去吧。”魏椿想起林木每个月会例行公事似的回家一趟,而他自己也要去疗养院看魏自强,所以时间很是紧凑,没有必要陪来陪去。
林木的手开始从发梢一路往下,顺势摸到耳后,手指停留在魏椿的耳垂上,手感冰凉柔软,像是冬天摸到的一块玉,那种触感让林木瞬间好像全身过电了一般,微微一震。林木的手自觉地开始在他的耳后,脖颈,来回摩挲。他能明显感受到坐着被他摸得人浑身紧绷,全身肌肉都处在一种紧张的状态。
林木仿佛起了某种趣味,他想看看这个平时只知道刷题看书的魏椿,在他的手下能有什么样的反应,一想到这里,林木竟然不自觉的兴奋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席卷而来,化作具体而切实的动作。他伸手慢慢进入魏椿的衣领,顺着他的背脊,一点一点往下。
魏椿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如蚂蚁噬心般布满心脏,缓慢的将自己包裹住。他的身体随着林木的‘冒犯’开始轻微颤栗着。
当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抗拒时,心里一惊。
不能这样下去。
魏椿猛地回头,一把抓住了林木的手,防止他继续作乱。
林木笑的那样坦率无害,好像只有魏椿的脸上还红晕未消,仿佛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魏椿的喉咙滚动着,有些难堪的发不出声音,他知道林木没有恶意,于是松开了林木的手,重新将视线回到了桌面摊开的试卷上。
“害羞了。”林木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耳朵,脸上有着宽和的笑容。
“没,没有。”
“别紧张,我又不做什么。”
“你少看那些。”
“少看什么?”
“我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放……”魏椿第一次过来,林木电视上投影的片子可谓是尺度惊人,给魏椿带来不小的震撼。
“哦。”
林木像是想起了什么,继而说道“只看过那一次,没看几分钟就退出了,我不喜欢那种。”几乎和当时的答案没什么差别,林木又重新答了一遍。
“我喜欢你这样的。”林木贴近魏椿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
魏椿却是从这狎昵的语气中品味出了一丝不快,盯了一会林木,不再看他。
--
周日下午半天休息,魏椿中午一下课就出了校门,趁午休的时间去疗养院看魏自强。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他记下护工叮嘱需要的东西,从超市买了提过来。护理是一个和蔼的中年女人,每次见他过来都是笑盈盈的,大概也知道魏椿的情况,每次都把需要办的事情和手续说的很清楚,魏椿即使办过很多次,也不厌其烦的听着。
魏椿回到小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他靠在那张窄窄的沙发上,仰着头,在思索着什么。这次看见魏自强,他很平静,感觉到了魏椿来了表情也是淡淡的,和之前的反应截然不同。魏椿的脑子飞快运转,或许魏自强这是已经认命了?
此时魏椿的胃里空空,中午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他起身到楼下的小超市,买了一袋小份的水饺。
“不怎么见你人了最近?”超市老板从门帘后的储物间探出头,眼睛从上而下的扫了一遍魏椿,脸上堆着笑意。
“最近学习忙。”
“怎么今天就买小袋装的,以前都是买1000克装的呀。”
“就吃一顿,分量太大买了浪费。”
“哦,不在这边住了?”
