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系咸鱼男高逆风喝茶》伽莲

43、他是自私的

　　运动会为期三天，终于在漫长的闭幕式后圆满结束。

　　八班这一次赚分赚得盆满钵满，体育赛事的倒数第一摇身一变成了总分第二，还顺便拿下了优秀班级。恰逢下午开始放周假，蔡兴实在高兴，豪爽地拿出班主任补贴请所有人出去吃饭。

　　一帮人乌泱泱地涌到粤菜馆包了五张圆桌，坐等着狠狠宰蔡兴这个老登一回。

　　姜砚和林山檐帮着拎了几大瓶橙汁和椰汁过来，几个人在一块很快就张罗好了喝的。

　　他们站着举起透着橙色或乳白色的塑料杯，胡乱地碰在一起，笑着大喊：“恭喜八班，八班威武！”

　　姜砚喝不惯这么甜的饮料，只是象征性地碰杯后抿了一口，就放下了。他放下杯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觉到手有些凉，目光定定地落在远处的茶壶上。

　　还没有等他琢磨着什么时候把那个茶壶转到自己面前合适，身边的人就站起来轻轻转了转桌盘，拿起了茶壶。

　　姜砚抬起头，只看到林山檐嘴角勾起的愉悦弧度。

　　林山檐提着茶壶，躬身给姜砚的杯子里倒茶，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得体。

　　姜砚看着红茶到了合适的水线后准确地停下，然后适时礼貌地点了点桌子表示谢意——他们G省人的习惯。

　　林山檐还在站着，给周围其他人倒茶，这是他们家的礼仪要求。其他人都受宠若惊地连说好几声谢谢，只有姜砚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双手捧着滚烫的茶杯。他惬意地眯起眼睛，感觉到手没那么僵了。

　　林山檐的余光瞥到姜砚正小口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茶，也许是因为太烫，他喝得很小心。

　　像猫。林山檐心想。

　　把茶壶放下之后，林山檐坐了回去，他小声地问：“好喝吗？”

　　“没有你送的茶叶好喝。”姜砚遗憾地摇摇头。

　　“没关系，至少能暖手。”林山檐挑眉。

　　姜砚的小动作被看穿了也无所谓，他享受着自己的热茶，感觉胃里都暖乎乎的。

　　餐桌上话题的中心很快就转到了谢泽身上，毕竟谢泽是这次运动会的最大功臣。坏小子们学着大人的样子轮番给谢泽敬橙汁，谢泽陪着他们闹，装模作样地把酸甜的橙汁一口闷，也就一下喝了好几杯。

　　等他坐下来的时候，江柏昭就在桌底下踩了他一脚。

　　谢泽从小到大没有哪双鞋子是不被江柏昭踩过的，新买的鞋不到三天就会布满江柏昭的脚印。谢泽一开始还会感觉到生气，后来就自然而然地免疫了。

　　现在想想，人真是容易被驯化。谢泽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他偏过头，懒懒地跟江柏昭说：“你干嘛老踩我鞋，到底是什么坏习惯？”

　　江柏昭的手撑着下颌，漫无目的地看着远处的一副装饰画，脚上一点一点谢泽的鞋尖，仿佛迎合着什么旋律，他没有回答谢泽的问题，却只是反问：“你开心吗？”

　　“什么？”谢泽又凑近了一点，像是在人声嘈杂中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江柏昭厌倦般摆摆手，试图散掉空气中酸甜的味道，懒得重复一遍。

　　“快说，什么开不开心的？”谢泽抓着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我问你走这条路开不开心？”江柏昭挣了一下也没能挣开他的手，干脆就不耐烦地回答了。

　　谢泽顿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想过江柏昭居然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江柏昭从来都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他从很早之前，就确定自己一定要走艺术生这条路。他一定要去画画，因为他知道自己有这方面的才华，并且不打算让这项才能就这样被埋没。

　　他始终相信一个人能够成为什么，就必须成为什么。

　　但谢泽不一样。

　　谢泽是个单纯、天真得要命的人。他是一头勇敢无畏而善良的狮子，真正扑向你的时候只会收敛尖爪，用厚沉的肉垫不满地拍你。

　　他不计划一切，因为他的当下已经很好了。他的家庭经济状况可观，父母恩爱，同时也很爱他，不对他有任何强求。他是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简单纯粹得要命。

　　这样的谢泽，被江柏昭的一沓纸改变了人生轨迹，更准确地说，是出于江柏昭的私心，让他放弃了文化生的身份而去选择了专攻体育。

　　江柏昭不可否认，他已经离不开谢泽了。不是离不开他的一切照顾，而是离不开他这个人。

　　离开谢泽对他而言就像酗酒的酒鬼戒酒、有烟瘾的人戒烟，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度过这个痛苦的阶段。

　　可他江柏昭不能。他是自私的。

　　他越是长大，就越是明白，谢泽不是他的所有物。

　　他为了让未来的他们重合的时间更多，出于这样的一己私心将谢泽带上的这条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路。

