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忽起穿堂风 ...

  •   江羽黎回了上海。
      虽然她不太想踏足那个地方,但是好歹过几天是江老先生过寿,她需要回去弄什么劳什子的宴会。
      说白了就是一堆商业界的人谈合作。
      她的头发是21年那会剪的,中间除了亚运会那次染发,后面修剪过一次,现在是在锁骨和肩膀中间的位置。
      鬼知道为什么江老先生今年的生日在清明节后几天,真不知道是要给祖宗送饭还是接祖宗回家。
      上海不热,她照常穿着薄卫衣和阔腿裤。林也昨天也回来了,现在正躺在客厅里懒人沙发上看手机。
      那懒人沙发还是林也买回来硬放在那的,和整个客厅的装修格格不入,但是看久了就莫名的觉得其实还挺……
      和谐。
      “小黎。”
      江羽黎听到声音抬起头,就看到江老先生站在楼上的围栏处,从上面往下看。
      “你来书房一趟。”
      林也自从江老先生说话就默默把手机声音关了,这会听到这句话看向江羽黎,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眼林也就上了二楼。
      身后的门被关上。
      “老先生。”
      江老先生背对着她,好半天才转过身来。
      “有一件事,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一旁的管家将一份文件袋递到她面前,江羽黎看了一眼,接过文件袋就要拆开。
      “别急着拆,你先等我说完。”
      江羽黎的动作停下了。
      “我有一位好友,你应该是认识的。”
      “你直接说吧。”
      江羽黎嫌他说话太绕弯子。他的好友可太多了,什么姓赵的、姓李的、姓张的、姓王的一大堆子,谁知道是哪个好友。
      江老先生实在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沉默了一下,才试探性的开口,“你有个娃娃亲。”
      江羽黎挑了下眉,“怎么,包办婚姻啊。”
      包办婚姻使人痛苦。
      知不知道?
      “你看你也快成年了,所以你……”江老先生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不结。”她果断的说道,“现在是2024年,不是1924年。”
      江羽黎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子把文件袋扔了出去。书房的窗户下面就是游泳池,文件袋被水浸湿,沉入池底。
      “人家的照片和资料你看都不看,你文叔找它可费了不少时间。”江老先生把视线从窗户外收回来,看起来很平静,对于江羽黎的拒绝毫不意外,“这么确定?”
      “江老先生。”
      江羽黎语气突然冷了下来,手插在裤兜里,看着院子里的玫瑰花,点头向院中正在喝下午茶的江老夫人和林母问好。
      明明没有刻意地去装,眼前人也还只是个少女模样,身上流露出的上位者气息却还是让文管家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很好奇,什么时候江家有资格管我的事,我外祖家知道吗。”
      江老先生吞了下口水,江羽黎深深地看了一眼江老先生,然后笑了笑,推开门出去。
      门缓缓闭合上,江老先生缓过来向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文管家从柜子里又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子上。
      早就猜到这丫头会扔了,还好多复印了几份,给她的是复印件。就她这脾气,恐怕能受住的人还没出生呢。
      江老先生想。
      几张照片和一份资料摆在桌子上,江老先生看着那些东西不说话。
      “老文啊,你说这丫头会后悔吗?”
      “以小姐的性子,不会。”
      “小姐和那位很像,一旦想好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后悔。”文管家将桌子上摆着的文件收起来装进文件袋里,“先生,需要我把资料送回去吗?”