“嗯。”魏椿不想再多说什么,低头应了一声,付了钱就出去。
“我今天吃过晚饭第一时间回家,要不要我去接你?”林木的消息发了过来。
“不用,你在家休息吧,最好早点洗澡,不要等我过来了两个人都堵在卫生间。”
“好的,洗香香等你。”林木发完这句话还配了一个飞吻的表情包,魏椿似乎能看见他发消息时贱兮兮的表情。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放下了手机,从衣柜里拿出两套校服和几件短袖衬衫,用一个布袋子整整齐齐的装好,又去房间里看了一圈该带的书,大部分题已经刷过了,似乎没有太大必要再带走,于是用书包装了两本题集和一本手抄错题。
他环顾了一圈这个房子,魏椿心想,是时候该从这里走出去了。
这里潮湿阴暗,斑驳的墙壁好像霉菌都长在了他的心里,爬满他的心脏,让人总是郁郁寡欢。从他记事起,他就住在这里了,孤独也好,贫穷也好,归根结底却是没有爱。父亲回到家乡没多久就病了,他卖掉了爷爷奶奶留下的房子,用所有的积蓄在疗养院吊着命,这一住将近十年。
他知道魏自强好不起来了,一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在衣食住行都要靠人服侍的疗养院,就算身体好了,也很难恢复心气。更何况身体好起来也是妄想,只能祈祷多撑几年。
魏椿漫无目的的思索着,他觉得自己遇见林木可能花光了所有的好运气,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嘀嗒一声,门锁响了。
魏椿猛地惊醒,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
“我就说你可能不打算回来住了,这不,收拾了东西。”超市老板看着迷糊睁开眼睛的魏椿,语气当中有些不满。
“你怎么有钥匙。”魏椿凝神看着眼前这个胖胖的男人,光着膀子,满脸横肉。
“这房子就是我租给你们父子的,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哈哈。”
“那你也不能随便拿钥匙进来!”
“我这不是怕我的小美人跑了吗?本来还说大发善心,等你高考完,没想到你要走了,说实话,我也确实心痒难耐了。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可不想看着你跑了啊。”魏椿想起他说喜欢看篮球比赛,当时还要他牵线介绍林木一起打球,现在看来他喜欢的可能就不是球。
“你想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报警,指望你老爹从床上爬起来给你主持公道呢?还是指望有个亲朋好友能帮衬呢?对了,除了你那个不省人事的爹,你好像没什么人能帮你吧哈哈。就算你报警,我也什么都没干呢,我来关心关心晚辈,倒还成了错处?”超市老板露出一口黄牙,狞笑着眼睛成条线。
“看来你不仅是个文盲,还是个法盲。”魏椿轻哼一声,眼里的不虞之色显而易见。让男人大失所望的是,处在这样的境地,这个少年本来应该面露惊恐,最好是求他放过,那种可怜的神态才是最勾魂动魄的。眼前却和他幻想过的场面不同,男人一时心痒难耐,他等不及将这个挺拔的像棵树一样的男孩给他拧断,拧折,让树干上沾染他的气味,见证他的暴力。那双充满浊气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魏椿,停留在他的胸膛上,腰腹处,恨不得能将魏椿给盯穿了。
终于是忍无可忍,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魏椿的头发,将自己的鼻子向魏椿的脖颈处靠近,像是盯着一块美味的糕点,细细吮吸着散发出来的诱人香味。
魏椿脸色一沉,伸出手臂将身体旋转了半圈,手肘狠狠顶在抓住他手臂的腋下,伴随着男人的闷哼声收回手臂,魏椿向前迈了一步,因为身高原因,他反手拽着男人的头发将他的头往后仰。
男人的体积过于庞大,身高也不太理想,光凭拽着头发就将他撂倒在地对于魏椿来说并不太现实。
“没想到你这兔崽子还有点力气。”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恶狠狠的吐出来的。
男人一下子眼睛就红了,如果说刚进房间时还带着挑衅的意味,现在可以说是多了几分不弄到手不罢休的恶趣味,他双手抓住魏椿的手臂,用力一拧,魏椿为了避免受伤,顺着他的力度转了转一圈,被男人的蛮力带倒在沙发上。
看到魏椿倒在沙发上,男人瞬间兴奋起来,那温热的肌肤,那触手可得的腰肢,像是精神上的荨麻,浸染了他身体的每一寸,他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要扑上去。
他一脚踢开眼前碍事的矮桌,手撑在沙发上,看着身下的少年眼冒金光。
“给我吃一口,你说,我是不是第一个尝鲜的。别生气嘛,我温柔一点,你就跟了我好不好?”超市老板嘴里的气味熏得魏椿皱起了眉头,他伸腿就要将他踹下去,可是他的双腿像是被巨型石块给压住了,一点也动弹不得。原来男人整个压在他的腿上,低着头,手开始摸他的裤子。
“该死的,放开!”魏椿低声骂了一句。
男人这时抬起了头,凝视了魏椿一会。
“你这种好学生骂起人来还挺带劲。不知道有没有经历过更带劲的,看在你干净的份上,我教教你?嗯?”他说完压着魏椿双腿的身体往上动了动,伸手摩挲魏椿的裤腰带,就要低下头去。
魏椿双手使劲拽住他,不让他的头那么轻易就能下去,微微蹙起了眉,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经历不公平的待遇,可是心里又生出了奇怪的念头。
他要的又不是我的命。
就算是命的话,人总是要死,活着和死了相比那个更好?
