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绘》南山覆雪

13、交谈

　　提到鲛人，大家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激动地不行，“我听说鲛人全身是宝，眼睛是宝石，眼泪是珍珠，皮肉能做衣服，鳞片能入药，就连死后都能化为神草，有复生的功效呢！”

　　其余人也是止不住的兴奋，“真的，我也听说了，听说这些年京城但凡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都以有鲛人为荣呢！京城的沐家好像就是这么发达起来的。”

　　“但我听说，沐家和鲛人好像决裂很久了。”

　　庆云对这事最积极了，“这事儿我听我娘说过，好像是第三代家主的时候，当时的厉帝身体好像快不行了，急需神药救命，可鲛人族怎么也不肯给，两边闹的很僵，还是在当时的沐氏家主极力劝解下，才顺利拿到了药。那时大家才知道，那药是鲛人族死的时候才可能会短暂出现的东西，就因为那个药，鲛人族死了十多个呢。”

　　“啊！难怪鲛人族不乐意给。”

　　江宁正色道：“绣云，别瞎说，这是为国尽忠的大事，只要陛下身体安康，那鲛人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绣云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劲，但慑于江宁姐的威信只好表示认同，“哦，那后来呢？”

　　庆云见江宁姐没反对也就继续了，“后来，沐家家主说陛下万金之躯，不能以身涉险，就自己先试了药。可这一试就结了仇了。”

　　“怎么了？”

　　“在服药后还不到一会儿，沐家主就暴毙而亡了。听说当时厉帝就气的封了村，还说要鲛人全部陪葬呢，最后还是沐家主的儿子忍着丧父之痛出面极力劝阻陛下，说要先让鲛人们给个解释”。

　　“难不成那药是假的？”

　　庆云在这时卖了个关子，“药是真的”。

　　众人也被吊起了好奇心，“那怎么会？”

　　“可那药对服药之人也是有要求的。”

　　“什么要求？”

　　“第一，鲛人必须是正常情况下去世的，就是说，逝世前没有什么不甘和怨恨。
　　第二，服药的人离去世只差一口气，并且还有未了的心愿。
　　第三，服药之人只能是有鲛人族血脉的人。”

　　“那不是只对鲛人才管用吗？原来传言中会起死回生的药是假的呀！”

　　“可不是吗！所以，厉帝也气坏了，以为鲛人是故意报复，一定要血洗才算解恨。可后来还是少家主出面，说鲛人也是无心冒犯，还把罪全揽在自己身上了，陛下这才消气。不过，从那时候起，沐家就和鲛人断了联系，也很少再和京城有来往了。”

　　“为什么，听上去沐家不是有恩于他们吗？怎么反倒不联系了。”

　　“因为听说当时鲛人已经把药草的限制跟他们反复说了，可沐家主一直不信，非要亲眼见到才行，鲛人们都觉得要不是沐家主对他们不信任，他们也不会死那么多，而厉帝对这事有愧，一直不断送补偿，可沐家却觉得是自己的错，一直不肯接受，渐渐的，关系就淡了。沐家也越来越穷了。”

　　“穷？”

　　“嗯，好像是因为先辈们的关系，鲛人族的交易一直都是由沐家独自经手的，富可敌国呢，听说连当时的皇帝都羡慕的很呢！只可惜自从三代家主之后，因为和鲛人关系不睦，再加上又没有别的挣钱门路，就一代不如一代了，京城的这个就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了才会选择脱离本家的。”

　　“原来是这样呀。那为什么还要接这位入宫呢。”

　　“好歹也算是沐家本家的，打着骨头还连着筋呢。而且，这位当年还是咱们陛下的救命恩人呢。江宁姐也知道这事呢。”

　　江宁语气淡淡，“当年沐小姐是救过陛下不假，但更是因为陛下鸿福齐天才能脱险的，如今接沐小姐进宫修养也是咱们陛下不忘旧情。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忙一天也都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众人已经习以为常，“那江宁姐，我们就先走了。”

　　寝殿内，沐念已经清醒了有一会儿了，脸色苍白，嘴唇更是不带丝毫血色，两侧的脸颊也有些凹陷，但眼神却异常清亮有神，丝毫不像病了多时之人。

　　骤然听到门外的动静，也不曾转身，等见到江宁端着的药时，也只平淡的问了句，“药好了吗？闻着和昨天的似乎不太一样。”

　　江宁恭敬答话，“是，今天的药是太医们新想出来的，想必这次一定会有起色的。”

　　沐念体贴道，“我这里倒不要紧，只要不会给宫里人添麻烦就好了。”

　　“眼前沐小姐能顺利康复就是最大的事。”

　　“只是我近日在宫内待得有些烦闷，可否方便借几本藏书阁的书好让我打发时间，若是奇闻逸事就再好不过了。”

　　“那奴婢稍后便去请示皇后娘娘，沐小姐请稍等片刻。”

　　“多谢。”

