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礼物 ...
-
如这般难度的试卷,哪怕是附中,考不及格也不会令人很意外。
可还是出了一件让全校都很意外的事。
高三五班,数学卷子的压轴题居然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做出来了。
过了开始的惊讶之后,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有猫腻。
这卷子的难度,堪称地狱模式,压轴题很多人更是连题目都没读明白是怎么回事,结果一个班的人全都解出来了,简直匪夷所思。
便在这紧张压抑的气氛里,高三五班全体学生个个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一个个这么聪明,卷子的压轴题都被你们给做出来了。”
于师太在讲台上来回踱步,瞪着眼扫过一个个乌黑的发顶。
“这怎么回事,随便抄抄居然抄到正确答案了?”
“不知道啊,你从哪里抄的?”
“我在蒋雨那抄的。”
“她次次数学考不及格的,能做压轴题?”
在这针落可闻的教室里,哪怕一丁点的说话声都会被放大。
于师太自然听见了,她停下脚步。
底下的学生听见忽然消失的脚步声,更是紧张地把头埋得更低。
“你们抄得倒是很有艺术,知道抄得一模一样一定会被逮住,所以那里漏两个步骤,这里少写几个字的,不过最后答案都是正确的。”
于师太把教案往桌上一扔,“你们谁来给我解释解释,你们是怎么在天马行空的解题步骤里算出正确答案的?”
空气是长久的凝滞,窗外的飞鸟擦窗而过时,都忍不住看看这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教室。
“许静。”
被叫到名字的女生身体一抖。
“你上来给我们讲讲这道题。”
许静慢吞吞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不吭声也不抬头。
足足过去了三分钟,整个教室除了呼吸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方清宇,你上来讲。”
方清宇也依葫芦画瓢地站起来,一动不动。
“陈鸣,你来。”
.....
大半节课过去了,教室里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
于师太也早已没有一开始的生气,目光平静地扫视全班。
“说说看,你们都是抄谁的?”
其实她自己心里有数,全班能写出最后一题的人只有靳远,但是她不觉得靳远是会帮人作弊的人。
更何况还是让全班大半的人抄。
角落里,响起一个如蚊呐的声音:“我抄的宋可可。”
有了第一个起头的,后面的人就像推骨牌般接连报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最后一个在班级响起的名字是石家俊。
于师太将目光投向教室后排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你又是抄谁的?”
石家俊眼神乱瞟,支支吾吾地报出一个名字:“靳远。”
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难不成她最看重的学生当真帮人作弊?
靳远挑眉,不甚在意,早在报出石家俊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怕是和他脱不了关系。
“我可没那么善心,给你抄答案。”
靳远冷淡如水,靠在椅子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石家俊脸泛红,“我是看见你放在桌角上的草稿纸了,那上面有你演算的过程和结果。”
谜底被揭开,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于师太说:“你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能做出压轴题?”
石家俊嗫嚅着:“试卷实在太难了,我就没写出多少,想多写点分数好看点。”
其实他抄答案的时候,也漏掉了很多步骤,想着写几个字拿点同情分好看点,别人要抄的时候,他也很慷慨地不藏私,哪想到会抄了大半个班级。
还越抄越离谱,最后抄得人步骤是一堆鬼画符,但答案却出奇地和正确答案对上了。
“你们现在会为了分数好看一点而去作弊,那将来你们会不会为了人生好看点,而去做一些违背道德甚至触犯法律的事?”
于师太一个问句,问得全班人鸦雀无声。
“石家俊,你会吗?”
“.....不会!”石家俊的回答虽犹豫,但确是肯定的。
“做任何事都不是为了活成别人嘴里的‘好看’,而是活成你自己的模样。”
一字一句落入每一个人的耳朵,众人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最爱拖课的于师太不一样了。
朝暮原本对这一场的作弊问责不甚关心,现在也在心中默默琢磨这句话。
活成自己的模样-------听起来简单,可人永远都会被世俗的条条框框所桎梏,而偏离自己的本心。
“鉴于你们现在还没树立好正确的三观,这个礼拜五下午那节课改成家长会,每一位家长都必须到。”
嗯----还是原来可怕的于师太。
“什么?开家长会?”
“没错,这件事我和你们张老师也说过了,他也答应了。”
顿时,班级里怨声载道,没作弊的还好,那些做了弊的个个垂头丧气。
朝暮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秦倚芬从前就没有参加过家长会,现在更加不会来!
~
晚饭时,靳远忍不住问:“朝暮,家长会你准备怎么办?”