他想起了躺在病床上的魏自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再说了,自己就是什么好人吗?当初第一眼看见林木,不也想着他能救自己,阳光下青春肆意的林木和自己浑身阴翳相比,简直像是天降甘霖,于是魏椿便把他当做信仰,企图得到他的解救,魏椿的脑子里多了许多不合时宜的想象。
可是哪里有人有义务去救另一个人呢?
砰!软肉撞击地面的声音将魏椿惊醒,他觉得自己身上一轻,一股血腥味在这封闭的空间蔓延开来,充斥着人的口鼻。
一双手颤抖着摸上了魏椿的脸颊,扣上了胸前松了的两个扣子,将他被扯到胯骨处的校服裤子往上提,双臂收拢,紧紧的将他抱在怀里。
“别怕,别怕,没事,我在呢。”林木声音中带着呜咽,手上的力度不减分毫,恨不得将他揉进骨子里。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的。我……”
魏椿眼睛骤然一亮。
“小心。”
魏椿抱着林木往沙发上一仰,生生避过男人手上拎着直直劈过来的矮桌,这时他的眼里似乎腾升起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是愤怒,一团明晃晃的烈火在魏椿的眼里燃烧。
超市老板挥出这个矮桌已经用了不小力气,嘴角还淌着刚刚被林木掀翻暴揍的血痕,整个人气的直发抖。
林木摁住男人手里砸空的家具,让他没有办法再挥起来,见他还不甘心死命往上扑,林木抬脚往男人脸上踹过去。
哎呦一声,男人重新跌坐在地上。
林木没有要放过他的架势,一个健步冲到他面前,眼里的怒意简直冲破瞳孔,紧紧握着拳头就要砸下去。
魏椿听着拳脚之间砸出来的咚咚声,重新恢复清明,他从后背抱住了林木。
“不能再打了,我们报警。”
林木就像一头不受控制的野兽,疯狂的想通过暴力证明些什么。
怎么有人敢这样对待魏椿?
他碰都不舍得碰的人,怎么有人敢这样?
林木终于意识到挥出的拳头有些吃力,身体被人挟制住了,背后的温度在慢慢攀升,熟悉的味道让他有了一丝安心的感觉,他慢慢平静下来,扭头看见魏椿那张焦急的脸。
他从来没见魏椿急过眼,从来都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林木忍不住伸手抚平魏椿蹙起的眉,轻声说“没事,我好好的站着呢。”
魏椿当然知道他没事,地上躺着的人却说不定了,魏椿看着男人被打成猪头的脸,然后张了张嘴。
“原来你们这么小就……。我还当你是只家养的兔子。”
这时魏椿才松了一口气,男人脸上已经惨不忍睹,嘴里却还能说出恶心的话,想来是死不了。
林木听见这话眼里闪过凌冽的光,重新挥舞起了拳头。
“冷静,他的命不值钱。”
魏椿拉住了林木。
他们配合去警局做了笔录,那个超市老板看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面对警察审问却是哆哆嗦嗦的供认不讳。
林木的摩托车还停在魏椿的小区,警察看他们是学生,安抚了一番派车送回家。
魏椿全程低着头,虽然是他报的警,进入警局的那一刻,他还是本能的觉得一种巨大的耻辱笼罩着他,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这样的事情来到这里。
林木跟在他的身后,无人注视的间隙会轻轻覆上自己的手在魏椿背上,给魏椿的心里打上了一剂镇定剂。
林偈最近烦心事缠身,得知林木是见义勇为倒也没问太多,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便回到了江野别墅。
林木给魏椿倒了杯水,站在公寓窗户就能看见学校浸在黑夜里,庄重中有一层灰蒙蒙的色彩。坐在沙发上的人嘴唇有些发白,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啜着水,眼睛垂下,似乎在想什么出了神。
“我去你家把你的东西拿过来,顺便把我的车骑回来,你要是累了就洗澡睡一觉,你上次穿的那套校服我洗干净,在衣柜左边的抽屉里。”林木说完俯身低头在魏椿的眉心上轻轻吻了吻。唇瓣冰凉的触感一下子惊醒了魏椿一般,他放下杯子顺势抱住了林木的腰。
“乖,我一会就回来,你要是害怕就把灯都开着。”
到了后半夜,魏椿感觉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盏微弱的光透了进来,他抓起床单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别怕,是我。”林木看着他像是个受惊的兔子,立马大跨步走向床边,摸了摸他的头。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魏椿看见窗户透进来的光,抬头望向房间的挂钟,距离林木出门已经五个小时,晨光熹微。
“我把你的很多东西都打包过来了,以后可能回去的机会不多。”
魏椿想起那间房间,经过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太可能住那里了,高考一结束,这座城市的唯一牵挂可能就剩疗养院里的魏自强。
“谢谢你。”一觉醒来,他的思绪也清晰了很多,不可能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当成一场梦,所以他现在能轻松说出口的,恐怕只有感谢了。
