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系咸鱼男高逆风喝茶》伽莲

34、为什么我会遇见你

　　姜砚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好在他本来就懒得走动，现在走慢一点，除非留心，也没什么人能看出来。姜砚觉得林山檐对待他太小心了，像护着玻璃瓷器一样护着他，好像别人稍不留心地碰他一下他就碎了。

　　路上遇到了想跟姜砚打招呼的人，如果他想要拍姜砚的肩膀，会被林山檐不由分说地抓住手腕。姜砚看过去，只看到林山檐如往常一样礼貌而疏离地说：“抱歉。”

　　他觉得有些好笑，林山檐却好像没看到他的笑似的。

　　中午吃饭，林山檐也只管带着姜砚往校外的地方走。姜砚也不拒绝他，只跟着。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诸如“要不要给你带饭“类似过于明显的提问，只是让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姜砚看得出来，林山檐在为了他放慢速度，配合着他慢慢走。甚至在姜砚实在是忍受不住痛时伸出手，让他搭着自己有力的小臂。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修风格极为简单、普通的小店，但干净整洁，很符合姜砚挑馆子的审美。

　　连姜砚也不知道，这个偏僻又安静的小店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校门后的小巷的。小店不远，也没有什么客人，挺适合他从学校慢悠悠蹭过来。

　　姜砚看了眼菜牌，基本都是G省本地人会做的家常菜，偏清淡，还有几款常见的糖水和饮料。姜砚看着最后一页的板栗红豆沙，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林山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惯性地把菜牌推过去，先让姜砚点。

　　这身伤，姜砚没打算跟林山檐解释，但从林山檐的反应姜砚也知道他其实已经猜得七七八了，于是也没打算遮掩。他抬起手指勾着耳边的口罩带子，把口罩摘了下来，露出东青一块西青一块、带着纱布的脸和被自己咬破的嘴唇。

　　姜砚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山檐，然后开始拉外套拉链。拉链一拉开，就露出内里的黑色背心——那是他第一次把林山檐带回家吃饭时穿的那一件。因为琐碎的伤太多了，又不好穿T恤压着伤口，所以他挑了这件背心。他的左手手臂缠着绷带，右边快到锁骨的位置贴着一大块纱布，其他暴露或没露出的位置基本是大块大块的青紫色，薄而白的肌肤上尽是被打的痕迹。

　　林山檐没有遵从他过去所接受的“非礼勿视”的教导收回目光，从一开始，他就面色凝重地看着姜砚动作。

　　姜砚并不为此感到不快或不体面，他在林山檐的眼底看到愤怒、懊悔、痛苦和心疼，像是很珍贵的事物遭到了不该有的待遇。

　　说实话，姜砚在那一刻感到了些许诧异，他从来没有在温良的、游刃有余的林山檐身上看到这些情绪。这让姜砚感到眼前的人很陌生，于是他的动作停下了。

　　他只拉开了外套的拉链，注视着林山檐的双眼，轻声说：“有什么想问的吗？”

　　“不。”林山檐垂下眼，停了好久，慢慢说，“吃饭吧。”

　　姜砚挑了挑眉。

　　有时候，过多的隐瞒会引起误解，会拉开人与人的距离，即使真相很难看，不说也只会让亲近之人越离越远。

　　所以姜砚选择跟林山檐坦白。

　　他们吃着热腾腾的饭，坐在安静的餐馆里讲起其中一个的过去。姜砚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向林山檐讲起那些日子像是在分享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故事。他吃饭总是很开心，说起来也就很轻松。他轻描淡写双亲的遗弃、父子的纠缠，好像真的所有都不值一提。

　　林山檐只是安静地听着，背后靠着一节阳光。

　　这个餐馆的老板手艺很好，在做菜前甚至笑眯眯地问了姜砚的口味和偏好。甚至在饭后还端上来两碗板栗红豆沙，解释说他们店从来没多少客人，他们两个是今天首位顾客，这是免费送的，还请常来。

　　姜砚笑着说了“谢谢”，舀起一勺吃了之后去看林山檐的反应。

　　林山檐低头看着那一碗板栗红豆沙，还是静默着。

　　姜砚觉得气氛过于沉重了，凑近了一点，歪了歪头看他的眼睛：“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在想……”，林山檐抬起眼看着他，目光掠过他结痂的嘴唇又移到他的眼睛，轻声说，“希望你在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够想起我。”

　　“那是当然。”姜砚听了他的话忍俊不禁，想笑却又因为扯到伤口感觉到痛。他倚着椅背，仰着头，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表情愉快而满足，觉得今天吃得实在是太撑了。

　　中午还是太晒了，姜砚又走不快，站在太阳底下感觉能原地晕过去。他因为腿痛，半倚着门边等林山檐，看起来吊儿郎当得不像话。他低头看着树影斑驳，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意。

