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流火》沁枝

4、靠近

　　认识靳远也好些年了，纵然交集不多，但是对他的脾气性格也是有所了解的。
　　可从昨天傍晚开始到现在，还不足24个小时，靳远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从前，他们不过点头之交，现在居然变得这么关心她，更是会说一些超过她理解范围的话。

　　“突然觉得，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朝暮傻愣愣地说。

　　班级里班主任的训话已经结束了，同学们正在自习，张浩坐在讲桌后，偷摸看着手机。

　　白色的墙壁成了背景板，衬的两人皆是神色各异。

　　“你的确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尾音低沉，好似带着些落寞，可转瞬，靳远又似这转好的天气一般说道：“从现在开始认识我也不迟。”

　　“……”

　　说句实话，朝暮是一个字也没有听明白，只是心中隐隐有一个感觉，那个别人眼中耀眼夺目的少年正在一步步地朝她走来……

　　～

　　下课铃声响起，走廊上一窝蜂涌出许多学生。
　　当他们看见站在走廊上的靳远和秦朝暮时都是一脸震惊。

　　靳远身为风云人物，有多引人注目自不用说，秦朝暮被誉为校花，虽然平日里一再低调，但还是备受关注。
　　再则，他两的学习成绩都很好，如今居然也会被罚站？

　　两个同样好看的人哪怕是站在白墙下也是赏心悦目的。

　　张浩从门口走出来，皱眉看着他两说：“下次不要再迟到了。”

　　朝暮乖巧地应声，靳远则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个‘嗯’字。

　　张浩走远，朝暮和靳远才一前一后走进教室，冯起峥像只兔子般蹿到靳远的面前，可眼神却是瞟向秦朝暮的。

　　“远哥，你怎么和秦朝暮一块来的？”

　　朝暮脚步不停，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周遭的人即使都在干着自己的事，但是也在竖着耳朵偷听。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很奇怪好吗！”冯起峥的调都拔高了几个度，连回到座位上的朝暮都听见了，“你俩是一起淋雨过来的？。”

　　冯起峥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靳远回到座位。

　　“不对啊，这不是有伞吗？”那么大一把黑伞被靳远放在了课桌旁，他还不瞎。

　　冯起峥眼睛滴溜溜转了一阵，突然醍醐灌顶般的一拍脑门，靳远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继续收拾课桌。

　　“远哥。”冯起峥弯腰凑到靳远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俩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冯起峥像只闻见腥味的猫，那一脸的八卦表情，实在有几分欠揍。

　　靳远停下手里的动作，意味不明地笑着：“你不知道？”

　　“？”

　　他该知道什么？
　　他是不是失过忆？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冯起峥再追问时，靳远却闭口不言了，差点没把冯起峥给好奇死。

　　*

　　其实，冯起峥没有失忆，只是不曾留意靳远说过的话。

　　昨天下午的体育课，因为体育老师临时有事，就变成了一节自由活动课。

　　宽敞的操场上，靳远和班级里的男生一起踢足球，而女生们一部分嫌弃天气热回教室去了，还有一部分就坐在看台上看踢球。

　　朝暮是唯一一个坐在树荫下看书的。

　　彼时，阳光从树叶间投下斑驳的阴影，落在书本上，悠闲恣意。

　　少女专注于课题上，似乎碰见了难题，秀眉紧蹙，贝齿轻咬着笔头。

　　靳远踢球之余，总时不时看几眼秦朝暮。

　　看她的安静，看她的可爱，看她在自己眼中熠熠生辉。

　　一个没注意，飞起的足球擦着他的脸颊而过，顿时就把脸刮红了，好在没破皮。
　　看台上的女生们焦急地直跺脚，只想跑到靳远面前表示关心。

　　可真正敢上前的就只有李若若。

　　不过李若若关心的话刚起了个头，就没法往下说了，因为靳远从她身边走过，丝毫不做停留。
　　这一幕惹得别的女生暗地里偷笑。

　　冯起峥陪着靳远在看台上坐下，靳远靠向椅背，伸直了腿，这样平视的角度，正好可以望向朝暮。

　　“远哥，就碰了下脸而已，怎么不踢了？”

　　冯起峥凑近看了看靳远微红的脸，没有靳远，这一场球他们队怕是不好赢。

　　靳远没有回答，情绪有几分低落。

　　看着那个全神贯注看书的少女，靳远只觉得无比烦躁，而更多的是失落。

　　无论秦朝暮在哪里，在干什么，他始终在关注着她。

　　而秦朝暮呢？他好像从未看见过她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是别人眼中的日月，却在她眼中渺小如尘埃。

　　众人都说他是天之骄子，可他却不能像一片树叶般轻轻落在她肩头。

　　说不落寞是假的……

　　“人为什么摘不到星星？”

　　听见这没头没尾的问话，冯起峥水含在嘴里都忘了咽。

　　“因为星星离我们太远？”冯起峥小心翼翼地半问半答，深怕人家学霸是要出什么问题来考验他的智商。
　　“是啊，离得太远了。”靳远语气里的挫败让人无法忽视。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地面，目光却没有聚焦，手里矿泉水已经打开却迟迟没有喝。

　　热风袭来，带着燥意，一碧如洗的天空中偶有几只飞鸟掠过，是最自由的存在。

　　饶是冯起峥再傻，也察觉出靳远的情绪不对。

　　不过只要不是学霸来碾压他智商的，他就能无所畏惧地侃侃而谈。

　　“远哥，听过一句话没，叫‘山不见我，我自见山’。”冯起峥笑呵呵地道。

　　靳远转头看他，没什么表情，带着几分沉思，等着冯起峥的下文。

　　“将来有一天，我发达了，就召集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给我造火箭。”冯起峥突然斗志昂扬了起来，“远哥，我去给你摘最亮的那颗星。”

