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情歌》安德西

8、08

　　第十场
　　字幕：2015.11.21 18岁

　　这是自出生以来，喻晚第一次和喻晨分开过生日。
　　寂寞倒说不上，她人缘向来还不错。只是有点不习惯，尤其是不能当面找他要礼物这点让她很是不爽，这小子嘴上说着已买，可到现在都没消息。
　　聚完餐的午后，她漫无目的地在校园周边的街区乱逛。
　　今年没之前那样冷，她穿着羊毛大衣没走几步就觉得热，正好看见前边有家没去过的的咖啡店，抬脚便走了进去。
　　独处时她就喜欢戴着耳机散步，想在哪儿停就停。
　　至于这里......她哼着歌，推开那道蓝色的大门。
　　推开便是悦耳的风铃声，她一边打量店里的环境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坐哪个位置。

　　视线往里探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里面走出来。
　　"喻晚？"来人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喻晚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叶承宇。
　　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直到喻晚指着他身上的围裙啊了一声。
　　"我在这里兼职，这是我姑姑的店。"他解释道。
　　"原来如此。"喻晚点点头，把包放在在书架旁的位置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校外遇上，不是那种点个头打个招呼就能走掉的场景。
　　她不太知道要用怎样的态度跟他讲更多的话。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意这种奇怪的问题。
　　幸好叶承宇先开口了。
　　"你有什么想喝的吗？还是需要我给你推荐几款？"
　　"唔......你来推荐吧。"她不太想说太多话，因为一开口声音听上去紧紧的，很奇怪。
　　"能喝咖啡吗？"
　　她迟疑地点头。
　　"那就试试这几款特调？也有不含咖啡因的款，"他手指着用油性笔在纸板上写下的菜单向她一一介绍。
　　点到为止，他手掌撑在吧台上挑眉等她的选择。
　　"那就，这个。"她指着用可爱字体写下的【老派约会之必要】，是这些名字里唯一一本她没看过的。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特调的名字都是书名。

　　喻晚饶有兴致地来到书架前，想要看看这里是否会有那本她尚未读过的书。当然，这种事情她是不会问叶承宇的，因为他们一点也不熟。
　　读书对她而言是件很私密的事，让人知道她读什么书就相当于暴露了看透她的利器。许多人总是爱分享书单来代表自己，而她正好相反，她不愿意给不熟的人了解她的机会。
　　这样或许是很高傲，但也......很安全。

　　她扫视着书架上一行行的书，先后看到了几款特调的名字，最后在最上层的最左边找到了繁体字写着的——【老派约会之必要】。
　　原来是宝岛文学，难怪她都没怎么听过。
　　她踮脚将书抽出来，拿回到座位上翻起来。一直到叶承宇把特调端上来，她都没认真读进去。
　　她有些紧张，因为很不想被他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书。手下意识地就挡住翻开都书页，于是两只手就这样一只用来压住书角以防它合上，一只又欲盖弥彰地遮住白花花的书页，不让一个字漏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看什么禁书。
　　好在叶承宇只是轻轻把特调放在杯垫上，轻声说了句慢用就走开了。

　　喻晚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小口小口地抿着特调，把书翻回到目录重新读起来。
　　是少见的辛辣又现实的笔触，难怪这杯特调喝起来有点涩口。喻晚想着，翻到同名诗集那页。
　　【亲爱的，今天我们不接吻。】
　　很美很浪漫，她有点被惊艳到，连嘴里的果汁都变甜了。
　　不紧不慢地喝完这杯特调，喻晚轻轻合上书。她还想再坐会儿多看一会儿，于是拿起包挡在书上，起身就要去吧台再点一杯，抬头的瞬间跟推门而入的叶承宇对上视线。

　　"要走了吗？"他看她拿起了包。
　　喻晚摆摆手，"不是，我想再点一杯。"
　　他点点头，状似思考的模样，"等我一会儿可以吗？我先给你一杯温水。"
　　喻晚于是又坐下。她很想现在就打开书继续看下去，又担心叶承宇随时都会过来。
　　她焦灼地喝着那杯温水，比想象中地热，捧在手里的温度刚刚好，很温暖。让她又紧张起来的神经舒缓不少。
　　她就这样看着角落发呆，直到叶承宇拿着一块杯垫过来，同时放上一杯极其漂亮的饮品。

　　"这是？"明明她还没点单啊。
　　"生日礼物。"叶承宇似乎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挠了挠头又从围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附近只有家很小的精品店，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选了这个。"
　　"我可以现在打开吗？"她问。
　　"当然。"他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喻晚顶着他的视线拆开盒子，是一个水晶球，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双手捧住。
　　水晶球里是一个穿着白色礼裙起舞的少女，旋转底座，生日快乐的旋律响起的同时，水晶球里下起莹白的雪。

　　好土。
　　喻晚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上次收到这样的礼物还是小学三年级。
　　真是非常典型的直男审美，她想着要怎样表达出自己对这个礼物还算满意，扬起笑容的同时听到叶承宇说——
　　"我之前听喻晨说过，你们的生日在小雪前一天，但是从没在这一天见过雪，所以就选了这个。"

　　扬起的笑就这样凝固在嘴角，喻晚忽然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又开始紧张了。
　　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明明收礼物的是她，游刃有余地也该是她才对。
　　最后她只是说了谢谢，连【我很喜欢】几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他偏偏还没有走开。
　　啊，她还是要再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好呢？喻晚绞尽脑汁想要找出合适的台词，比如店里的氛围很温馨舒适她很喜欢，现在播放着的音乐来自她很喜欢的歌手，那张新专辑的歌词写得很美，像她面前这杯不知道叫什么的饮品......
　　又或者抛开这一切不谈，他们可以聊聊自己那个讨人厌的弟弟。

