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布琳娜的微笑【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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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缓缓推开，带动着地板上的灰尘飞舞了起来，陆諵被呛的直不起腰。
“你在拐角那里盯着，我进去看看。”莫遇头也没回的说道。
陆諵回头看了一眼，便乖乖跑去阁楼拐角的楼梯望风。
阁楼里光线不好，莫遇又不知道哪里有窗户或者煤油灯，此时只能摸着黑走进去，他强忍着被灰尘熏得发呛的感觉，一路从墙壁边上摸索过去，终于摸到了类似窗台的东西。
莫遇右手捂着口鼻，左手一发力，上面的杂物便被推开来，细小的尘埃缓缓飘向别处，几束光顺着窗子的四宫格照射进来，虽然不亮，但勉强能辨认出屋里的构造。
阁楼里大都是杂物，但莫名摆放的很整齐，似乎这还是比较重要的东西，东西不算多，他四下走着，踢到了一个画架。
“怎么哪都是画架……”莫遇弯下腰捡起来，画架上似乎是一幅画，莫遇把固定夹取了下来，将画拿到了窗子旁边。
被光源一照，画面顿时就清晰了起来，画上面，是拉杰利。
坐在一颗大树下面的拉杰利，微卷的金发在空中飘逸，头上的生机翠绿显得他无比耀眼，无比温柔。似乎没有人知道那时的拉杰利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恭喜破梦者莫遇，找到了梦核，请您再接再厉，找到摧毁梦核的办法，成功破梦吧～”
莫遇听着这个在脑海中炸起的电子音，这本应是令人兴奋的好消息。
但莫遇看着那副画，忽然有些悲伤，他替拉杰利感到悲哀，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站在这里，盯着这幅画，很久很久。
久到陆諵过来跟他说：“莫遇，我们得走了，马上要十二点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他才回过神，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幅画，接着将它放回了画架上，转身离开了。
“奈奈呢？”
“好像还在楼下吧，他们拖了拉杰利好久，这么久都没发现我们在阁楼。”陆諵有些心神不定，他纠结了好几次要怎样开口，最终还是莫遇看不下去他在旁边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要说什么？”
陆諵挠了挠鼻子，“也没啥……就是，你发现什么了啊？我们到底能不能出去啊……”
莫遇抿了抿嘴唇，他拍了拍陆諵的肩膀，“你快点下去把奈奈带回来吧，让其他人也赶紧回房间。”
“那你呢？你要去哪？”陆諵少见的聪明一回，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莫遇径直往前走到了画室，没回头，“规则上说十二点后不能出客房门，那我一直在外面不就行了？既然我们都觉得把那个人带走的是布琳娜，那我就在她来之前，先去找她。”
“咔哒。”门被关上。
画室里有蜡烛和煤油灯，莫遇点着蜡烛把煤油灯开了，他回到了那幅夫人的画像前，就这样坐在那里。
窗户并没有关上，月光混合着暖黄的灯光洒在布琳娜的脸上。莫遇又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悲伤。
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他很少有除了暴躁和愤怒以外的情绪起伏，躁狂症让他无法轻易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那还是前几年的时候，因为家庭原因，还有末日，让他的情绪起伏波动过大，这两年他在药物控制和心理疏导下已经好了很多。
可他有时还是会经常发脾气，但是没有之前那样严重到见人就打，手边有东西就砸的地步。而这事除了SUA的心理咨询师知道，他没有跟任何人说。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脾气差，爱发火。
没人会知晓他过去的无助和害怕。
莫遇听到了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的声音，他猛的一抬头，画里的布琳娜此时此刻就站在了他面前。
饶是莫遇对这些惊悚的画面无感，他还是有些震惊。
漆黑的面纱下，布琳娜的眼神晦暗不明，薄薄的嘴唇一直弯着，但莫遇感受不到任何善意，尽管她在笑。
布琳娜似乎很好奇，她对着莫遇笑了一下，悦耳的声音传来，“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莫遇摇头，“我是来找你的。”
卡琳娜似乎愣了一下，笑意逐渐消失，她揭开面纱，琥珀色的眼睛露了出来，很是漂亮。她的漂亮没有丝毫的威慑力，但莫遇能感觉到后背冒着丝丝冷汗。
“找我的？你可真会开玩笑，你们这些侦探不应该都对我避之不及么，你倒是有闲心。”