　　G市的天气多变，都快十月了温度又回升了，好好的秋天摇身一变，有和盛夏差不多的温度。

　　林山檐回来时说向店家借了把伞，等姜砚走出第一步，伞就自然而然地撑在了他的头顶。林山檐确实细心，知道他不喜欢被晒。倒不是姜砚娇气或是怕晒黑，他只是讨厌这种在铺天盖地的热意中脑袋昏沉迟钝的感觉。

　　两个人走得很慢，在走进校门之后，姜砚忽然扯了扯林山檐的袖子：“你会弹钢琴吗？”

　　“会。”林山檐绅士地一颔首。

　　“带你去个好地方吧。”姜砚狡黠地向他眨眨眼睛。

　　姜砚没有拒绝林山檐伸出的手，他大大方方地搭着林山檐的小臂，不紧不慢地走。林山檐对他会把自己带到哪里毫无异议，顺从得像兔子。

　　“我看到这个，就想起了你。”

　　直到姜砚推开一间废弃的琴房，侧身对看到钢琴而微微怔愣着的林山檐说。

　　烈阳的光线穿过经久未打扫的琴房，穿过灰尘、蛛网，落在钢琴之上，像过曝的照片，又像海面上粼粼发光的波浪。德宏高中不愧是有名的私立高中，这架钢琴看起来就造价不菲，如今破旧不堪，却仍然残留着美好的金钱的气息。

　　整间废弃的琴房堆满了各种杂物，有废弃的架子鼓、断了弦的吉他以及成堆的泛黄的乐谱。

　　林山檐看着姜砚站在这些旧物的中央对自己笑：“弹一首给我听听吧。”

　　“想听什么？”林山檐的手指划过钢琴的几个琴键，钢琴也就走漏出几个走调的音符。

　　“你弹什么都可以，这里隔音很好，而且不会有人来的。”姜砚回答他，然后去打开了旁边的窗。他半靠在窗沿，侧脸隐没在日光里，对林山檐比了个“请”的手势。

　　林山檐没有拒绝，只是绅士地向他行了个礼，然后拉开琴凳，坐了上去。他做这些总是赏心悦目，背部挺直，手指修长，落在琴键上，启奏的第一个乐符就能让人屏息敛声。

　　姜砚打开了手机摄像头，在调整坐姿的同时不可避免地摇晃。他的镜头里是林山檐和一架旧钢琴，录进去的是钢琴时而清亮时而沉重的乐音。林山檐一脚踩在脚踏板上，一脚踩在地面上，微微低着头。

　　姜砚没有听过这首歌，只是觉得林山檐弹得好听；他也不知道这架钢琴是否走音，只知道林山檐弹钢琴的样子好看。

　　金色的光辉穿透万千尘埃，最后形成几行光线，就这样落在姜砚的镜头里。

　　为什么，我会遇到你呢？

　　姜砚看着林山檐，这个想法忽然萌生。他感到身上的骨头都被烈阳融化，伤口带来的潮水般的疼痛在这一刻模糊不清。

　　这首曲子听起来宁静而优美，仿佛纯净的蓝湖旁有着天鹅垂颈。在曲末，林山檐又即兴弹了一段。乐音欢快，由弱转强，衔接得非常漂亮。他的双手飞跃在黑白的琴键间，重叠的乐音逐渐变得繁复，姜砚快要看不清他的手指。

　　一小节光落在林山檐的手背，画出分明的界线。

　　他轻重有度，重复的乐章如山林里蜿蜒曲折的流水，沿着石阶奔涌而下。

　　当最后一个乐音弹奏出来后，琴房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在那短暂的静谧后，姜砚鼓起了掌。

　　林山檐望过去，他正目光含笑，眼底流露出赞赏之意：“你弹得真好。”

　　“谢谢。”林山檐看着他也笑。

　　姜砚关了手机，慢吞吞地向他走过去，端详着这架钢琴和林山檐放在琴键上的手。他像好奇的猫，微微弯腰，目光逡巡了一遍后把自己的手也放上了琴键和林山檐的手做对比。

　　他和林山檐靠得很近，林山檐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薰衣草和淡淡药味混在一起的味道。林山檐几不可见地偏了偏头，瞳孔映着姜砚那漂亮又流畅的下颌线和凸起的喉结。

　　“你的手真好看，比我的大一点，长一点，天生适合弹钢琴。”姜砚感慨道，一边动了动手指，按下琴键。

　　于是林山檐的目光从他的下颌移到了他的手上。姜砚的手同样修长，且骨节没有他的明显，指尖偏细，更好看一些，更白一些。

　　“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林山檐看着他的手说。

　　他没想到姜砚就这样把另一只手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林山檐背部的肌肉一瞬间绷紧。

　　但罪魁祸首显然没有注意，姜砚只是心情愉快地靠着他的耳侧说：“不行啊，我玩这个倒显得附庸风雅了，还是林总来弹吧。”

　　“当然不会。”林山檐脱口而出，正好对上姜砚的眼，于是哑然。

　　他们靠得实在是太近了。

　　姜砚在这一刻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