      “人家送来的资料,当然是物归原主了。”江老先生两手一摊,又指了指装着复印件的文件袋,道:“奥对,那份复印件也一起送回去吧,怎么处理让他们自己去。”
      “好。”
      “你说,我当初让她回来,对吗?”江老先生有点看不懂了。
      “先生,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文管家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许莱汀这几天一直没看到江羽黎给他发消息,实在忍不下去给她发消息过去,对面也只发过来一句“好好打球。”
      许莱汀问石梦瑶她们,都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他去找了林也,却被杨书怡告知林也前几天请假了。
      他有点慌。
      明明知道江羽黎不是一声不响地离开,可他就是心里慌。
      慌什么?他也不知道。
      作为一名高三生,江羽黎抽空请假一周回学校上课。
      临近期末考,班里并没有什么紧张,依旧是刚开学那种半死不活的松驰。
      林也和江羽黎不在同一个班,这几天天天下课跑过来找她。
      学校里有住宿生,晚上食堂依旧开放,但江羽黎总说有股抹布味,他们俩就等放学后出去一起吃饭。
      通常晚自习结束都是晚上九点多了,她只是回来上几节课,还顺便把东西拿走一点,虽然她的桌兜里根本没几本书。
      江羽黎有请家教,课业从没落下,中午带了点东西回去,下午上完两课找班主任拿了假条,背上书包就潇洒离开了。
      这时候正是下课时间,与待在教室门口的学生相比,那两个人往外走就特别显眼。
      中国有14亿多人口,总会有人天真的以为没有人会认出自己。
      “那个……我是你们的球迷。请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林也看着面前紧张到有些结巴的女生,和江羽黎对视一眼,点点头。
      “可以。”
      “要录视频吗?”
      林也拔开笔盖,在照片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前来签名的人都录视频了。”
      “嗯……可以吗?”女生咬着嘴唇,手里握紧手机紧张的看他们。
      “不可以。”
      江羽黎摇头,她有点失望,但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我已经录了。”
      她手插着在口袋里,手里举着手机,笑得有点子像调戏人的富家公子哥。单条书包带子挂在肩上,袖子挽起来露出手腕上的表和一小节藕一样白的胳膊。
      江羽黎戴着一副银边的柜架眼镜,从正面洒过来的太阳光把头发照的毛茸茸的。
      “拿一下。”
      林也接过她的手机,江羽黎两指捏住笔杆子握在手里签名。
      “你的胸针很好看。”她笑着把照片给那女生,“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你很勇敢。”
      “介意出镜吗?这小子最近在拍什么vlog素材。”江羽黎笑着问她。
      见女生摇头,林也等她俩说完才开口,“好了的话我按结束了。”
      两人和女生挥手道别,踏下楼梯从走廊下去向门口走去。
      “姐,我们吃什么?”林也跟着上了后座,伸手拉上车门。
      “灌汤包吧,很久没吃了。”江羽黎手机上开着剪辑软件,正戴着一只耳机调音乐。
      “我弄好了,你发了没?你发了我再发。”
      林也把手机捂住,“我发什么?我又没拍。”
      “那下课躲门口偷拍我的是鬼吗?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啊。“江羽黎撇撇嘴,“我发了。”
      @江羽黎
      发布微博:“报告,我有在好好上课。”
      “早上好啊,现在天还没亮,刚刚吃了点东西,然后我现在准备去学校上课。”
      江羽黎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只见她清了清嗓子,转头冲屋子里喊了一声。
      “林也!你今天要是敢让我迟到,你就完了!”
      “啊啊啊!来了!你起那么早干什么?”
      林也拎着书包急匆匆的跑出来,没什么攻击力的抱怨。
      视频开头是一段两人的对话,然后画面就转到了学校里。
      大课间广播里的音乐,午后一小处无人光顾的角落,两三卷着尾巴的猫,操场上落满的夕阳,以及某从门口探出来的头。
      和在临走前的一个签名。
      @林也
      发布微博:“回归校园了,限时体验五天。”
      “啊我去,好烫。”林也端起杯子喝了口冰水,面容有点扭曲。
      “烫死你得了,吃那么急干什么?急着约会去啊。”
      江羽黎翻了了个白眼,用筷子把包子皮戳开,让里的汤汁能晾一下。
      “瞎说什么,我可是五好青年,一次都没谈过的。”林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哎,话说你是不是和那谁谈了?”
      江羽黎已经猜出来了,但还是装什么都不知道,“哪谁?”
      “就那个许莱汀啊,网上都在说,怎么着难不成我看错了,你俩没淡?”林也注意着她的神色。
      “怎么,想用心理学看我表情啊?那你还是睡觉吧。”江羽黎咬了一口灌汤包,“没谈,别乱想。”
      林也“啊”了一声,看起来有点遗憾,“真没谈?”
      “真没谈。”江羽黎点头。
      “我都想好了,只要你说是,下次见面我就管他叫姐夫呢。”
      “咳!”