林木看向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升到了一定弧度,拉上他身上的毯子,轻声说道“再睡半个小时。”话音刚落林木就退了出去,可是魏椿怎么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仔细听客厅细微的脚步声,缓慢拧动门把手的声音,还有进浴室放水的声音,都让魏椿感觉很安心。于是他爬起来,从他的书包里拿出一套试卷,就着窗边透进来的光让自己静下心来。
班主任何帅把林木叫进了办公室,林木把一家超市给砸了,警察了解情况加上未成年,对他进行一个上午的训诫,并且反复叮嘱,这样的性格不改的话将来会酿成大祸。
“他活该。”经过几个小时的思想教育,林木就吐出来三个字。
“有法律制裁他,需要你三更半夜去砸人家超市吗?”
“他伤害了我朋友。”
“昨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朋友之间有这样的义气是好事,见义勇为,但是凡事要有个度,你太莽撞了。”
有个度?只是砸了他的超市,林木恨不得能弄死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于是表面上接受教育,心里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要不是昨天晚上在房间里魏椿拉住他,他根本没想这么快松手。
林木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之后,魏椿正趴在桌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呈现一种防御的姿态靠在一堆摞起的书上,眼睛紧闭却没有一种安稳睡觉的静态感,脖子还在紧绷着。
林木愣了一会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睛。刚刚上的是数学课,现在正睡倒一大片。但是以前,魏椿从来不会靠在桌上睡觉,像一台严丝合缝的机器,不停的运转。想起他经历的事情,林木瞬间心里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魏椿猛地抬起来,红着眼睛一副受惊的模样。
“是我。”
林木的手再次覆盖下来,他的手指凉意明显,和魏椿滚烫的脸颊简直像是两个极端。
林木第一次看见魏椿露出这样疲惫的表情,他强撑着上了上午的课,整个人像是没有灵魂的空壳,手上演算的速度明显减慢了,甚至抬头看黑板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最后一节课下来,魏椿依然继续靠在桌上,没有要离开座位的意思。
“我们回去吃饭了。”
林木提了提他的衣领,没有用上什么力气。
魏椿站了起来,安安静静的跟在林木身后。
“你想吃什么?莴笋牛肉?还是红烧鸡翅?最近发现一个很不错的餐馆,我提前打电话预约了,现在过去就能吃上,走走走!”林木兴致勃勃的拉着魏椿的衣袖往校门口走,要是放在以前魏椿这时就会加快步子跟上他,但是今天林木拉着他都十分费力。
拽着少年的男生终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在艰难走了几百米之后,拐进一条极窄的巷子。林木将魏椿反手扣在长满绿苔的墙壁上,脸色苍白,不等他说什么,魏椿已经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你干什么?”一句沉闷到了极点的话从滚动的喉咙里发出来。
“你们到底怎么看我?”靠在墙壁上的少年后脑勺蓬松的头发沾上了厚厚一层苔藓,认命似的站着。
“什么意思?”这句话声音微乎其微,几乎是咬着牙发出来的。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骗我好不好?你从讨厌我到接受我转变这么快,是不是因为觉得我是个很贱的人。谁会跟一个没说上过什么话的人接吻,我在你心里是很好得手的人,所以才对我好是吗?你和那个男人一样,世界上的人都一样,一样的恶心。”魏椿说话时眼睛微微动了动,忽然想起了什么,双手捂着心口弓着腰,侧着身体开始干呕。
他的肩膀一耸一耸,脸部涨得通红,眉毛拧在了一起,看起来难受极了。
林木还来不及反应他说的混账话,一股心火堵在胸口不等发作,赶紧将魏椿拢进怀里。
“我没有骗过你,你到底有没有心?”瞎成这样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白活这么些年了,要是不喜欢怎么会当一年的老妈子手都不敢牵,他又不是傻逼。后半句林木实在不忍心说出口,他知道经历不好事情的是魏椿,作为爱人应该多些理解和包容才对,也实在没有力气和争论什么。魏椿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林木托着他的头,试图让他清醒。走出巷子到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车去医院。
“这小孩怎么了?”
