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合租关系》陈山豆

15、第 15 章

　　15

　　施如芃针对策划案挑了几个点和许今安详聊，一聊就聊到了日落西山，竟还有些意犹未尽，许今安很有眼力见地在饭点前提出了告辞。

　　他将策划案和微信号留给了施如芃，离开会客厅后，时佳问怎么不继续聊下去，施小姐显然是感兴趣了，说不定聊下去就能成了。

　　许今安摇摇头，“就算能成，也不是今天。”

　　之前一定不只有他想和施如芃合作，或许施如芃对他的策划案是有点兴趣，可要真的当场就能谈下来，他也不必来这一趟了，逼得太紧，反倒会惹她厌烦。

　　说到底，还是要循序渐进。

　　许今安和时佳回酒店吃完晚饭，便各自回了房间，洗漱完的许今安正站在床边擦头发，床上的手机震了震，他将毛巾罩在头上，拿起手机，发现是俞峤给他发了消息。

　　[顺利么？]

　　说起来，他们并不经常互发消息。

　　往上拉聊天记录，最多的是两人各自去超市时会问对方有没有东西需要买的。

　　刚打算回复，手机响起铃声，叶姿兰给他打来了视频电话。

　　许今安意外地挑了挑眉。

　　叶姿兰最近在国外办巡回画展，和国内有时差，就算许今安掐着点打过去，那边也是忙得没时间接，怎么今天这个时候来电话了？

　　许今安看了眼腕表，伯明翰那边应该是早上。

　　“儿子，吃饭了没？”明明打来的是视频电话，叶姿兰却没有出现在屏幕里，手机像是被随手放在某个地方，入目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吃了。”许今安将手机支在了桌子上，继续擦头发，“在忙什么？怎么人都看不见。”

　　“伯明翰的行程结束了，待会要去参加庆功宴，我在挑衣服呢。”

　　许今安猜到了她打电话的用意，“用得上我才想到打电话给我？”

　　“这是什么话，我打电话给你是有正事。”镜头终于动了，一阵天旋地转后叶姿兰终于出现，她对着全身镜，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衣服，“这套怎么样？”

　　修饰身材的高领针织长裙和浅咖色的毛呢外套，乍看没什么大错，许今安还是建议，“太沉闷，换紫色披肩吧。”

　　“没带呀。”叶姿兰抱怨，“都是你爸收拾的行李。”

　　“难怪带的衣服颜色都这么寡淡，下次别交给他了。”许今安丝毫不给自己父亲留面子，“镜头转过去我帮你挑。”

　　好不容易挑好了衣服，叶姿兰才发现许今安的背景是在酒店，“你不在家？”

　　“嗯，出差。”

　　“这么忙。”叶姿兰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化妆，“最近工作还顺利么？妈妈在杂志上看到了TIAM的品牌简介和春夏系列的概念图，看起来很棒。”

　　“还算顺利。”虽然知名度还没有打开，但就目前的公众反响来看，已经远超许今安的预期了，而且目前发布的还只是概念设计。

　　“老童和我说，你这段日子颈椎不太舒服？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找个时间去按一下，别硬撑。”

　　许今安心想童叔这嘴也太不严了，转头什么都说了，嘴上还是答应下来。

　　叶姿兰停下涂口红的动作，突然直直看向镜头，“生活上也不能马虎啊。”

　　许今安有不太好的预感。

　　“宋雯和我说，你上次带朋友去她那里吃饭了？”

　　叶姿兰仿佛是情报头目，眼线通达，收集了一堆许今安的近况，可这都多久的事了，不知该说她上心还是不上心，“对，我的合租室友。”

　　“他是个怎样的人？”叶姿兰笑眯眯地问，“你宋雯阿姨说……”

　　“妈，他不是。”许今安打断她。

　　许今安很多年前就向家里出柜了。

　　他自己有这方面意识时是在高中，那三年里不少女生向他表白，他体面地致谢又利落地拒绝，时常目睹整个过程的童忻问过他到底是没遇到喜欢的，还是压根就是个同性恋，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回答一句没有感觉。