      江羽黎差把没把自己噎死,皱着眉把包子咽下去。
      “林也,你三天不打上房掀瓦是吧!”
      江羽黎在桌子下面狠狠的瑞了他一脚,然后直接踩在他的脚上,狠狠地碾压着。
      “啊!痛痛痛,饶命啊!”林也一连说了好几个“我错了”,江羽黎才瞪了他一眼把脚收回去。
      “活该。”她轻轻说了一句。
      “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话说你真不打羽毛球了?”林也的话题一个接一个,比江羽黎转的还要丝滑。
      “不打了,也就平常玩玩吧,我觉得乒乓球挺好的。“江羽黎尝了口酸菜鱼,感觉还行,又夹了几块在碗里。
      “我也真是搞不懂你,明明你羽毛球都能进国家队了,怎么突然不打了,还一声不响的跑去国乒那边。”
      “因为……”江羽黎轻轻咬着筷子,“不想打了吧。”
      “我还年轻,想一出是一出很正常。”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了。
      清明后,农历三月廿二,4月30日。
      清明的雨到现在还在断断续续的下,空气里全是泥土潮湿的气息。北京的一处院子外,几辆车在门口缓缓停下。
      车门被打开,哗的一下撑开一把伞,许莱汀打着伞从车上下来。
      按理来说这时候这里的人不是很多,许莱汀却看到一群人从车上下来,一个向一个点头问好,然后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他今天穿着身西装,头发被特意收拾的有几分人样,不情不愿地跟在走在前面的许父许母后面。
      他想不通,人家过大寿,他们做为好友后代去一下就行了,好歹还认识。
      叫他来干什么?给人老先生打个球助兴?
      “拉个脸干什么?婚约解了你还不高兴?我那个老朋友家是书香世家,你等会了可要礼貌点。”许老先生看着他有点头疼,又说,“算了,你去了什么也别说就行,自己别丢那了。”
      许莱汀点了点头,应付过去。
      他也是清明回杭州扫墓的时候才知道,自家爷爷之前有个好友,姓姜。两个人关系很好,儿媳妇又是同年先后怀孕。
      二老一高兴喝多了,就说是什么两个姑娘就当姐妹,两个小子就当兄弟。
      好了。
      许家出了个小子,人家的是个姑娘。
      就定了个什么娃娃亲。
      天杀的。
      这不是包办婚姻是什么?
      许父给过他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几张照片。
      他没看。
      许老先生说人不能言而无信。许莱汀不同意长辈口头娃娃亲,死活说不娶,后面许父说人家姑娘看不上他,解了。
      看不上他?
      眼瞎。
      怎么着也得他看不上她。
      “姐,我怎么听说那什么娃娃亲那小子也要来?”
      这事江羽黎那天一从书房出来,林也一问她就说了。林也寻思着她不看我看啊,本来还想着去要过来看看那人是谁,结果被文管家说那个文件已经给人家送回去了。
      林也手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抬头看向闭眼靠在椅子上睡觉的人,江羽黎眼皮子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一天到晚别乱说,无凭无据,顶多算个世交。”
      车窗被敲了几下,小王把林也那一侧的车窗降了下去,文管家撑着把伞,笑了笑,“少爷,小姐,可以进去了。”
      说完,就打开车门。
      林也先扶着车门下去,江羽黎“啧”了一声,叹口气下车。
      丝竹声缠绕在花枝上,池中的锦锂摆动鱼尾掀起涟漪。春风吹起窗边垂挂的竹帘,屋里的熏香点燃在火苗中。
      炉中的茶水正被烧的滚沸,林也坐在一张古董黄花梨瘿木椅上,耳边是缓和同奏的箫声和圆如润珠的琵琶声,抬眼是屋檐下落入池水中的绵绵细雨。
      高台楼阁,桥亭水榭。
      座落在北京的院子,却是将整个江南都搬了过来。
      许莱汀走在廊下,看到入目的南方风格的建筑,还误以为自己回到了杭州。
      一排正往酒窖走的旗袍女孩们手里都提着一个花梨木酒膳挑盒。
      眼前走过去的一队女生全用簪子挽着发,别着一模一样的绒花。手上端着东西,步伐平稳。
      这时,又有一排队列整齐的旗袍女孩提着盛满鲜果的果罩进了房间。
      院子里不太充足的阳光照进去滤上一层奢华的氛围感,中式包厢充满古典韵味。
      过道里,服务生们依次站成排,身着锦缎旗袍、发髻统一标准盘起,胸口别着个掐丝珐琅胸针。
      中式布局显得整个包厢贵重典雅,圆转盘上的玉雕鹅看上去珠圆玉润,十二个席位上早已摆放好一系列的餐具。
      青石板路一眼望不到头,古宅庭院深深,小桥流水悠悠。路旁的柳树与槐树相映,偶有淡香飘摇在风中。
      “许莱汀?”
