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十三 ...
-
三十三
“要出门玩？一个人吗？”鸥外颇感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太宰仰视着医生，点点头，又摇摇头，格外乖巧的模样几乎要让知晓他本性的大人内心警铃大作。
鸥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心中有了些猜想，最终还是没问太宰要去跟哪个「幸运儿」一起玩，只是说：“路上小心……晚上十点前回来，没问题吗？”
太宰沉默地露出一个「你在怀疑我的本事吗」的眼神。
鸥外看着他这幅模样，又忍不住补充道：“……别去危险的地方冒险，别去玩自杀。”
“森先生，你好啰嗦。”太宰终于忍不住慢吞吞地开口，“我要迟到了哦～”
“……”鸥外的心情复杂，但还是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零花钱带够了吗？”
“没关系，饿不死的，森先生您放心吧～”太宰用开朗的音调飞速说完这句，就「砰砰砰」地跑下楼。
在二楼目送太宰的身影消失在诊所门口，鸥外叹了口气回到房间，打开衣柜，略显苦恼地问，“这孩子，是猜到了会是今天，才故意选择一大早出门的吗？你觉得呢，爱丽丝？”
不知何时出现的金发女孩飘在空中围着医生转了一圈，“这不是刚好吗，林太郎你不也是在没有掌控情况前，不想让阿治跟着入局吗？——好啦，快点收拾一下，胡子要好好刮哦～”
鸥外看着衣柜角落里挂着的黑色西装，沉默的颜色仿佛在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阴影，他缓缓露出暗藏锋芒的笑容，“是啊，确实应该体面地去见见故人了。”
……
?
“喂，太宰，你很慢诶。”中也抱怨着从站立的废墟上跳下来，落在黑发鸢眼的男孩身边，“磨磨蹭蹭的，你是没吃早饭吗？”
“没有哦～”太宰十分自然地说，没皮没脸的语调让中也的拳头开始发痒。
“……医生不管你这些吗？”中也无语了。
“骗森先生会出来解决的啦。”太宰欢快道，“没关系，如果发生什么的话，中也就会受到谴责的吧～”
“你这家伙，和医生闹矛盾也别把我牵扯进去啊！”中也避之唯恐不及，“而且我不信他不会知道你的本性，少把这些自己招来的问题推卸给我。”
“没有吵架啦～不过能看到中也胡思乱想、反应过度的表情也很有趣。”太宰露出在中也眼中仿佛魔鬼般的微笑。
“……你家医生迟早会被你折磨死吧？”中也忍不住吐槽道，“我已经有些后悔认识你了。”
“那我回去了？”太宰停下脚步，歪起头，“今天诊所里会发生有趣的事情哦，若不是中也的请求，我也不想错过。”
“别啊！”中也连忙阻止，低声嘀咕了一句「看不出来还挺讲信用」，“我们说好了吧？这边可不是能够耽搁的事，之后会好好重谢你的。”
“哼哼～”太宰得意地弯起眼角，鸢色的双眼中浓厚的兴味正在聚集，“那么出发吧，安心啦，我会帮你达成目标的——毕竟，看着中也整天苦恼着要如何养活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羊羔」，也是一件十分值得的事嘛。”
“突然感觉自己跟魔鬼做了交易……”中也双目放空地喃喃。
“确实是这样，向我献上你的灵魂吧，中也君～”太宰像只黑猫一样，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然后反复预见般，灵活地侧身躲过从后方袭来的飞踢。
“啧。”偷袭失败的中也不爽地追上了太宰的脚步，“你等会儿最好像现在捉弄人一样机灵，关键时刻我可不一定有空救你。”
“这点小事就不劳中也操心啦～”
两个小小的身影吵吵闹闹地一起朝着目标地点走去。
……
就在太宰离开不后不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诊所楼下。
穿着黑西装的人象征性地敲开门，却发现医生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穿着一身笔挺正装坐在窗边，与领带颜色如出一辙的深紫色眼眸冷冷淡淡地看过来，竟一瞬间让人感到错觉般的恐怖压力。
那股毛骨悚然的气势下一刻却消失殆尽，面前的仿佛仍然只是个面容清秀、文弱纤细的精明医生，弯起漂亮的眼睛谦逊客气地朝他们微笑，“各位，请问有何贵干？”
“森鸥外医生？”原本强硬命令性的语调潜意识地放轻不少，但仍然是缺乏礼仪态度的典范，“港口Mafia的首领有请。”
“没问题，不过要请你们稍等一下。”鸥外从容地微笑着，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西装袖口，语气温温和和，“家里的孩子出门玩了，我需要给他留个言，可以吗？”
……
一处偏远的仓库外，雷厉风行地结束了作战计划的两小只坐在一个巨大的箱子上。
今天早上，中也拜托太宰来，正是为了解决「羊」组织急迫的生计问题——即便是自卫组织，也终归是一群不成熟的孩子，因为首领仍在重伤昏迷的缘故，一时间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
以往组织的经费大部分都是由首领带着孩子们，去到一个特定的地方接「地下邮递员」的工作，像是传递消息、打探情报、运送重要物品……这些事情，由看起来不起眼的孩子们来做格外有效率，而且还会更加实惠，是横滨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中最受欢迎的职业之一。
也因此，行业内的信用建立极为困难，而作为「羊」的首领，昏迷的大孩子的个人信用度是最高的。现在他陷入昏迷，孩子们自然少了一大笔收入来源，原本可用的渠道也不再对「羊群」们开放了。