司机吸了一口气,看着后座少年闭着眼睛靠在同伴身上,脸色煞白。生活常识告诉他,应该是身体出了问题。被他靠着同样的少年人,却表现出和年龄不符的沉稳,仿佛身边的同伴只是在沉睡。
“他有些贫血头晕,去医院看看。”
“他的家长呢?”
“现在我是他的监护人。”
司机不解的摸了摸头,心想这哥俩感情真好。
“你把他靠放在座位上,不然压着你不舒服。”司机好心提醒道。
“不用,靠在我身上就行。”
“靠在你……”
“麻烦您开快一点。”林木抢先一步开口说话打断了司机,这时开车的人才意识到,后座的少年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远没有他以为的平静。目光往下,更是看见两个人紧握的双手,看这紧张程度,应该是兄弟无误了。
魏椿几乎是被林木抱着下车的,他的身体软绵绵使不上力气。
医生给他输了一袋葡萄糖,在病床上躺了半个小时才缓缓睁开眼睛。
“麻烦你了,我又进医院了。”魏椿努力想表现轻松一点,可是发出的声音怎么听也轻松不起来。
“你总是让我没办法,就像现在。”
林木双手交叠站在魏椿的病床前,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
“对不起。”
“你知道你在为什么道歉吗?”
“啊?”
魏椿的眼神暗了暗,看起来真的在思索。
“你看,你总是这样。你应该为你觉得麻烦我这种心态道歉,我们是什么关系?你有把我当成可以依赖的人吗?”林木抿了抿唇,继续说道。
“还有你今天跟我说的话,我就当做没有听见,因为你身体不舒服,如果再拿我和那种变态相提并论,我不介意……”
林木慢慢的俯下了身体,贴近魏椿的耳朵。
“真的做一个变态,还是你无法拒绝的那种。”
温热的呼吸喷在魏椿的后颈,他不自觉的扣住了病床上雪白的床单。
“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我如果食言随便你怎么处置,但是不可以不理我,不可以对我冷漠好不好?”
林木说完一把将魏椿从病床上捞了起来,抱进了怀里。
“你说我喜不喜欢你?我觉得我疯了。”
这句话听得魏椿的眼眶瞬间通红,全身的血液开始回流,心脏慢慢恢复了温度。
他早就意识到,他的很多想法和别人不一样,明明经历这种事情不是他的错,更不是林木的错,恰恰相反,是林木救了他。他应该把这当成人生的小小插曲,然后和林木的感情更进一步。
原来自己的内心远比想象的要枯竭。
和这样的自己相处真的太累。
他开始同情起林木。
“你又在胡思乱想?”林木总是能捕捉到他细小的情绪,哪怕只是发了几秒呆。
“对不起。”魏椿靠在面前宽大的肩膀上,轻轻说了三个字。
“傻子。”伴随着嗔怪,魏椿的脑袋被揉了一把。
--
两个人过了一段相对平和的时光,魏椿凭借竞赛拿到了保送的名额,林木想着能和他去同一所学校也每天哼哧哼哧的学习。魏椿这边紧绷的弦放松下来,倒是林木焦虑的整晚整晚难以入睡。
“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魏椿趴在林木的书桌旁,垂着眼眸看他答题。
“你会做饭?煮水饺么?”