      听到有人叫他,许莱汀回头看过去,转眼就看到林也手插在兜里走过来。
      “这么巧?你也在这儿。”林也难得规矩,说话也老实了不少。
      “是挺巧的,你怎么在这儿?”许莱汀出于礼貌,笑了一下。
      “我家里长辈大寿,这我不回来,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你说是吧。”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就有人来请他们入座,许莱汀去找许父许母,看到林也跟着服务生径直进了包厢。
      许莱汀回过头,没多想。
      他被许老先生叫过去,站在许老先生旁边,刚想问“怎么了”,就听到此起彼伏的一声又一声的“大小姐,江老先生”从人们的口中说出来。
      许莱汀皱了下眉,向那边看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却让他当场愣在原地。
      “我去……”
      只见一声声问候中,从门口进来几个人。
      走在旁边侧后一点的老人衣装得体,头发有些白,但依旧看着精神。
      为首的是个姑娘。
      一身黑旗袍裁剪修身,外搭一个针织披肩,胸前缀着一块和田玉的平安扣,手腕上戴着个玉手镯。短发落在脖子中间,发间有一对珍珠耳饰。脸上看样子画了淡妆,懒懒的抬眸,将那些问好的宾客一一看过去。
      瘦,但不单薄,肉全长在该长的地方。身上总有两种感觉在撕扯交战,英气和书卷气,这种矛盾感相生相克,却又相杀相存。
      就是一直抿着唇不说话,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那是江家大小姐,也是唯一继承人。你挺幸运的,这是她在名义上的第一次公开露面。”
      突然出现的女生的声音把他的神拉回来,许莱汀回头一看,是个面上带笑的女生。
      “你好,我是唐迩,也是阿黎的朋友。”她说。
      阿黎?
      许莱汀听到这个称呼,不自主的皱了下眉,总觉得她念起来的语调怪怪的。
      “我知道你,阿黎的混双搭档。你可能不知道我,我是国羽队的。”唐迩留着个中长发,目测身高有一米七左右,穿了身西装。
      “宴席要开始了,我先走了,待会见。”唐迩笑了一下,摆动着戴着表的手跟着她的长辈进了刚才林也进的包厢。
      “爷爷,你之前说的那个jiang家小姐,那个jiang是哪个jiang啊?”
      许老先生他问的莫名其妙的,“江水的江。”
      靠啊,他都干了什么?!