　　江宁刚到殿门口就被敷衍地打发走了，殿内的人说是别为这点小事打扰皇后，但庆幸的是，打发的人态度还算端正，扔给了她一个腰牌，让她随便找。

　　就这样，沐念顺利拿到了想要的书，精神也一日好过一日，与此同时，钦天监也有密报呈上。此刻陛下精神已然大好，“情况如何？”

　　钦天监正使于下首恭敬回话，“启禀陛下，只要沐小姐再多留些时间，您的身体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庆帝眸色冷凝，即使多日卧病在床，体力不济，但猜疑一直不停，威压更是时存，如同盘卧的老狮，虽已年迈，仍能震慑宵小，“这么说来，这个沐念当真与我朝气运相连了。”

　　正使一脸诚恳，“回陛下，沐家乃抚养太祖成人之所，气运自然非比寻常，据历代正使所推测，沐氏虽无帝王之气运，但却与历代帝王气运相连，一荣皆荣。”

　　陛下尖锐反问，“那岂不更是一损皆损了。”

　　正使不敢正面回话，只得低下头来，“陛下，我朝气运昌隆，陛下您更是春秋正盛，即便沐氏有所衰落，想必对我大庆也不会有太多影响的。只不过，沐氏已有人在京，盛极则衰，沐小姐若是长期待下去反而有损陛下龙体，只能常驻本族方能保我朝长治久安。”

　　庆帝沉默良久就将人遣退了下去，随后就是寝殿便是长时间的沉寂。而沐念的寝殿里也来了位不速之客。

　　在沐念养病期间，沐月村也发生了件大事。自沐念她们走后，沐忆一直精神不济，一则是因为女儿，另外则是她看到父亲在这段时间态度上好了不少，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于是饮食日减，人看着也清减了不少。

　　在和父亲相处的时间，不断提及儿时在家的日子，同时隐晦提到在夫家的不遂心，父亲见到女儿这副样子已是感慨万千，再听到女儿这些年吃过的苦，早就受不住了，即使还板着脸，但心里对她的怨气已经消减了不少，至少不是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样子了。

　　但在京城报平安的消息传来后，沐府也找到了一位名医上门。沐忆不好再装病博取同情，而京城那边不断有人催促，沐忆处境不断变糟。

　　有一天晚上，沐忆随身婢女因为熬药耽误了又被小姐迁怒地责骂了一通，一个人躲着哭时恰巧被沐家下人撞上了，因为被撞上的人自打来这里后对她处处照顾，而她也因为这些天受得委屈太多，哭诉时有意无意说漏嘴。

　　提到沐忆这次回来其实不只是来探亲的，更是给二小姐挑选夫婿的，人选已经有了，不仅是三皇子一系的，家境贫寒不说，还远在边境。那这样大小姐既讨好了三皇子，又不用担心有人和她争家产了。

　　管家侄子恰巧经过，听到这立刻忍不住了，立刻就想冲过去把这事闹大，可被身边的人死命拦了下来，无奈之下只好告诉了叔叔，管家了解过后就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擅自做决定，但又没有什么证据，落不好还有挑拨的嫌疑，只好让侄子他们先暗中观察，不要轻举妄动，同时立刻给远在京城的沐念写信告知此事。

　　可还没等来沐念的消息，就又发生了件意料之外的事。沐忆听从婢女劝告，想要在家里好好表现自己，就在收拾亡母遗物时无意发现了先祖留下的手札，上面记录了有关鲛人的详细信息。沐忆顿时惊喜不已，立刻偷偷放回自己卧室，晚上翻看时又不住担心内容不实，而且还有可能会被父亲发现，不知该如何是好。

　　身边的婢女锦江提议，“小姐不如先自己带人去看看，看看书上写的是否有误，若是有误也就罢了，但要是没问题，那大小姐就是立大功了，不仅是家主，就连那位也会对小姐您另眼相待了，老夫人也不会再拿子嗣的事来拿压小姐和家主了。
　　而且，万一被发现了，小姐就说自己是沐家的人，想必鲛人也不会太过为难的，要知道，二小姐当年能平安回来，就是靠一个女鲛人才得救的，想必他们还是记着我们沐家的。
　　老爷这边，亲父女哪有隔夜仇，当年大老爷虽然是因为贩卖鲛人才被赶出家门的，但听说老爷他们自大老爷离开之后就一直都在后悔，虽然按族规不能让大老爷回来，但当年大老爷接大小姐你们上京时，老太爷他们也没反对，可见，在老爷心里还是家人最重要。”

　　沐忆听到这就有些心动了，自从诞下女儿后，她再无孕相，她当初能嫁给金无求主要还是看在大伯的面子上，可她终究不是大伯的亲生女儿，亲疏有别。在回家之前，她心里还隐约有些期盼，但看见父亲到现在还是这种迂腐性子，她心就凉了半截。

　　她出身不显，又一直不得老夫人喜欢，夫君对她虽好但终究抗不过老夫人的威压，最近已经隐隐有了纳妾之意，到时妾室一旦有了男孩，那她和女儿的处境就更糟了。想到她在伯父家的日子，再想到自己成婚后的日子，最后思及父亲及妹妹的态度，她终于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