　　这一刻，冯起峥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情话满级boy，只可惜对象不是个大美女，不过远哥这相貌也不差，他也不算太亏。

　　靳远没有被冯起峥的话逗笑，他的视线再一次越过操场上汗流浃背的学生们，落在那个纤瘦的身影上。

　　少女忽然抬起了头，好似他两四目相对，但靳远知道，秦朝暮并不是在看他，不过是随意看看周围。

　　不过百来米的距离，似乎隔着无际的银河，靳远的光芒照耀不到她……

　　良久，靳远像是突然于迷雾中找到了灯塔，不再迷茫，豁然开朗。

　　他眉头舒展，俊朗的面孔若四月暖阳，温和带笑地说：“我不应该等星星坠落，我要去摘星星。”
　　从前的那些年，他一直在等待着，期许着眼中的那个人能像一只蝴蝶般落在他的手心，他会小心呵护。

　　也或许，他在等一个时机，他可以不突兀地站在她面前，说一句：“秦朝暮，我们该好好认识一下了。”

　　可现在，他突然明白，与其等待，不如他自己去靠近那只小蝴蝶，无限靠近……

　　～～～

　　由于靳远那个高深莫测的回答，导致冯起峥一早上的课都在开小差。

　　他按照日期回想，连自己前天晚饭吃的是什么都想起来了，可就是想不起来任何有用的信息。

　　中午的食堂里，人声鼎沸，饭香四溢，一个个小窗口前排了长长的队伍。

　　打饭的阿姨盛肉时掂了两下勺，导致掉了两块肉，冯起峥也顾不上了，打完饭就找到了靠窗坐着的靳远。

　　可冯起峥嘴刚张开，话还没出口，就看见靳远抬手摆了摆，那意思好像是叫他让开。
　　冯起峥不明所以地挪动屁.股，看见靳远看着他的身后，就下意识地转头。

　　他看见了正低头吃饭的秦朝暮，细嚼慢咽，斯斯文文。

　　顿时，冯起峥如五雷轰顶一般，瞬间石化。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现在远哥连吃个饭都要看着秦朝暮？

　　他一定是失忆了，忘记了远哥突然变得这么反常的原因。

　　本要出口的话，被他生生咽下，低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进行着大脑风暴。

　　*

　　两三米开外的秦朝暮，完全不知道两三米之外坐着谁，倒是自己身边突然挤过来几个人。

　　领头的是李若若，还有两个是她的死党，张晓依和蒋琴。

　　李若若画了淡妆，用轻薄的粉底遮盖住略有瑕疵的皮肤，还描浓了眉毛，要不是学校不允许浓妆艳抹，她绝对还要画上艳丽的口红。
　　她本就五官长的还行，稍加修饰一番倒也有几分看头。

　　秦朝暮和她们从来不打交道，只以为她们是没位置了，拼个桌而已。

　　食堂饭菜的味道中规中矩，挑不出大毛病，只是也没有多好吃。

　　秋雨方歇，阳光就迫不及待地划破云层，投射向大地。

　　窗外的暖阳笼着朝暮整个人，像是镀上了淡淡的光，明媚温暖。

　　李若若瞟了秦朝暮几眼，看见少女不施粉黛却肌肤吹弹可破的好模样很是不高兴。

　　她很看不惯秦朝暮。
　　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长的好看又有什么了不起？

　　平时独来独往，和谁都不亲近，她觉得秦朝暮就是仗着自己担了个‘校花’的名号，自视清高而已。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张晓依，“秦朝暮，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秦朝暮愣了下，答道：“没赶上公交。”
　　“那你怎么会和靳远一起来？”张晓依继续追问。

　　秦朝暮思索了几秒，虽想起了今早走廊上靳远说的话，但她还是自动忽略了。

　　“他看我快迟到了，就载了我一程。”

　　“那昨天放学的时候呢？”这次诘问的是李若若，口气明显不好，“难不成也是因为要迟到了？”

　　学校旁的公交站人来人往，朝暮早该想到，昨天一定会有人看到她坐着靳远的车离开。

　　朝暮语塞，她察觉出这几人的不善，大概也猜到了来意。

　　突然，一道带着几分寒意的男声闯入，“李若若，你不是我们班的人，在这问东问西的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靳远端着餐盘站在桌旁，眉梢眼角都带着不耐烦，目光自上而下俯视着李若若。

　　身后跟着的冯起峥心中默默为李若若点上一根香……

　　靳远忽然主动找李若若说话，李若若自然喜不自禁。

　　她说：“没有，我……”
　　“不要学村口大妈的那套做派，对别人的事感兴趣。”

　　李若若的笑僵在嘴角，脸上也挂不住。

　　撂下这句话，靳远就迈步走了，丝毫不在意李若若青白难看的脸色。

　　趁着李若若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时，秦朝暮起身想开溜。

　　可她刚站起身，李若若就面带愤恨地看过来，警告她：“秦朝暮，你最好离靳远远一点！”
　　“因为你配不上他！”

　　李若若等人离开后，朝暮定定地站了会儿。

　　她没有因为对方如此直白的话而觉得难过，只是有一点点发愣。

　　她明白，麻雀不可能与雄鹰比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