      许老先生和另外一个老人一起走进去,许莱汀被叫着一起进去了。
      包厢里已经坐着几个人了,挺巧的,好几个他都认识。
      “苏爷爷好。”
      “许爷爷。”
      许老先生和苏老先生都应了一声,许莱汀和站起来的苏皓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在林也和许老先生中间坐下。
      他现在算是知道唐迩说的“待会见”是什么意思了。
      唐迩坐在盛新禹旁边,笑眯眯的伸出手和他打招呼,比了个口型。
      你,好。
      我不好。
      许莱汀想翻白眼,想到许老先生的话,硬生生忍住了,悄悄把目光移向和他隔了两个人的人。
      很奇怪。
      主位上坐着的并不是今天过寿的江老先生,而是江羽黎。
      她低头看着手机,就好像她人不在这里一样。
      江老先生笑了几下,拉过盛老先生的肩膀,对他道,“来老许,这就是我孙女——江羽黎。”
      江羽黎听到自己的名字,摁灭手机屏幕,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站起身抿唇轻轻一笑。
      “盛老先生。”
      盛老先生爽朗一笑,“想起来刚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娃娃,现在已经成大姑娘了。”
      江羽黎没接话,光笑了一下,下一秒,几个老人就又聊到别的地方去了。
      许莱汀有点不知道要干什么,感觉有一道目光炽热的盯着自己,顺着看过去,就对上了林也的视线。
      神经啊……
      许莱汀被他盯的一个机灵,撇撇嘴把视线移开。
      “爷爷——你的宝贝大孙子快要饿死了。”
      林也懒洋洋的开口叫住正和唐、苏两位老先生正聊得高兴的林老先生,几位长辈听到他这话,像是才反应过来。
      “对对对,瞧这记性,光顾着和你们聊了,把孩子们都要饿坏了。”
      江老先生和林老先生一左一右的在江羽黎旁边坐下,另外几位也都相继落座。
      转盘上摆着点餐食,主食都是一人一份挨个上的,吃完一个收拾了才上下一个。
      许莱汀吃一会儿视线就不由得瞟向江羽黎那,被林也发现好几次后咳了一声,“我看莱汀哥对姐有点好奇啊,外公,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啊?”
      林家和江家对称呼没什么要求,林也一般都是喊“爷爷”,但两位老先生难免不会待在同一个场合,就按正常的叫来区分了。
      几位长辈不约而同的停下筷子,苏皓悄默默地看了一圈,见唐迩和盛新禹都放下筷子,林也和许莱汀也不吃了,忙把东西咽下去乖乖坐好。
      包厢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服务生都退了出去,只有陶瓷杯碰撞的一声清脆响声。
      “我这次邀请几位老朋友过来,一,是为了让大家有个机会聚一下,说说话。二,就是想和大家说一下,我现在年龄也大了,力不从心,以后江家,就由小黎来接手。”
      “我还年轻,有很多地方还做的不够好,以后还是要请几位多包含,多指教。”江羽黎站起身,几位老先生也都站起身来,坐在他们旁边的小辈当然也不例外。
      她嘴上说的谦虚,语气里的气势却丝毫不输几位久经商场的老前辈。
      江羽黎淡笑着,将在场几人的面容一一看过去。从进来到现在,江羽黎把他们每一个人见到自己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
      那些嫉妒、欣慰和不解什么的。
      也配?
      管他私下怎么说,不还是要笑脸相迎。
      她端起桌上盛了茶水的茶杯,一只手托在茶杯底下,“我就先以茶代酒,提前谢过几位长辈。”
      说完,她就先喝下。
      几个长辈就哈哈笑着一同喝下,顺带一人夸一句江羽黎。
      小辈里只有苏皓一人成年了,但由于没喝过酒,也和江羽黎他们一起喝的是茶水。
      正事到此就说完了,外面的宴席这时候已经在慢慢结束,几位老夫人去了后院的八角亭说话。
      宾客大多数都已经离开,外面还下着雨,空气里还残留着青草的气息,包厢里面的宴席才刚开始。
      林也吃了一会儿,觉得里面没意思就准备开溜。给几个人都使了个眼色,四人都停下筷子在那干坐着,看懂他的意思后纷纷起身向长辈表示自己吃好了,然后离开。
      “这几个孩子,全走了。”唐老先生摇摇头,语气里颇有些宠溺和无奈的意思。
      苏老先生笑着,“老一辈的话题有什么意思,他们想去玩就去吧。”
      “哎,江小姐,我记得你们好像都是在国家队的是吗?”
      见盛老先生问自己,江羽黎不动声色的擦了擦嘴,然后点头,“是这样。”
      这里面就六个小辈。
      两个乒乓球,两个羽毛球,两个游泳。
      能不都在吗?
