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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破碎的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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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张易,五岁那年的那一幕,仿若一道狰狞的创口,深深镌刻在我灵魂深处,每逢忆起,皆痛彻心扉,心潮难平。
那个午后,阳光如往常一般,透过窗户,在客厅地面轻柔地洒下一片片宁静的金黄。我正蹲在角落,全神贯注地摆弄着心爱的玩具小汽车,小手有节奏地推动着,嘴里还不时模仿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小小的心灵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世界里,浑然不知一场风暴即将来临。突然,门“吱呀”一声被粗暴地推开,那声音突兀得如同平静湖面上炸响的惊雷,瞬间打破了这份宁静。父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头发凌乱得仿若被暴风雨肆虐过的草丛,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无力地贴在他那涨红且透着一丝酒气的脸颊上。领带松松垮垮地歪在一边,衬衫领口大敞,露出脖颈上那因激动而微微凸起的青筋。他的眼神中满是我从未见过的不耐烦与冷漠,仿佛我和母亲是他急于甩脱的沉重累赘。这冷漠背后,实则是他内心的懦弱与逃避。长久以来,面对家庭的责任和生活的平淡,他选择了用一种最决绝、最伤害家人的方式来寻求所谓的“解脱”。他在生意场上或许有过拼搏与挣扎,但在情感与道德的考验面前,却轻易地缴械投降,被外界的诱惑牵着鼻子走,暴露出他性格中的浅薄与自私。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陌生女人。她身着一袭艳丽得近乎俗艳的连衣裙,那大红色像是燃烧的火焰,直刺我的眼眸。大波浪卷发肆意披散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好似扭动的灵蛇。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令我费解的光芒,有一丝炫耀的得意,仿若在宣告着一场不为人知的胜利,又夹杂着些许谄媚。她的手指上涂着鲜艳的指甲油,那颜色如鲜血般夺目,紧紧挽着父亲的胳膊,指甲尖似乎都要嵌入父亲的手臂。这个女人,显然是个精于算计、善于利用他人弱点的人。她在父亲身上看到了可乘之机,便用甜言蜜语和虚情假意将父亲迷惑。她的贪婪与虚荣,不仅破坏了一个家庭的和谐,更将父亲推向了道德与情感的深渊,而她却毫无愧疚之意,只沉浸在自己即将获取利益的幻想之中。
彼时,母亲正在厨房为一家人的晚餐忙碌着。她系着那条洗得有些褪色的围裙,围裙上还沾着些许面粉,那是她为我精心准备最爱吃的面食时留下的痕迹。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几缕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她那略显苍白的脸颊上。听到动静,她匆匆走了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把正切菜的菜刀。当她的目光触及那个女人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瞬间僵住,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着令人胆寒的声响。母亲的视线缓缓从父亲身上移到那女人身上,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风中脆弱的树叶,瑟瑟发抖,眼神里的痛苦与无助仿佛汹涌的潮水,能瞬间将人淹没。而后,那目光又满含痛苦与无助地看向我,犹如受伤的母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不忘守护自己的幼崽,多了一丝担忧与慈爱。母亲,一直是家庭的默默奉献者,她的善良与包容,在这一刻被无情地践踏。她为了家庭牺牲了自己的事业,将全部的爱与精力都倾注在我和父亲身上,却换来这样的背叛。然而,即使在遭受如此巨大的打击后,她依然在痛苦中挣扎着站起来,为了我,也为了自己的尊严,展现出了令人敬佩的坚韧与顽强。
“你怎么能把她带到家里来?”母亲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强忍着不让泪水决堤,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凸起的关节好似在诉说着她内心的愤怒与不甘。
父亲却只是皱了皱眉头,满脸不耐烦地说道:“你别闹,我们只是谈谈。”那声音冰冷得如同冬日里呼啸而过的寒风,直直地吹入我心底,令我浑身发冷。
我懵懂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满心疑惑,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带着这个陌生女人踏入家门,更不理解母亲为何如此悲戚。那个女人站在原地,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排洁白却显得有些刺眼的牙齿,那笑容仿佛在无情地嘲弄着母亲的狼狈与不堪,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狠狠地割着母亲的心。
“谈?有什么好谈的?你对得起这个家吗?”母亲的声调陡然拔高了几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眼睛也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微微泛红,像一只受伤而被逼至绝境的兔子,虽弱小却仍倔强地想要反抗。
父亲对此置若罔闻,只是紧紧拉着那女人的手,便要往房间里走去。母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试图阻拦他们。刹那间,整个客厅被争吵声、哭闹声充斥。我害怕极了,手中的玩具小汽车“哐当”落地,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哭声里充满了恐惧与无助,像是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幼雏发出的哀鸣。