林木手上的笔没有停,默默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一副警惕的模样,像是一只害怕自己应激的狼犬。
“你嫌弃我?”
小小的动作对魏椿来说伤害可不小。
“现在你面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你这样的姿势趴在我的书桌上,是不是白痴?”林木的手写完最后一个英语单词,在试卷上重重点了一下,轻轻吐出口气。
魏椿的脸莫名奇妙的红了,立马站直了身体,眼神探究似的扫了林木一眼,扭头离开房间。
“喂!我想吃鱼,冰箱里有,你会做吗?我要吃酸菜鱼,嘿嘿。”
林木勾唇一笑,梗着脖子冲门外大喊。
我看你像酸菜鱼,魏椿脑子里想。
“可不可以教我怎么快速提高成绩啊!你知道许知行两口子吗?他们真不是人,能控分。眼看着我那混蛋表哥要过上幸福生活了,我要是因为不争气搞了个异地,真是丢死人了!”林木在家里就开始放飞自我,嚎了起来。
魏椿坐在客厅,沉默了一瞬,房间里鬼哭狼嚎的人得不到回应,踏着拖鞋幽魂一般走到客厅,一屁股坐上了魏椿的衣角。
魏椿往旁边挪了挪,纹丝不动。
“你很焦虑吗?”
“你说呢?傻瓜。”
“你想考去哪里?”
“你去哪我就去哪。”
魏椿听完思忖了片刻。
“我也可以跟着你,然后参加高考。”
“哪有人向下兼容的,你是不是傻?”
“那我们去同一个城市也好,你别太焦虑,不是还有我吗?”
“同一个城市?”林木忽然提高了音量。
“你在学校里和别人眉来眼去我都不会知道,一个星期不见,男朋友都够换五个了,我才不要,我要一直盯着你,让你没有做坏事的机会。”
林木说着手上也不老实,直直的扣着魏椿的肩膀,下巴抵在他的肩头。
“你病的不轻,别胡乱想我。”
“你骂我?”林木一个翻身直接倾身压了过来,手掌托着魏椿的脑袋将他缓缓按倒在沙发上。两人眼神在对视上的一瞬,林木轻微的哆嗦了一下,随即浑身像是过电一般,弓起了身体。
“你……”
魏椿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看他。
林木被这始料未及的反应弄得有些狼狈,本来还想看看魏椿害羞的模样,没想到不争气的竟然是自己。
“呃……”
“与我无关。”
“。”
“哇!你是不是人!不过你可想好了,这关系到你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
“谁和你后半辈子……”魏椿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给堵住了。
“你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男人。”话音落下还是不甘心,林木又低下头,冲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你属狗的吗?”
“这就是说错话的下场。”林木起身拎着衣服去了卫生间,魏椿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反应过来,痴痴的看着没有打开的电视屏幕,思绪飘到了十万八千里。
许久,听到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只见魏椿走来厨房,想要帮忙,结果转了一圈在洗手池处冲了手,百无聊赖要出去。
林木贴着他的耳朵,狡黠的对他说着俏皮话。
“没有。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比我想象的更……”
“你还想象过?更有魅力?”
“更……”更骚。魏椿打住了,不敢想他要是说了,林木会怎样变本加厉。
--
百日誓师大会如约而至,学校选了两位学生代表发言人。准备稿子顺发言都要花不少的时间,还有演练走场事先排练。加上听见这百日誓师这几个字,情绪一下子被带动起来,大家都焦灼起来,复读班的学生更是哭成了一片。到时全场的家长和学生,所以选的人不仅要成绩好,心态也不能差,学校领导当即决定从保送的学生里选。
最后选了魏椿和秦敏。
“诶,你写稿子了吗?”秦敏用笔盖戳了戳魏椿的后背,随即迎来了一道犀利的目光。
“知道你宝贝着呢,我这是有要紧事商量,通融通融。”秦敏冲魏椿的‘监护人’露出一个十分狗腿的微笑。
“别用笔盖戳他。”
秦敏:……
监护人当上瘾了?秦敏心里嘀咕一句。
“还没。”魏椿的声音很软,和他整个人一样温和。
“每年都是那些陈词滥调,问问度娘不就得了,值得这样苦恼么。”林木扭着脖子盯了秦敏一瞬。
“我发现从选了我两当学生代表发言人,你的脸色就没好过。”秦敏白了他一眼。
何止是听到学生代表,从班上就这两人获得保送资格开始,林木心里就不痛快了。连学校的同学老师都觉得魏椿和秦敏是金童玉女的程度,可想而知这种话传到林木耳朵里会变成什么样。
“你说我的稿子要感激老师,激励同学之外,还得写点什么,或者说从什么角度切入会更有说服力呢?”