      “那你平常有没有见过我们家小禹啊?”盛老先生又问。
      “呵。”江羽黎轻笑一声,抬起视线看向他,回答:“我和他不在一个队里,不常见。”
      盛老先生还想问点什么,被苏老先生一把拦下,“老盛啊,孩子既然吃好了就让走吧,我们在这聊她干听着也没意思啊。”
      “就是啊,这事你回家问小禹不就好了,再问下去,老江可就要不高兴了。”林老先生笑道。
      被提到的江老先生笑着,又和他们聊起来。
      江羽黎推开椅子,门口的服务生见她要走推开门,她从里面出来,看着屋檐下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的雨,吐出一口气。
      终于。
      到手了。
      她打开手机,编辑好一条消息,然后发送出去。
      对面立刻打来一个电话。
      接通了。
      “怎么样?如你所料。”
      女人的声音知性优雅,和江羽黎比起来不相上下。
      “小姨。”江羽黎开口说话,抬起眸子看着被雨水打成深色的假山,“尽在掌握。”
      “各大媒体那边宴席的照片已经出来了,你今天那身旗袍很不错,就是玉镯成色挺一般的,老头子给的?扔了吧,江家给的全是些垃圾。”
      江家的玉镯的成色可不差,价格也是不差。在她的眼里,好像江家的什么都一般。江羽黎已经习惯了。
      “我知道了。”江羽黎沉默了一会儿,吐出来几个字。“媒体发什么了。”
      她已经能猜出来了。
      他们六个小辈的照片,在提及一下他们的身份,可能还会夸大其词点。
      “你的照片和那几个老头的照片呗,哦对,还有那几个小辈的。不得不说,许老头他孙子长得确实帅啊,我记得网上和你传绯闻就是他吧。”
      “小姨!”江羽黎皱了下眉,打断她接下来还要说的话,“慎言。”
      “年轻啊。”女人对于江羽黎的冲撞不怒反笑,“我还有工作要处理,过几天会回去,给个空余时间呗,我想见个人。”
      “你想见谁?”江羽黎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
      电话在女人的轻笑声中被江羽黎无情挂断,然后手机里就突然出现了三万的转账。她看了一眼,收下后就没再去管。
      江羽黎一直不喜欢这种场合,在宴席上没怎么吃,现在感觉胃有点不太舒服,转身就想出去找个地方吃饭。
      “我跟你说她……我去!”
      林也被吓了一大跳,江羽黎扶着墙站在那,丝毫不把苏皓他们当外人,上步就是一脚踹在他腿上。
      “你小子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
      “我哪有?”林也有点委屈,“我和他们说你之前打羽毛球那事,结果你上来就是一脚。”
      她今天穿的是高跟鞋,鞋头还是尖的,踢在林也腿上简直犹如重创。也幸好她收了点力气,不然今天林也的腿就要青了。
      江羽黎看了眼几人的神色,看他们表情正常,不像是在隐瞒什么,又把目光放到林也身上,“那是我的不对了,我给你道歉。你们在这干什么?”
      “当然是等你啊,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没吃饱。”唐迩笑了笑,上前去想抱住她,被江羽黎一个眼神看的退了回去。
      许莱汀抿抿唇,微微低下头,“你想吃什么,苏皓开车,我们现在就去。”
      “算了吧,挺麻烦的。”江羽黎道。“就我一个。”
      “哎,不麻烦,我们都没吃饱。那就一点东西,吃一圈下来根本不知道在吃什么,光听他们聊天了。”苏皓的胳膊搭在许莱汀身上,冲江羽黎抬抬下巴,“妹妹,你想吃什么?”
      江羽黎没说话,林也答:“我都可以,看你们。”
      盛新禹道:“融合菜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味道不错。”
      “我去不了。”江羽黎有点抱歉的笑了笑,“我今天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要回去训练。”
      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了,也就是她回家换身衣服就要去体总训练。
      唐迩“啊”了一声,看起来有点不大高兴,上手轻轻拽住她的披肩,“阿黎,你能不能去吃啊,就当陪我好不好?”
      江羽黎动作一愣,唇角还是扬起来的,眼睛里的笑意确实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
      “不好。”
      她抬起手把披肩从唐迩手机拽出来。
      “唐小姐,我们只是见过几面,请称呼我的名字。”江羽黎道。
      “吃饭你们去吧,我先走了。”
      江羽黎说完转身就走,许莱汀看了一眼手机,抬起头,“李指发消息叫我回去,那我也先走了。”
      “你不是请了一天假吗?”苏皓问。
      “他有病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先走了!”