着急的羊羔们便开始胡乱地四处搜寻其他的经济来源，结果便是乱撞南墙、折损无数，中也这才不得不来求太宰帮忙出个好主意。
“中也有试过去打劫吗？”听了前因后果后，顶着一头软绵绵的卷曲黑发、拥有鸢色大眼睛、面容乖巧无害的男孩，嘴里猝不及防地吐出了令人崩溃的暴言。
“……给我一些至少在道德基准线上的答案啊！”中也抓狂道。
“啧啧啧，中也，你还是太天真了。”太宰煞有介事地摇头，“你知道什么叫做「黑吃黑」吗？”
那一刻，发现自己内心不可避免对太宰的话产生了好奇心的中也，觉得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你早说啊，凭借实力把对方组织挣钱的机会争取过来这种事……虽然谈判对我来说困难了些，但在武力上给出证明的话，我自信是不会输掉的。”
中也此时无比心满意足，时不时珍惜地伸手抚摸着身下的箱子，若有所思，“我大概有学到了一些思路，以后估计会越来越熟练，就不用经常麻烦到你了——之后只要把这个箱子送到该去的地方就好了。”
“诶～中也是想要用完即弃吗？”观察着中也表情的太宰说。
“喂！你明白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中也横了太宰一眼，一副因为心情很好不想跟对方计较的模样，“你算是医生家的人，一次还好，总让你来帮忙解决「羊」的事，可不是什么长远之计吧？”
“忧心忡忡的中也简直太像是领头羊了，就这么急着想要背负责任吗？”太宰感慨着，“会很辛苦的哦～”
“这种情况下，逃避责任的才是懦夫吧？”中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过来，“更何况，要活下来本就是很辛苦的事，我总归不会在这些事上抱怨什么。”
「啧，偏偏是从天真的中也嘴里听到这些大道理。」太宰垂下眼睛撇撇嘴，「什么啊，这种顽强的生命力，真是让人感到不爽。」
“你这家伙才是真的奇怪。”就听到中也像是不经意般，随意感慨道，“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情也让你感到有责任吗？”
“……”太宰沉默了，不知脑中想到什么场景，半晌后才低声道，“即便是我这样的人……”
“你说什么？”中也疑惑地看过来。
“没什么～”太宰轻巧地跳下箱子，“快干活啦中也，送完货物我们就进城去吃午饭吧，我看中一家蟹肉寿司很久了哦～”
“喂！我可没有乱花钱的权利，还有，你带够吃寿司的钱了吗？据我所知，那东西很贵的吧？”
“那中也就看着我吃，自己吃拉面吧～”
“……这样也行，但我还是好想揍你啊太宰。”
“小心货物哦中也，被你暴力打烂的话，一切就完蛋啦。”
“啧，我知道了……下次绝不放过你。”
“哼哼～真的吗？”
……
“医生，从这个高度远眺横滨的感觉如何？”
年迈的港口Mafia首领靠着座椅，用鹰隼般阴鸷的目光评估着面前站得笔挺的年轻医生。
“名不虚传。”鸥外用冷静谦逊的微笑迎向对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称赞道。
“呵呵。”老首领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森医生，我们之前素未谋面，你知道今天自己为何会被我邀请到这里吗？”
“虽然在下有些猜测，但不敢冒昧出言。”鸥外滴水不漏地答道。
“哈哈，医生，听你说话还真是能感受到不错的教养，比我一些只会笨言拙语到部下要强多了。”老首领说意味深长地道，“不愧是福田曾经看重的人。”
“……”
老首领看着因一句话而变得紧张警惕的医生，满意地微笑了，“不用奇怪，战后的横滨一团混乱，我碰巧也收纳了一些曾经在军队中呆过的可靠部下——森医生，你的名字在他们耳中可算是如雷贯耳啊。”
“不敢。”鸥外微微垂下头，凝视着鞋尖，“都是些不足为道的过去罢了，现在在下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诊所医生。”
“不用过分谦逊，因为你有着这样的才能。”老首领又换上了较为温和的劝诱口吻，对面前如履薄冰般的年轻医生说，“福田在军中倒台了，你却能够抽身而出；前段时间，擂钵街里的动静也少不了你的出力；还有「三瓶织造」也是你的手笔——不必否认，这可是三瓶那小子亲自承认的——真是一份漂亮的大礼啊。”
“您谬赞了，只是一些拿不上台面的小聪明罢了。”鸥外回答道。
“那么，回答我吧医生，你做这些事情、最终引起港口Mafia的注意，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老首领露出危险如刀锋般的眼神，凝视着医生仿佛无害的面容，“没有野心的人，可做不到这种地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秩序」。”鸥外终于抬起头，注视着老首领的双眼，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那森医生，你可来对地方了。”老首领气势迫人、野心勃勃、不容拒绝道，“来为我做事吧，用你的狡猾与才能来辅助我，见证我带领港口Mafia成为横滨黑暗世界的「新秩序」。”
「……成了。」鸥外在心底畅然快意地微笑起来，他从容地咽下涌动在胸腔之中的喋血杀意，仿佛服从般垂下眼帘，遮住了剔透冰冷的紫色眼眸中闪动着的奇异光彩。
医生向眼前的首领之位微微俯下身，身后是他万分熟悉的、横滨无限广阔的湛蓝晴空，宣誓般谦逊真诚地微笑了——
“首领，我必将实现您的愿望。”
【潜伏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