魏椿在认真发问。
“感谢你男朋友吧!”
两人齐刷刷的看向林木,前后几个刷题的同学也抬起了头。
“我说的是感谢男性朋友,俗称男朋友。那要不感谢你?”林木冲秦敏抬了抬头。
“你俩就在讲台上互相感谢对方,可劲秀,让磕你们CP的人觉得学习好,不仅能考上好学校,还能脱单。”
“有病?”秦敏如是点评道。
“幼稚。”魏椿紧接着点评道。
虽然恨得牙痒痒,那天早上林木还是拎着凳子,带找来的一对夫妻早早进了场。誓师大会和十八岁成人礼一齐举办,让人没有拒绝过来的理由。操场上家长坐着,小孩站在旁边,然后一个一个班级过状元桥,戴成人礼帽。
魏椿知道那两个人不是林木的家长,他在旁边手上揉着稿子,似乎有点紧张。
“我带了两个家长,是打算分你一个的,你看你要爸爸还是妈妈?”林木冲魏椿抛媚眼。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
“不用,我家的情况老师都知道,突然变出个家长才奇怪。”
“我怎么没想到!早知道不花这个钱了。这不是大家都有家长来嘛,毕竟高考誓师大会加成人礼。”
“你很在乎这个吗?”魏椿看着讲台,还有搭建好的场地,状元门,各种彩灯气球人,搞得跟超市开业大促销似的。
“倒也不是。”林木看着魏椿手里的稿子,望向旁边拉着小孩手的家长,总觉得他得做点什么才能让魏椿真正完美,而不是停留在‘金童玉女’这种浅薄的夸奖上。
在传统的观念里,成绩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方面,美满幸福的家庭更具有说服力,家长看着孩子慈爱的眼睛,在少年人眼里有举重若轻的分量。
他喜欢魏椿,他希望魏椿在别人眼里就是美好的,样样都好,哪怕只是自己编织的一个谎言,他也觉得很有必要。
果不其然,在操场众人的目光下,一个打扮得体的女人从包里拿出纸巾,轻轻擦了擦魏椿的额头。
“小椿,这么紧张啊?没事,放轻松,能站上演讲台代表学生发言就已经是妈妈的骄傲了。”女人语气温吞,和魏椿简直如出一辙。魏椿自己在听到‘小椿’这个称呼时心脏不由得一紧,有些忘记了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如果是现实,那他这十几年的生活算什么?如果是幻境,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叫他小椿的时候,感觉如此锥心。似乎真的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会很温柔的称呼他。
“喂!”
林木用手碰了碰魏椿的胳臂。
“怎么样,这个阿姨演技可以吧。我专门面试的呢,一共三句台词,可不便宜,你得仔细听喽。已经说了一句了,还剩两句。”
“无聊!”