　　哪怕夜深人静里他告诉自己谢泽现在也很快乐，这个选择是对的，他也还是会想到：万一谢泽没有呢？选了另一条路的谢泽会不会更开心？

　　现阶段热爱的擅长的，对谢泽而言真的可以贯彻终生吗？

　　所以今天，江柏昭看到谢泽扬着笑迎接着属于他自己的奖牌和赞赏时，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个问题：“你开心吗？”

　　即使他刚说完就后悔了。

　　谢泽顿住了，然后像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般保持着安静。

　　江柏昭有些懊恼，烦躁地夹着零碎的菜吃。

　　谢泽看着他把碗里不喜欢的菜也闷声吃了，终于开口：“当然开心了，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他注视江柏昭有些怔愣的侧脸，眼睛含着些许促狭的意味：“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你做的决定？哇塞江柏昭你真自恋啊……”

　　江柏昭毫不犹豫地黑着脸狠狠踩了他一脚。

　　“你只是一部分原因，其他的我也都是认真考虑过的，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谢泽笑了声，笑过后就认真道，“我喜欢篮球，现在学的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是我喜欢的。江柏昭，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哦。”江柏昭冷漠道。

　　“哎哟不行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多愁善感呢，江柏昭啊江柏昭……”谢泽认真了几秒就绷不住笑了，笑得了不开支，又去揉江柏昭的头发。

　　江柏昭的脸更臭了，再一次狠狠踩在他的脚上，终于让谢泽喊痛叫停了。

　　谢泽笑嘻嘻地去捏他的后颈，江柏昭则不再说话。

　　桌上的哄闹声从来没有停过，还时不时地爆发出巨大的笑声，他们班气氛不错，永远没有冷场的时候。

　　姜砚安静专心地吃着桌上的热菜，他坚定地相信等到菜凉了绝对就不好吃了。

　　有林山檐在，话题就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姜砚注意到这些人都大着胆子探听林山檐，林山檐为了应付他们连饭都没吃几口的时候，他就有些犹疑了。

　　姜砚在桌子底下拉拉他的衣服，林山檐便转过头轻声问：“怎么了？”

　　“吃菜，不然要被夹没了。这个好吃。”姜砚小声地回答，指了指面前的豆腐。

　　林山檐“嗯”了一声，然后他想了想，忽然心一动：“你帮我好不好？我有点……不方便。”他的眼神隐晦地看向滔滔不绝的同学。
　　姜砚立刻会意。

　　姜砚第一次切身地领悟到江燕花给小辈夹一大碗菜是出于什么心理，大概就是生怕自家孩子吃不饱吃不好，所以自己觉得好吃的、味道还过得去的就都想夹过来。

　　姜砚是熟悉林山檐口味的，他跟自己一样喜欢偏清淡少油的东西。他甚至有些嗜甜，有一次姜砚做了糖醋排骨，他会多吃半碗饭。

　　姜砚越了解林山檐，就越觉得其实林山檐并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高深莫测，然而这一面只有自己清楚。他认真地用公筷夹菜的同时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林山檐聊天很有技巧，如果他不想和别人聊下去，话题就很快被他不动声色地结束；如果他想和别人聊，那就永远不会冷场。
　　他一边分神留意着姜砚，看着他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夹菜放进自己的碗，然后逐渐堆高，周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他们的同学或是交头接耳着聊天，或是相视着大笑，只有姜砚在认真地为他夹菜。

　　有时候他就这么安静，坐在所有人中间，却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自在、安然，不被搭话也不会感到难堪。林山檐垂着眼睛想，一边按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他再往自己碗里夹的动作。

　　在那个和林山檐攀谈的人转过头和其他人说话的间隙里，林山檐的指腹不着痕迹地蹭过姜砚手指的骨节，他对姜砚说：“谢谢姜爷，这里够我吃了。”

　　姜砚才意识到自己往他碗里放得实在太多了，但由于自己夹放得很有技巧，所以那个小碗里堆高的菜只是摇摇欲坠，没有掉下来。

　　姜砚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往他的碗里飘忽了几下，最后坐好说：“嗯，你吃。”

　　林山檐的眼睛微微弯起，直到把姜砚的手腕捂得热一点，才放开他的手。

　　姜砚吃饱了就这样捧着茶杯边暖手边喝茶，偶尔应付一下落在他身上的话题，或者照顾一下陷入窘境的人。

　　他右手的拇指长了倒刺，正分着神准备用左手撕掉的时候，林山檐又按住了他。

　　姜砚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林山檐迎上他的目光解释道：“别直接撕，痛的。”

　　“小问题。”姜砚挑眉说。

　　林山檐只是轻轻摇摇头，认真说：“回去用指甲刀剪了。”

　　姜砚见拗不过他，只好放开手，睁着无辜的眼睛表示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