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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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是李氏女！”
“……是有点姿色，怪不得当年的太子嫔宠冠东宫。”
“哪来什么太子嫔？如今陛下在位，从前的废太子都只剩一把白骨葬在皇陵，更何况那种红颜祸水。”
说话的人，是两名妙龄女子，身上制式服装赫然便知是官学同窗。
这话说得酸溜溜，声音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
这是雍苑官学门口，候在此处的，都是景国都城鹭洲的达官显贵子女，一早便来上学。
此时人已渐渐多了起来，周围人闻声不禁窃窃私语，甚至有不怕事的面露嘲讽笑意，斜眼看向被议论的二人。
她们正依次从马车上缓步踏阶而下。
李宛先站稳在地，眼神停驻在那议论声最响的二人身上，眸光锐利，而后转身扶了妹妹一把，唯恐她有个闪失。
妹妹自小身子孱弱，三年守孝茹素，愈发弱不禁风。
姐妹二人，李宛身量高挑，明眸善睐，虽打扮清淡，但神情沉稳气度雍容；李容腰若约素，光润玉颜，双眼睫毛微垂，轻掩思绪，引人遐思。
但她们都是如出一辙的气定神闲，对于议论无动于衷。
周围人等有如此反应，早在她们姐妹意料之中。
自当年姑母嫁入皇室，李家就一直处在风暴的中心。
昔年废太子钟情太子嫔李氏，决意废除正妃，扶持李氏。
太子妃不堪受辱，吊死在东宫，其母族与太子决裂，转投入当今圣上门下，以致太子被废。
景国谁人不知，只要提起红颜祸水这四个字，说的就是李氏女。
只因上天独宠，偏偏给了李氏的女儿一副好容貌。
李宛云髻峨峨，五官明艳，如牡丹含露吐蕊，瑰姿艳逸，皎若太阳升朝霞，其美昭昭令人不敢直视。
李容柔情绰态，美目盼兮，可比皎皎生辉天上月，可她的眸光淡漠，好似世间红尘没有一事一人能令她流连，又多三分世外仙姿。
再对她们心怀鄙夷的人，当她们从面前款款走过时，也难免要为她们感到目眩神迷片刻。
废太子嫔三年前在幽宫身死，李家为她守孝三年，世人都几乎要遗忘了她们的存在。
今日是出孝后，李氏姐妹头一次露面，见到她们的人，无不印象深刻。
“这般绝世容貌，怕是在整个景国也找不出来第三个了，李氏女果然名不虚传！”
立刻有人反驳：“不过以色事人的东西，怎么就配得上‘名不虚传’四字？废太子嫔当年那般如日中天，今日李家人还不是得夹起尾巴乖乖做人。”
“这种以歪门邪道博取出身的人家，竟也能来官学上课，与我等做同窗，真是世风日下！”
在场的几乎都是功勋世家、达官显贵子女，闻言不禁纷纷点头，朝着李氏姐妹投来鄙夷不屑的目光。
她们恍若未见，姐妹二人一前一后，拿着书箧，缓缓向雍苑内走去。
李家当年因废太子之事落难，就如落草的凤凰，连路边野狗都可以来咬一口。
李宛姐妹二人对此心知肚明。
知道归知道，当真面对这一刻时，总还是十分不堪的。
今日复学，李宛已满十五岁，复学归来便直接入了礼班，修习高门起居礼仪、宫闱规矩，以待明年秋选。
李容仍旧在文班，跟随夫子读诗学文，弹琴制香。
时间弹指而过，数月来一众同窗都不与李容同席，也从不与她交谈，只当她不存在。
课后又三两结伴离去，留她孑然一身。
李容已习惯了独来独往。
独自一人也没什么不好，但……
“哎呀，怎么竟是你的书箧？”
今日课后，李容背书忘了时辰，一时不慎已过了午时，待她走到书院内时，已经空无一人。
院中银杏叶已被秋色染得金黄，早晨一阵秋雨过后，落叶纷纷堆了满庭。
李容一时被这美景迷住，不由驻足停步流连。
她见左右无人，便将书箧放在了廊下，蹲在树下捡拾银杏叶。
不料书箧忽然从身后飞来，砸在一旁的水洼中，霎时间，脏污的泥水溅了李容满身。
一红裳女子从身后走来，掩唇轻笑：“我们姐妹打闹惯了，没留意踢了一脚书箧，容姐姐，你年岁比我大，不会和妹妹计较吧？”
言语骄横，轻慢不屑。
旁边的同伴“嗤”笑出声，幸灾乐祸般看着李容如何应对。
李容眉头轻蹙，看着散落在雨后污水中的书卷，心中满是对眼前二人的厌恶。
孙梦玉仗着她父亲在朝中日渐得圣心，愈发骄狂，当着夫子的面不敢妄为，背后却屡次三番刻意针对。