布琳娜边说边慢慢走向莫遇，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只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莫遇没有后退，“布琳娜夫人，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让我们出去，所以我才来找你的，我相信你可以带我们出去，毕竟你是个善良心软的人，不是吗？”
布琳娜顿住，不知道是为这声“布琳娜夫人”还是为后面那句评价。
“你不是已经找到梦核了吗？为什么不去摧毁它？”
莫遇垂眸，“我想那个东西对你，对拉杰利来说，应该都挺重要的。”
布琳娜冷笑一声，“哼，对我重要？不过是一幅画罢了。”她缓缓走到窗边，月光打在她脸上，意外的柔美，像是温柔的黑天鹅。
“那你为何不毁掉它？你宁愿篡改了拉杰利的记忆，也不愿毁掉它。”
布琳娜猛然回头盯着他，“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吗？你应该知道拉杰利对伯爵是什么情感吧，经常去阁楼的人，不该是你啊，毕竟那里只有拉杰利的画像。你去阁楼，做什么呢？欣赏一个觊觎着你丈夫的人？”
“够了！”布琳娜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抿着嘴唇，身形隐约有些发抖。
莫遇并没有因为这一声怒喝而停下，“这个梦境应该是拉杰利的梦吧？所以梦核才会是那幅画，但从始至终，梦里的主角似乎都是你和伯爵，这又是为什么呢？”
没等布琳娜说话，莫遇又自顾自的说道：“因为拉杰利对你们的执念很深，拉杰利认为自己愧对于你，而对伯爵，则是痴迷不悟……但你，布琳娜夫人，你心里的想法我看不透，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保护拉杰利？”
布琳娜眯着琥珀色的眼眸，仰起脸来看着莫遇，突然说道：“你很像她。”
莫遇皱起眉头，有些莫名其妙，“像谁？”
布琳娜低下头，似乎认栽似的叹了口气，“你没说错，拉杰利是被我想办法催眠篡改了记忆，但我不想害他，他是无辜的。”
布琳娜苦笑着扯了下嘴角，“但是罗列……这个该死的罪人！我永远不会放过他，虚伪，卑鄙，无耻的混蛋！”
莫遇一副了然的表情。
看来拉杰利口中的故事是被篡改记忆后的虚假故事，而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布琳娜眼中满是愤怒，但下一秒，她的泪水就和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落了下来，“他以前……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对我很好的……尽管他家道中落，但他明明……说好的要给我幸福的生活，我甚至为了他离开了家族。”
“后来呢？”
“后来……”布琳娜攥紧了手中的面纱，“后来他想靠绘画东山再起，创造一个艺术世家的历史，但是，他食言了。他就跟疯了一样，疯狂寻找昂贵的颜料的资源，全都用来创作，但那个时候，府上连根本吃穿用度都支撑不了。那些借过他钱的人都找了上来，你知道吗？他说抵押的方法，是什么？你知道吗？”
莫遇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摇摇头。
“他让我，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儿！用身体来还债啊！！”布琳娜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我的女儿才十二岁啊！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罗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我也想不通，我自杀了，但是我后悔了。我特别后悔，特别特别的。后悔。”
莫遇的手颤了一下，“那……你的女儿……”
“我女儿，她还那么小……她没有了妈妈，失去了自己的清白，她已经很坚强的活了下去，因为她不知道是自己的父亲让自己受到了非人的待遇！所以她无比依赖着罗列，她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她的母亲，因为原本，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人啊……”
“但是罗列靠你的画像赚了不少钱，甚至在外面找了女人。”
布琳娜扯了下嘴角，“我当然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我就站在他身后，一直看着他啊……”泪水决堤。
莫遇有些难过，他想不通，爱情这种东西，到底能带来什么快乐呢？幸福感可以与任何自己亲密的人共享，可爱情最后的结果如果不够圆满，那将会是对方刺向你的一把利剑，一点一点，刺穿你的心脏。
莫遇的妈妈也是这样，因为心脏被刺穿了一次又一次，所以才选择了离开。
莫遇突然开口问，“6月31号，是什么日子？”
布琳娜愣住，“六月，有31号吗？但30号，六月底，是我自杀的时候。”