魏椿的眼睛红的不成样子,揉了揉皱巴巴的发言稿,走向了台下的候场区。
艺术特长生们排练了舞蹈,女生们穿着水墨画练功服,男生们穿着山水长裙,一群人身姿挺拔迈着步子走出来,十分养眼。
魏椿和他们同在一个候场区,等他们跳完,魏椿和秦敏就该上台发言了。
“爷的大肌肉要把这裙子撑爆了,第一次穿这种裙子,还别说,挺好看。”说话的男生是高三艺术班的金景晖。
他的眸子好像会发光,面容昳丽,身段优越,是男生女生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的长相。魏椿悄悄将目光移走,等再次扭过头发现对方正在盯着自己的腿看。校服裤子穿在他的身上显得青春又干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在青涩的校服下,有种难言的魅力。舞蹈生常年跳舞会对腿比较敏感,魏椿虽然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是也没多想。
“一会我们从这边走出去,然后从这个小门的方向退场,按照我们排练的来,就是退场的位置改变了一下。最后收尾的同学有两个炫技动作,我们根据体力情况来。毕竟在大操场上不比在舞台,做了也不一定能看得清,小晖,咱最好收着点。”领队的女生脸蛋红扑扑的,说话语速很快。
一众人频频点头,金景晖扬了扬下巴,目光不自觉的往一个地方扫了一眼。
这个舞跳的很有气势,女生跳的大开大合,男生则裙摆妩媚,充满着力与美。在热烈的掌声中退场时,其中一个穿着裙子的男生连做了九个空翻,惊叫声连连,最后做了一个很好看的谢幕手势。到这里整支队伍的人就都消失在观众的视线里了,可偏偏和进场的人打上了照面。魏椿的肩膀被撞了一下,发出轻微的闷哼声。听见声音的瞬间,有人的脚步顿住了,随即是一双大手扶住了他的手臂,防止他踉跄。
“不好意思,刚才翻的有些猛没站稳”那个叫金景晖的男生面带歉意。
“没事。”魏椿客气的笑了笑。
“加油,放轻松。”男生贴着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魏椿整个肩膀瞬间紧绷起来,进入防御状态。而身旁的男生却不以为然,轻嗤一声。
一时之间,金景晖优越的外形留下的好印象在魏椿心里荡然无存,空有皮囊的花花公子而已。
跟在何帅后面指挥班级进场的林木,用一道炽热的目光目送有些紧张的少年一步步走向讲台,又向四周扫了一圈,注意到金景晖也在往讲台上看,脸上笑意明显。
“操!”林木心里像是一团炸开的烟花。
“敢盯上我的人。”
“18班已经过去了,19班要准备好,20班要接着了,诶,林木,发什么呆。”何帅拍了拍林木的肩膀。
“哦。”林木一路小跑过去,转头望了一眼讲台上的人,全校的人都要看着他,听他的发言,他会成为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林木应该为他感到高兴,这也是他一直想看到的。可是想想又会有多少个金景晖会用那样可恶的眼神看着魏椿。林木承认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在乎魏椿,不能接受魏椿不属于他。别人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等待进场加上演讲,魏椿足足在讲台上站了半个小时,最后讲完松了一口气就要往下走,走到一半一只胳膊将他捞了过去。
他被人拉到了演讲台的后面,所有的仪式都进行的如火如荼,秦敏看见母亲听她讲的热泪盈眶,飞奔似的跑了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和她一起站上讲台的魏椿。
“这是什么?”林木将魏椿抵在墙上,伸手从他的校服口袋里掏出张纸条。
“我不知道是什么。”
“哦,好像是电话号码呢?”林木一副玩味的表情。
“什么号码,谁放进我口袋的?”
“真不是故意的?”
“是金景晖放的吗?你肯定看见了。所以一结束就把我拉到这里来,既然都知道有什么好问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林木将腿抵住魏椿,一个带有侵略性的动作,让他动弹不得。
“前面那么多人,你疯了吗?”
魏椿咬了咬嘴唇,努力保持镇定。
面前的人立马感受到了什么,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以前不会这样。”魏椿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以前也不会想到,对一个人的占有欲会这样强,强到他盯着别人看,对别人笑都会发疯的程度。”
林木扣住魏椿的肩膀。
魏椿一下子动不了,靠在了林木的肩膀上,轻声喃道“我只看你,只对你笑。好不好?”
“你的演讲感谢怎么没提到我?你说如果有人看到我们两个在后台,会怎么样?”
“林木,你疯了吗?”
林木直直的看着魏椿的眼睛,没有任何动作。
继而搂住魏椿,央求似的说道“别让我像现在这样难过好不好?他离你那样近,你为什么不躲开?”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同性恋,没有必要。”
“现在你还觉得不是吗?那小子……真想给他脑袋开个瓢。”林木将手中的纸条撕了粉碎,咬牙切齿道。
“只有你会这样想。还有,你不能这样想我。”
“好,你答应我这辈子只跟我,我就不想。”
“嗯。”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