我的哭声彻底激怒了父亲,他猛地松开那女人的手,几步跨到我面前。他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充满了愤怒与厌恶。我瑟缩着往后退,却撞到了桌子,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惧让我瑟瑟发抖。父亲高高扬起了手,那手掌宽大而粗糙,在空中划过一道令人胆寒的弧线,仿佛是死神挥舞着镰刀。母亲见状,如同一头护犊的母狮迅速扑过来,用身体护住我。父亲的巴掌带着呼呼风声落下,重重地打在了母亲的背上,那“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像是敲响了家庭破碎的丧钟。我在母亲怀里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父亲扭曲的脸,他怒吼道:“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哭哭啼啼烦死了!”此时的父亲,就像一个完全陌生的恶魔,从曾经那个熟悉的亲人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梦魇,让我感到无比恐惧。
原来,父亲在外面做生意时,在灯红酒绿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他结识了这个女人,那女人巧舌如簧,总给他讲些外面新奇的世界和所谓的“大生意经”,用甜言蜜语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父亲紧紧困住。父亲被她的蛊惑和那些看似高深的“见识”迷了心窍,对家中平淡而琐碎的生活心生厌倦。而母亲,此前因一心操持家庭,照顾年幼的我,放弃了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成为家庭主妇。家庭的经济来源主要依靠父亲,这也让她在这场变故中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境地。
自那日后,父亲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未曾踏入家门一步。母亲在痛苦与绝望的深渊中挣扎许久后,终于鼓起勇气。她四处托朋友,最终在外地找到了一份工作,可又放心不下我。好在母亲有一位挚友李华,也就是我好兄弟范轩的母亲。母亲无奈之下,只得将我托付给她照料。
范姨第一次带我去她家时,范轩像个小尾巴一样好奇地围着我转。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充满了友善与好奇,“张易,以后咱们就在一个家啦,我会把我的玩具都分给你玩。”范轩拍着胸脯说道,那胸脯挺得高高的,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回应:“我不想在这,我想妈妈。”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和浓浓的思念。范姨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与我平视。她的眼睛里满是温柔与怜惜,眼角的几丝鱼尾纹也似乎在诉说着她的慈爱,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说:“小易,这只是暂时的,等你妈妈稳定了就接你过去。你妈妈很爱你,她也不想和你分开的。”那语气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心田。
每次范姨与范轩到访时,总会给我带来各种美味的零食和新奇的小物件。范轩总会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到院子里嬉戏玩耍,他像个小太阳,极力想要驱散我心中的阴霾。有一次,范轩拉着我在院子里玩球,他把球扔给我时说:“张易,别不开心啦,有我在呢!”他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绚烂而温暖。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中的阴霾却依旧挥之不去。然而,每当夜幕笼罩大地,我独自躺在那寂静的房间里,望着头顶那一片昏暗的天花板,心中对父亲的思念与对家庭变故的迷茫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我会想起曾经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温馨场景,父亲会给我夹菜,母亲会温柔地看着我,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却成了最刺痛心灵的针。泪水就忍不住浸湿了枕头,那枕头仿佛也承载着我的悲伤与痛苦。我苦苦思索,为何曾经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幸福会如此不堪一击,轻易地分崩离析?而我,又究竟该在这风雨飘摇的人生之路上迈向何方?在这漫漫长夜之中,我唯有在心底默默祷告,盼望着母亲能够早日归来,更奢望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终有一日能够再度团圆,就像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孤舟,渴望着找到宁静的港湾。
在范家的日子里,我时常会在半夜惊醒。有一次,我梦到父亲又满脸怒容地出现在我面前,那狰狞的样子让我冷汗淋漓。范轩听到我的动静,跑来我的房间,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说:“张易,别怕,我在呢。”他的手虽然稚嫩,却给了我一丝温暖。范姨也随后赶来,她坐在我的床边,轻声安慰我,给了我在这冰冷世界里难得的慰藉,也让我看到人性中的善良与美好并未完全离我而去。但我内心深处始终有个声音在呐喊:我不愿寄人篱下!我渴望回到自己的家,那个曾经充满欢笑与爱的地方,哪怕它已变得破碎不堪。我想念母亲的怀抱,想念父亲曾经的关爱,我不想在别人的屋檐下生活,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就像一根刺,时刻刺痛着我的自尊心,让我在这个本应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过早地品尝到了生活的苦涩与无奈。
等我稍大些,范姨才同意我自己回去住,时不时地会让范轩来陪我。我知道,这是她在尽力平衡我对独立空间的渴望与对陪伴的需求。可每一次独自面对那空荡荡的家,往昔的回忆便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曾经温馨的角落如今变得冷冷清清,那些熟悉的家具仿佛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气,默默诉说着家庭的变故。我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徘徊,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过去的怀念,又有对未来的迷茫。范轩的陪伴虽能暂时缓解我的孤独,但每当他离去,那股深深的落寞又会重新笼罩着我。我试图在这破碎的生活中寻找一丝慰藉,告诉自己要坚强,可内心的伤痛却难以轻易抚平。我望着窗外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却感觉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在这喧嚣的尘世中独自守着一份孤独与悲伤,等待着命运的转折,期待着有一天能真正走出这片阴霾,重拾生活的阳光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