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绘》南山覆雪

4、准备

　　天刚破晓，附近的树叶被雨水冲洗得翠亮，墙角的花瓣包裹着还未消逝的露珠。

　　远处栖息着的鸟雀理了理睡得蓬松的羽毛，各家各户已悄然推开了门窗，开始为新一天的生计做打算。

　　起床声，锅碗瓢盘的碰撞声，吵闹声，交织在一起，吵醒了今日的阳光，

　　让它不停移动着去搜寻是哪个让它睡不好觉。

　　唯独浮生绘周围还是一片寂静，连光线也是暗淡的，大家都默契的安静着处理清晨的杂务，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谁。

　　“啊!!!”，附近的人都被吓得一机灵，下意识就想拔腿跑掉，可还是强行按捺着。

　　灵陌此刻也在楼下为之后的开业做着准备，不停地书写这什么，听到突如其来的叫喊声，笔尖不由一颤，抬眼就见到灼华神色慌张地下了楼。

　　“又怎么了？”

　　“我的床不见了，家里来小偷了？”

　　“别找了，那床被南歌带走了。”

　　灼华一脸不忿，灵陌耐心解释：“被带去抵债了。”

　　“抵什么债?”

　　“你难道忘了，京城里被你打晕的楼心月了。”

　　“......？”

　　“你还真忘了。”

　　“可他一个人男的，要姑娘家的床干什么，咦！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她是女的。”

　　“你说什么！不可能，脸糙成那样，头发半白不黑的，说话嗡里嗡气，眼睛还那么下流，晕倒之前还老往我身上瞟，阿陌，你该不是认错人了吧。”

　　“影生藤族内年轻一辈第一人，年纪要比你和南歌大一些，现如今已经是地仙巅峰了（赤族里的王阶），

　　你当时看见的那副样子是因为她正在修炼的关键时候，恰好被你给打的直接散功了，

　　她一直盯着你是想记住到底是哪个混蛋坏她好事的，醒来好直接算账”。

　　“算账就算账，可她要我床干什么，而且她没事去那里练什么功”，灼华仍嘴硬着。

　　“准确来说不只是你的床，你住所的东西现在都已经没了，都已经先赔偿给绛衣他们了。

　　不仅俸禄没了，就连附近的地都空了，你周围但凡是能动的都纷纷搬家了，生怕被人误会和你是一伙的。

　　可影生藤的人又来了，到最后只能拆房子了，可那房子也抵不了多少，我前天打算用通讯符问下你家里还有什么。

　　恰好是南歌接到了，她说你是真的什么都没了，可总要赔人家点什么，南歌只好让我对他们说你还有个万年玄玉床。

　　这不，一早就拿去赔礼道歉了，记得以后有钱了还给人家。至于练功的事，有空多读书，苍梧的藏书阁可不是用来当摆设的。”

　　灼华越听脸越是发绿，连呼吸都忘了，时间长到几乎以为她已经失去意识了。

　　“您们就这么看着她拆呀，那可是我们的底盘，我们的”，她激动地都有些破声了。

　　灵陌淡定的出奇，看看她再看看正在眷写的东西，总觉得还是眼前的活计于她而言更重要一些，
　　“你知道吗，阿桢前段时间受伤了。

　　说来也巧，伤她的是据说前不久被你骗财骗色的绛衣的属下，她回来正好赶上楼心月拆你家屋子，她也上去帮了一把。

　　一只手还缠着绷带就把你屋子上的牌匾给拆下来了，听半夏说到现在她还在那儿和楼心月一起拆着”。

　　灼华被这个新消息砸的稍微清醒了些，对之后要听的话有些猜测了，想跑但又不敢。

　　“绛衣你熟吧，就那个你老说一脸凶相，跟要债似的，这次殿下下凡遇到的那个”。

　　“还好吧，也不是很熟”，灼华有些支支吾吾的。

　　灵陌也不在意，边写边说着：“可他现在对你却是熟得很。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是绛衣要替深海紫蛟的人物色新的侍妾，据说已经找到了，但那新娘是被强迫的。

　　所以你想变成我的样子吓吓他们把人放走，顺便再给那些人点教训，让他们没胆子再选新娘了”。

　　“您记得可真清楚”，话语中带着谄媚，这时她已经没空关心自己的屋子了。

　　“嗯，当然清楚了，当时你打完劫后我就去殿下那里认罪了，我开始以为事情就是你说的情况，以至于赔了一半家产还被罚下凡来。”

　　“...”