      许莱汀说完就冲他们摆摆手,转身小跑着追上江羽黎。
      林也看了眼唐迩,然后莫名其妙的笑了笑,摇摇头,手插在口袋里懒散的走了。
      “不是儿,都走了?那我咋整,我是真没吃饱。”苏皓砸吧了一下嘴,转头看向还在这的盛新禹,“小禹,你去不?哥开车带你。”
      盛新禹想了一下,点点头,“行。”
      两人也结伴着走远了,唐迩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皱着眉,低声骂了句自己。
      池水中的锦鲤摆动着尾巴,张嘴吐出几个泡泡。廊下地上的路是用水泥砌的,高跟鞋踩在上面一步一声清响。
      江羽黎冷着一张脸,米白色的披肩被她从肩上揭开,随手扔在墙上。披肩顺着墙面掉落在地上,然后堆在一起。
      许莱汀看到她裸露在外面的胳膊皱了下眉,解开扣子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木质冷香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你干嘛?”
      她看了眼外套,又看了眼他。
      “下雨了,冷。”
      许莱汀说的简洁,江羽黎“哦”了一声,把头扭了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廊下,耳边的雨声显得静谧。许莱汀侧目悄悄看她。
      之前都离了点距离,现在离得近了,才是真的感觉到赵锦一他们嘴里的“白瓷器”是什么意思。
      江羽黎确实长得赛天仙。
      那种给人的感觉很难描述,但是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脑子里就只剩下几个字。
      女娲毕设。
      许莱汀见过很多运动员,但是谁都做不到她又美又帅的气质。内外兼修,稳重大气有礼,言谈得体,很难不让人爱。
      哦。
      他不就挺爱。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就这么着静静走着,直到江羽黎冷不丁来了一句。
      “我眼瞎吗?”
      “啊?”许莱汀被问懵了。
      “我这几天听人说,有人被解除婚约后骂对方眼瞎,虽然他也不乐意。”
      “所以我眼瞎吗?”江羽黎唇角含笑,连带着好看的眉眼也带着笑。她侧目看向他,许莱汀被盯着有点不自在,别过头去,“是我眼瞎。”
      怎么还有自己骂自己的。
      “别啊,你眼光挺好的。”
      这么不经逗的。
      江羽黎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红透了的耳尖,把头转了回去,又说道:“我觉得我眼光也挺好的。”
      北京的天微暖。
      像是吹起一股穿堂风,它从四面八方来。
      廊下的风和雨挽起一缕酌与梦中秋水潆洄的故迹。
      就这样潋滟着北京城外最后一垧桃花地。
      于是青瓷茶盏间,一舟淡月晃起流年,悠悠桥了我这流水。
      你眸宇不经意的翠落是唐诗江南的另一重,我是那宋词里的忽恍被勾了心神的隐云。
      我这人没什么才华,只是看到了,就凭空生出了许多情话。
      廊子下哪来的什么穿堂风。
      只不过浅香入了心。
      只不过雨停。
      5月下旬,6月初。
      他还在禁赛期,除了训练没有比赛可打,教练组就派了他和秋姐一起去充当WTT重庆冠军赛的赛事解说。
      是个损招,但不得不说,他以为自己已经被磨炼到没脾气的心态还是被刺激到了。
      自己不能上场,他是真难受。
      一想到江羽黎不仅这次和别人打混双,后面还要继续和别人打混双,他更难受。
      男子单打决赛的时候,许莱汀全程都在想,如果这个球换成自己来接能不能比肖楚做的更好,或者自己能不能比肖楚找到更多的攻击机会,在混双时好减轻一点江羽黎的压力。
      最后他悲哀的发现,现在的他还做不到。
      这才有了那句“肖楚还是太全面了”的感叹。
      其实他当时正在放空自己,脑袋里想了很多东西,嘴上就没管住。沈妍秋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以后,许莱汀才猛地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靠。
      他想,下次重要场合还是带一瓶毒药给自己毒哑吧。
      许莱汀已经能隐约预感到自己这句话会被多少人剪辑出来传播了。
      果不其然,那天晚上他回酒店一打开手机,齐洋就给他发过来一条视频链接,标题就是明晃晃的“肖楚还是太全面了”八个大字。
      许莱汀想也不想,抬手就回过去一句滚。
      他把微信退出去,正想放下手机,结果弹窗一跳,显示他又有一条消息。
      他点了下消息提示,跳转的聊天框里又是一个视频链接,不过这次的标题是“厅长的悲伤逆流成河”几个字。
      许莱汀“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在键盘上打字:你他妈的有完没完?