这几个月来，像这种事，简直数不胜数。
她不似姐姐性烈，旁人便以为她好欺负，总是一再给她难堪。
人性就是欺软怕硬，今日这事，绝不可善了。
李容慢慢取出藏于袖中的铜簪，抬起了眼，凝视着红衣女，目光冷如雪水。
“生气了？”孙梦玉咯咯笑出声，神情中满是挑衅：“是我踢的，怎么了？”
李容手腕微动，正欲抬起，忽然有人插话——
“你们在干什么？”
声线清越明朗，有着少年人不容错识的朝气和决断。
挑衅二人同时回首看他，林顾洲剑眉一挑，眼中的桀骜和潇洒顿时倾泻而出。
少年人俊眉深眸，鼻若悬胆，下颌角线条锋利，薄唇微抿。
长身而立，身形既宽且阔，黑发被墨色发冠高高竖起，气质犹如一把出鞘利剑，锋芒锐不可当。
此时他正似笑非笑看着眼前三人，墨瞳中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笃定。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此时正好有雨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微微的光晕环绕在四周，将他俊美的面庞映得格外耀眼。
二女蓦地红了脸庞，孙梦玉期期艾艾低声道：“没、没做什么，说话罢了……”
林顾洲负手身后，漫不经心道：“已过午时，学子四处闲逛违背书院规矩，夫子命我巡院，违规者记名。”
孙梦玉顿时花容失色，顾不上解释，拉着同伴便朝雍苑外跑去，不留意间，脚底溅起的污泥尽数飞到李容裙摆上。
自始至终，李容不曾抬头看过来人一眼。
她低着头，看向陷落污水泥泞中的书卷，死死咬住了唇瓣。
片刻后，她默默蹲下身去，小心地从水洼中拿起已经洇开了字迹的书卷。
一双纤白玲珑的小手，染上污黑泥泞是如此的违和。
林顾洲凝视片刻，情不自禁随她一起蹲下身，伸手欲帮她，李容却微微错开他的手，径自拿起书卷。
感受到疏离，林顾洲不以为意，目光落在敞开的书卷上，不由念出声。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面前人不作声，没有任何反应。
出身不显，容貌美丽的坏处便是如此，人人都可以怀着欲望轻视她们。
这些纨绔子弟挑逗人的下流把戏，她见得多了。
李容心中只觉恶心，一句话也不愿与他交谈。
越是如此，林顾洲越是想逗她说话：“你小小年纪，为何读这些伤春悲秋的句子？”
李容用手帕轻轻擦拭污水，将书卷放入书箧，缓缓起身。
林顾洲又追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以前我从没见过你？”
他随父帅自北疆战胜归国，今日复学回雍苑，就见到了有趣的一幕。
两个咄咄逼人的蠢货，不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他目力过人，远远便看见这女子手中有东西在反光，细看竟是一支长簪，倘若使用得当，足以贯穿人的喉咙。
林顾洲没有料到满是娇莺软燕的女学里，竟然藏着这等人物。
闻言，李容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心中饱含戒备。
她们姐妹在鹭洲城名声之大，谁人不知？
林顾洲也终于在此刻得以看清眼前人。
她的双眼水光泠泠，睫羽纤长微翘，惹来暗影，投出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萦绕其上，像云雾缭绕的池水，深不见底。
没有西子捧心的病态，只有我见犹怜的楚楚柔弱。
可是她的眼神又似皑皑高山雪，清冷难近。
再无一人有这般目光。
李容漠然瞥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向前走去，与他擦肩而过。
林顾洲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久久不曾回神。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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