　　高三毕业那年，破天荒的，有个平时玩得不错的男同学拦住了许今安，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许今安当时沉默了很久，对方以为是有机会，很激动地上前一步想靠近许今安，但许今安反应过来后迅速拉开距离，皱着眉问：“你喜欢我？”

　　男同学以为这是答应的讯号，忙不迭地点头，许今安眉头依旧没有松开，“你觉得我是同性恋？”

　　“因为……因为你没有接受过女生的表白……也一直没有谈恋爱。”男同学的脸霎的苍白，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以为……”

　　“谢谢你的喜欢，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觉得你认为我是同性恋是一种冒犯。”许今安无比熟练地走流程，“但我不喜欢你。”

　　听完这句，对方一下也搞不清许今安到底是不是同性恋，但被拒绝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万分沮丧地走了。

　　事后童忻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女的你不喜欢，男的你也不喜欢，祖宗你……”

　　“不。”许今安不知哪来的笃定，“我喜欢男的。”

　　“什么？”童忻觉得天塌了，但好像只塌了一半。

　　当初许今安的解释是，女的和他表白时他的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但男同学和他表白的第一反应是，眼前这个人不对。

　　他或许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但不是眼前这个。

　　许今安没有磨叽，当天晚上就告诉了叶姿兰和许怀章自己喜欢男的这件事。

　　叶姿兰思想前卫，虽然起初很震惊，但不用多久也就接受了，倒是许怀章一直试图将许今安掰回正道，又过了几年，到许今安大学都快毕业了，许怀章将他叫回家，聊了半宿后隐晦表示随他的便，喜欢男的就喜欢男的吧。

　　许今安问过叶姿兰发生了什么，怎么许怀章的态度莫名其妙地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叶姿兰石破天惊地说：“你爸的酒庄有位客户，说是自己的儿子爱上了……一只鸟，要和那只鸟结婚，对比之下，你爸可能觉得同性恋也就没这么出格了。”

　　许今安：“……”

　　多年前的画面在许今安脑子里一闪而过，手机那头的叶姿兰反问，“他说他不是？”

　　其实许今安也不知道俞峤是不是，他们从没有聊过这个，也没理由聊这个，他们只是室友，但要不是这么说，叶姿兰又该没完没了了，“妈，别添乱了，你不是说有正事么？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叶姿兰这才想起，“我出国前在拍卖会上拍了一套海螺珠，找了位设计师帮我做成了项链，估摸着工期也快结束了，你出完差帮我取一趟。”

　　许今安应下来，又闲聊几句后便结束了和叶姿兰的通话，直到临睡前，许今安才想起俞峤的那条消息，他翻出和俞峤的聊天框，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嗯，顺利。]

　　同一时间，A大的校园万籁寂静，唯独航空航天研究院的某个实验室亮着灯。

　　俞峤面前的电脑满屏的数据与模型，他看得太久，眼睛开始酸疼，放下鼠标在一边的小抽屉里找到眼药水，盖子拧到一半时手机发出振动，提示他收到了新消息。

　　这个点的实验室安静得吓人，小小的振动频率打破沉寂的夜，俞峤将眼药水放下，开始回消息，[还没休息？]

　　发出消息的许今安以为俞峤已经休息了，结果对面几乎秒回，他翻了个身，[准备了，俞老师怎么还没睡？]

　　俞峤回，[嗯，我也准备了。]

　　这次对面回过来的不是文字，而是一条语音。

　　“俞老师早点休息，今天太困了，我先睡了。”

　　应该是已经困到懒得打字了。

　　俞峤输入晚安两个字发过去，对面没有再回。

　　他忘了眼药水这回事，想要重新投入工作中，良久，他拿起手机又点开了那条语音。

　　静谧的实验室再次传来第二个人的声音。

　　“俞老师早点休息，今天太困了，我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