莫遇心脏仿佛被捏了一下，他突然鼻尖有些酸涩，他上前把那那幅画翻了过来，“伯爵，他在你的画像后面写了6.31号，布琳娜，我想你。”
「Brina, I miss you.」
布琳娜彻底的呆住了，随后，眼泪不断涌出眼眶，“你这个王八蛋！你有什么资格说想我！你个混蛋！！呜呜……”她不断呜咽着，愤怒的骂道，她将画像摔在了地上，仿佛要狠狠揍他一顿才能解气。
莫遇将头转向了别处，他听着这与他母亲如出一辙的骂法，不禁有些想笑，可他母亲并没有布琳娜那样幸运，能把罗列带进画中，让他永远逃离不了这里，让他永远都要赎罪。
他的母亲，在与那个男人离婚后便因病去世。而那个男人，仍旧混的风生水起，只是不知道末日来临的时候，他死没死。
莫遇见那边逐渐没了声音，便上前询问，“布琳娜，所以你觉得拉杰利那样爱伯爵的人，知道这些消息后会崩溃，然后可能也自杀？”
布琳娜拿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不是可能，是一定，但我不认为他做错了什么，他对我们母女都很好，他怀着那样的感情，却始终没有丝毫的逾越的举动，所以我不希望他也重蹈覆辙。”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其实更想知道真相？”
布琳娜的眼睫毛轻微的颤了一下，随即苦笑了起来，“真相，真相……多么残忍啊，要我告诉他，你的心上之人，我的丈夫，其实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多么残忍啊。”
布琳娜举起手，挡在自己的脸上，她逆着耀眼的月光去数星星，可惜，今天晚上，天上没有星星。
布琳娜放弃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回头看了眼莫遇，笑着说：“你真的很像她。”
莫遇压下了嘴角，“谁？那个ta是谁？”
布琳娜没说话，自顾自的走出了画室，来到了阁楼，莫遇追了上去，他看见布琳娜手中拿着那幅画着拉杰利的的纸，纸的边缘已经泛黄，颜料也有些掉色。
“你拿着这个，去找拉杰利吧。”
莫遇接过那张画，但还是很执着的继续问，“你说我像谁？”
布琳娜这次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带着点开心和欣喜的笑，“你的姐姐。”
莫遇愣住了，他几乎是想逃离似的转身就走。布琳娜在看到他已经走出门后，没有追上去。
莫遇拧着眉毛，急匆匆的走到了拉杰利的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敲起门。
门过了一小会被打开了，拉杰利有些疲惫的看着莫遇，“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你怎么，你怎么出来了？”
莫遇没有多说废话，把手中的画给了他，拉杰利在看到那幅画时，眼神瞬间变了。
那一刻，似乎大量的记忆涌上心头，拉杰利被刺激的坐倒在地，他痛苦地捂着脑袋，哽咽了起来。
“伯爵……”
拉杰利想起了什么，莫遇无从得知，他蹲下，轻轻的拍了拍拉杰利的肩膀，“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去……去哪？拉杰利已经无处可去了……从前只有伯爵和夫人对我好，但现在……”拉杰利露出哭红了的双眼，浑身颤抖着。
“谁说你无处可去？世界那么大，走出去看看吧，不用停留在这里，不用替伯爵赎罪，那并不是你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你该走了。”
拉杰利眼角的泪水滑落下来，滴落在画上，拉杰利突然就释怀地笑了，他站起身，将画拿到了窗边，将蜡烛台端了过去。
火苗渐渐靠近纸的一角，漆黑，猩红，闪了起来。画很快被火势吞没，那一头金发被这火光照的失去了本来的颜色，拉杰利看着剩下的灰尘烟消云散，忽然笑了。
“梦核已被摧毁，尊敬的破梦者，恭喜您，破梦成功。”
脑海中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莫遇感到无限的抽离感，他身上被一束温暖的光圈环绕，包住。
“谢谢你，侦探。”
莫遇此时处于可以离开的欣喜中，他笑着说，“不用谢，应该的。”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拉杰利从窗边一跃而下，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声响。
莫遇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房间里的摆设像是回忆碎片一样，逐渐消散，莫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你姐姐让我转告你，好好活着，别死了。”
莫遇回头，布琳娜站在门口，她的身体也逐渐消散，像颗粒一样飘向了空中。
“还有，抓紧脚步追上她。”
「正在登出初梦……」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布琳娜的微笑【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