他清楚目前朝暮的情况,秦倚芬不会来,而于师太下课前又下了死命令,谁家长没来,就要写三千字的思想检讨。
朝暮:“我已经准备开始写检讨了。”
冯起峥埋头干饭,可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高。
听这话的意思,秦朝暮的家长不会来,片刻后,他又恍然,现下学校里的流言如暗涌般,秦朝暮怕是也不敢让自己妈妈来。
周五,是全校师生都感觉最放松的时候,除了高三五班。
今天的风有点大,吹得人难受。
朝暮将自己刚刚写好的检讨书放进课桌里,准备去趟洗手间,下一节课就是家长会了。
有些家长早早就来了,在走廊上等着。
朝暮穿梭在人流里,目不斜视,想着家长会后该怎么和老师交代。
当她再返回教室的时候,许多家长已经在自己孩子的座位上就坐了。
她是从后门进来的,所以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座位上也坐了一个人。
朝暮顿下脚步,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其实不只是她,班级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那座位上的女人。
女人里面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裙,外面套了一件黑色束腰风衣,脚上一双黑色的细高跟。
一双眉眼顾盼生辉,艳丽的红唇像一朵绽放的玫瑰。
妩媚,风情,妖娆,这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词汇通通可以用来形容这个女人。
一众同学似乎也终于找到了秦朝暮能长这么好看的原因。
秦朝暮长得和她的母亲有六七分像,最不像的就是她身上没有那种游刃有余的媚态,她有的是不染尘世污浊的淡然。
“妈,你怎么来了?”朝暮走到秦倚芬身边,小心翼翼地出声。
秦倚芬稍稍抬头,仅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又有几分不耐地说:“你们老师一连打了十几通电话,我说我不是你妈,人还不信,还一个劲的打,说了一大通,搞得好像我要是不来这个家长会是多大的罪过一样的。”
“正好,我闲着也没事,就过来看看你在学校混成什么模样。”
朝暮哑口无言,有点局促地手搓衣角。
上课铃声响起,于师太就踩着铃声进门了,她一改往日随意的穿搭,换了身偏正式的黑色套装,头发也梳得整齐,没有一丝碎发掉落。
“好了,学生出去自由活动,教室留给我们开家长会。”
学生们如蒙大赦地蜂拥出门,毕竟不用当面听批斗大会。
朝暮慢悠悠地出了教室,她没有跟随众人下楼,而是走过长长的连廊,去了高一的教学楼。
高一的教学楼楼顶有一处天台,是学生们的常驻之地。
起初校方怕出事故,总是想方设法地锁住天台的门,可每一次,门锁都会不翼而飞。
最后,校方也就放弃,改在天台上装上高高的铁丝网。
虽然改装后的天台差点意思,但是依然是学生们的常去之所。
朝暮在天台上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坐下。
天台的风大,即使吹不到,但凉意不减。
云卷云舒,却又不知疲累地随风飘向远方。
她靠墙坐下,风吹得长睫颤了颤,她望云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肩上落下一层带着温度的重量,她偏头望去,眼前还是那个耀眼少年。
靳远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身长玉立,目光落在她身上,浸着莫名的情绪。
“我问过了,于师太给每个从来没参加过家长会的家长打去了电话,游说过一番。”
原来是这样,只是不知道说了什么,居然能把秦倚芬叫来。
朝暮情绪不高,“知道了,谢谢。”
靳远在她身边坐下,本来能从侧边吹来的一些风也彻底被挡住了,这下再没有丝毫风能吹向她。
靳远长腿随意交叠着,学着她抬头望天,“离我的生日可越来越近了,你想好给我什么礼物了吗?”
猛然被点醒,朝暮愣了一下,“还没想好。”
她有点惭愧,这样的回答好像她没有把人家的生日放在心上一样。
其实是放在心上的,只是平日里的事情太多,有些忘了。
靳远淡然一笑,笑声仿佛来自天际,离散却蛊惑,“那你可要抓紧了,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没什么想要的?”
“你看我缺什么?”
回望进靳远深邃的眸子,朝暮险些失神。
无论从各方面比较,靳远的条件比她不是好了一星半点,他能缺什么呢?
“也许我缺的不是物质上的。”靳远帮她拉了一下肩头要滑落的衣服,自然随意的动作仍然会让朝暮的脸微微发热。
这么久以来,靳远总是看似撩拨却有无甚在意的和她有一些身体接触,她从最开始的紧张到不敢呼吸已经逐渐适应到只会微微害羞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好现象,但是她又总是会对这样突然其来的接触上瘾,似乎她也在期盼着不经意间的触碰。
像是瘾者,追逐极致的曼妙感觉而自我沦陷,不愿被救赎,不愿被唤醒。
靳远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映着自己,带着三分茫然,七分懵懂,让人心怜。
“我觉得一个你,可以弥补我所缺失的一切。”
即使没有风的吹打,但依然能听到俞渐增大的风声,携着漫天乌云滚滚而来。
该是有一场大雨的。
可雷未至,雨也未下,朝暮却觉得天地在崩塌,世界在爆炸。
她于风声大作里,突然想起她曾无意间看到的一句话-----人山人海,我只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