　　“你知道我刚刚从半夏那里听到的另一种事情经过是怎么样的吗？”

　　“可能和我当时的说法有些出入吧。”

　　“何止呢！她和我说‘他们在押送要犯的途中，被黑帝座下的彼岸花神给偷袭了，押送的犯人还趁机跑掉了。

　　事后去搜寻追捕的时候，不仅被迷晕还被封了法力打回了原形，高价卖到了那里的斗兽场。

　　而他们的绛衣大人则被特意维持着人形专门被卖到了一位好男风的人那里。

　　有个运气好的倒是保持着人形逃脱了，只不过找人求救时还遇见了位姑娘，但脑子好像有点问题，死活缠着他不放，非说要以身相许。

　　他被缠的没办法只能答应，本来想着答应后就马上跑的，结果当天就被灌醉送去陪绛衣大人了’，

　　真的，我听完都不得不佩服你一句”。

　　灼华已经不敢抬头看灵陌此时的脸色了。

　　“真的，我由衷的佩服你。
　　你知道吗，被你搜刮来卖掉的法器在容城找到了，绛衣有个法器叫追魂链，能记住他人的魂魄。

　　赤族也对容城施了压，得到了卖主的信息资料。
　　结果，追魂链追到的是阿桢，那个被骗色的记住的也是阿桢的相貌，可卖主上显示的却是我的名字和样貌。

　　那个人一听到有阿桢的消息就不管不顾杀了过去，听说阿桢当时正和青衣比试着，结果背后有异动一时分了神。

　　最后那人还是被青衣制服带走的，被强行打晕后嘴里还一直念着阿桢的名字。”

　　“...”

　　“你可真厉害。”

　　“殿下已经被你气得撒手不管了，现在是半夏在收拾残局。”

　　“因为你，我的私产也赔进去了一大半，稽查司的人听说是你干得好事后。

　　听说现在他们那墙上全是你的画像，天天在练准头，争取日后一击毙命，你干得可真好。”

　　“你知道绛衣他们期间都经历了什么吗？

　　或者，你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得救的。

　　还有，他们是怎么认出你的，凉寂，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语气逐渐加重，话中尽是逼迫。

　　店门还未开，里面的空气难受得令人窒息，灵陌表情温和极了，可越是这样凉寂越觉得自己处境糟糕。

　　阿陌已经开始认真了，就表明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接下来自己只要有半分疏漏那就真的彻底完了。

　　灼华身体渐热，额头却冷汗直冒，对面压迫感太强，
　　她已经不敢再正面对视，此刻的她还不想回答太多，即便对方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同样不知何时，灵陌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专心致志看着她，似乎不要到答案决不罢休。

　　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出了一条缝隙，光影渐渐打进来，店内的空气再次流通了起来。

　　“姐姐，我把吃的买回来了”，声音中的欢快冲淡了刚才的压抑暗沉。

　　“灼华姐姐，你起来了，嗯，要不我一会儿再进来”，晚夏觉得两人间气氛有些不太对。

　　“不用，我们已经聊完了，怎么回来这么晚，买的什么”，灵陌放下了手中的笔出了柜台。

　　“先去了沐家，他爹正好要押人过来道歉，我已经照您的吩咐交代过他们了。
　　楚歌姐姐临走时说，灼华姐姐喜欢尘缘的桃花粥。
　　可太远了，我跑不到，听说临镇有卖的，就去了那里，给。”

　　“嗯，谢谢了，那，阿陌，我先...”，灼华接过早饭的同时，悄悄瞥了眼灵陌，似在征询她的意见。

　　“吃吧，我还能拦着你吗？吃之前先梳洗下，看看现在什么样子，也不怕被人看见。”

　　灼华低低应了声便逃也似的飞奔回楼上，期间几次险些踩空摔倒。

　　“姐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晚夏小心翼翼地询问。

　　“没有，吃饭吧。”

　　“哦，好的，姐姐，这么黑，你也不点灯，能看清吗？”

　　“我习惯了。”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开业呀？”

　　“很快。”

　　晚夏还要再问些什么，就被提前打断了，“快点吃吧，等吃完让你问个够。”

　　“好”

　　春时景，物华新，芳时竞，薄衫难抵还寒时。

　　纵使春寒料峭，但因这久违的好天气，有店铺的商家已经接连开始营业。

　　大街小巷的小摊贩像蚂蚁一样成群结对地出现，又陆续流动到常驻的地点，开始了和往常一样的沿街叫卖，街道再度变得狭窄拥挤。

　　浮生绘在一片热闹中显得格格不入。灼华倚在柜台边，梳洗完毕的她再度恢复了往日的慵懒散漫。

　　“我们什么时候开业？”

　　“三天后。”

　　“这几天要做什么？”

　　“画花灵图。”

　　“画什么？”

　　“花灵图，花灵在仙界的本体完好，我把她们的花瓣摘下来各自捣了用它们作画，工具已经买好了，这两天就要画完。”

　　“那可是三十多副，两天时间，我们两个怎么可能画的完！而且，咱们两个谁会画！难不成，晚夏会?”

　　“我也不太会”，晚夏连连摆手。

　　“阿陌，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只是画不好，又不是不会画，本来我们是有更省事的办法，可不是被你们给弄丢了吗。”

　　灼华立刻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