　　"喻晨说这是你们第一次分开过生日。"
　　叶承宇率先开口，很巧，跟她想要抛出的话题一模一样。
　　"他还说你不爱吃蛋糕，所以就用这个代替了。"叶承宇在那杯不知名饮品旁点了点。
　　"谢谢。"她还是只会说这两个字。
　　一直站着的他突然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对上她略显惊诧的眼神笑了笑，"这个点很少有人再来了，我也需要坐下来歇会儿。"
　　店里全是空座，你倒是去别的地方坐啊。
　　喻晚腹诽着，手不着痕迹地挪了挪包确保书被完全挡住，然后捧起那杯漂亮的饮品小口小口喝起来。直到干涩的嘴唇再次变得湿润，她才问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吗？比你们大半岁，五月份的。"叶承宇伸手扭动水晶球的底座，八音盒清脆的旋律再度响起。
　　"具体是哪天？"
　　"五月二十一。"
　　"刚好整整半年啊。"她有些惊讶。
　　他漫不经心地将视线从水晶球移到她面上，"嗯，这么一说，我跟你也认识整整一年了。"
　　还真是。
　　再度无话，喻晚安静地喝着饮品，叶承宇安静地摆弄水晶球。

　　她快要喝完时才又听到他说，"你跟喻晨描述的不太一样。"
　　"？"
　　"他总是说你脾气不好，性急，好奇心和好胜心都很强，什么都想知道，也什么都想赢。"
　　这是在生日当天需要听到的评价么。喻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的话你也信？"
　　"嗯......他还说你报复心很强，非常记仇。"
　　"砰！"地一声，喻晚忍不住把杯子放回到桌上。
　　"他少放屁！"
　　还好她已经快喝完了，杯里的液体并没有洒出来。
　　喻晚把杯子往前移了移，抬头就看到叶承宇在憋笑。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她。
　　"喂叶承宇，"她忍不住叫他，"哪里好笑了。"
　　"我没笑啊。"他右手握成拳挡在嘴边，脸也侧过去不让她看。
　　"我才不信。"喻晚气呼呼地把最后剩的一口喝完，"喂叶承宇，这杯叫什么名字呀？"
　　"新调的，没有名字。"
　　"可是这些不都是根据书调出来的？"
　　叶承宇低低嗯了声，"这杯不是。"
　　"瞎调的哦？"她存了点报复他刚才逗她的心思在，语气夸张。
　　叶承宇没答，只是问她，"这本书怎么样？喜欢吗？"他看着她包下露出的黄色书角。
　　一下被点到最想掩盖的点，喻晚夸张地哈了一声，眼睛慌乱地四处瞟，面上却还在故作镇定，"就，就还行吧。"
　　"跟它的特调搭吗？"
　　喻晚诚实地点头，"很搭，尤其是从甜到酸涩，苦味上来后又有回甘的过程，跟读这本书的感觉很像，中间好多地方我都读得很焦虑，明明名字取得很浪漫呢......"
　　"同名的那篇是很浪漫。"
　　"是吧！我好喜欢【我们要散步，我们要走很长很长的路。】那里，我就喜欢到处乱逛，哈哈，今天也是无意间逛到这里的。"说到这，她弯起眼睛愉悦地笑。
　　"嗯，我经常在这条街看到你，一个人戴着耳机转悠。"
　　这条街相对没那么多人流，她经常在散步时经过。
　　"真的吗？那你怎么没跟我打招呼？"
　　"你看上去，不太希望被打扰。"他如实说道。
　　"好像是哦，我戴着耳机应该也听不到你叫我。"
　　"下次就能听到了。"叶承宇站起来收拾她喝完的杯子，又端了杯温水给她，"不打扰你看书了，还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喻晚也不记得后来又看了多久的书，只记得书里那句【作家最大的威胁不过是——要成为我的情人或是素材？】
　　最后她合上书问他什么时候打烊。
　　"要一起回学校吗？"他脱下围裙问她。
　　"好啊。"没了刚来时的那点局促，她回答得很大方。
　　一起走回学校的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题从公共课考试到喻晨的糗事，又落回到那杯还没起名的特调上。
　　"我刚有了灵感，想回去写个新本子，不过还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喻晚借着路灯看他的侧脸，想着用怎样的词汇去描绘那样的面部轮廓和额头。硬挺？清爽？还是用最简单的英俊概括会比较好？
　　"是个怎样的故事？"他问。
　　"还不知道。"
　　"那等你想好了，名字就借给那杯特调吧。"
　　"好啊。"
　　叶承宇挑了挑眉，"这样就答应了？其实你脾气挺好的。"
　　"都说了喻晨那是在污蔑我！"喻晚忍不住拍他。
　　叶承宇又开始笑，喻晚也又问他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到去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生气地拍喻晨，表情动作一模一样。"
　　"那是因为我们说好了在广场见，结果他没等我就先去商场了！害我一个人在外面傻等，超级过分！"
　　"嗯，是很过分。"
　　......
　　咖啡店离学校并不远，可是在喻晚的记忆里，那天他们说了好多的话，走了好长的路。
　　像诗里写的那样。
　　于是她回寝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笔电，将源源不断的灵感写下。有种兴奋又害怕的情绪在她的血液里沸腾，她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兴奋于那份早就存在的吸引的确定，害怕她会忘记这稍纵即逝的悸动，像之前那样，只要他不出现，就会渐渐遗忘。
　　她写得很快，谁说话也不搭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因为她必须，一定要将这样的感觉全部写下来，完整地，把加速的心跳，急促的呼吸，手臂竖起来的汗毛和不可言说的妄想全部都写下来。

　　【他既不是我的情人，也不是我的素材。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