      刚想发出去,许莱汀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瞟了一眼最顶上的备注:江羽黎。
      哦。
      ……
      啊???!
      许莱汀手一抖,差点按在发送键上。
      谁?他瞎了?
      往上翻翻,确实是江羽黎。
      许莱汀眼见着上方的备注名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两秒之后视频链接底下又多了一条:许莱汀,你这是想干什么?
      许莱汀也不知道自己干嘛了。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先喝了两口压惊,然后点开了那个链接。
      ——很精彩。
      不从第三视角看自己,他都没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看完之后,他犹豫了一会儿,在键盘里打字。
      许莱汀:……我原来这么挂脸吗?
      江羽黎很快回:你以为,都黑成锅底了。
      她又发:所以你对我现在的搭档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许莱汀赶紧: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江羽黎:也是,毕竟楚哥那么全面。
      许莱汀沉默了:……
      他说:小鬼,别笑我了。
      刚从新加坡回国那会儿,受到禁赛处罚的影响,许莱汀觉得自己像是深陷泥淖,压力无孔不入,让他又窒息又使不上劲。
      他自顾不暇,所以也忽略掉了很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有照顾他的情储、会用调侃打趣的方式来帮他排解压力的齐洋;有不厌其烦一遍遍陪他练球的赵锦一;有社恐但连着注册好几个小号去为他声援的徐周;有指导他练习、笑着说“你这是憋了个大的啊”的王泽宸;有一如既往耐心鼓励他的李指……
      还有很多很多人:发消息,打电话,开视频,见了面拍拍他的肩膀,又或者给他一个拥抱。
      哦对,还有红着眼睛攥着他衣袖,有点死不想承认又对他说喜欢的小鬼。
      ……靠啊。
      许莱汀跟触电似的扔掉了手机。
      这事儿不能细想,细想心率容易上一百八。
      他这几个月其实一直都在刻意忽略这件事情。因为要操心烦忧的东西太多太多,私人情感几乎被挤压掉了所有的空间。
      一直到现在才猛地膨胀起来。
      明明很久没和江羽黎这么聊天了,他们赛场上并肩作战、私下里无话不谈的时光久远的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明明他有些近乡情怯,但是他们一说起话来,就好像从来都不存在这几个月的空白。
      许莱汀满脑子都是干柴烈火四个字。
      挺燥。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一声,许莱汀坚持了不到两秒,就又立马过去把它捡了回来。
      江羽黎发过来一条:不笑你,我请你来我这儿帮我复盘比赛行不行?
      许莱汀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变高了。
      他回:混双吗?楚哥没和你一起复盘?
      江羽黎:不是,是单打,刚和楚哥聊过了,但是我现在就想听听我前搭档的看法,有问题?
      江羽黎:我前搭挡可厉害了,跟有读心术似的永远知道我在想什么,如果能得到他的指点,我一定会更厉害的。
      许莱汀这下是真真正正的脸红了。
      他回:给我留门,三分钟到。
      一分钟赶过去,剩下两分钟用来去卫生间接冰水洗把脸,降降热度。
      江羽黎:嗯行。
      江羽黎:那你来的时侯帮我带个面包,还是以前我常吃的那个。
      许莱汀抿抿唇,笑着打字:那等我五分钟好了,小馋猫。
      江羽黎:滚,再说连你也扇。
      李指房间内,沈妍秋、肖楚、李指和薛指导都在这,房门大开着,几人随意的找个地方坐着。窗户边的沙发椅上,江羽黎顶着一头乱毛卧在里面看手机。
      她把头发剪短了,和21年刚到北京那会一样,只到眉毛上面,露出耳朵和脖子。
      江羽黎刚回酒店房间放下包扑在床上,眼睛还没闭上,就被沈妍秋叫了过来。
      肖楚靠在桌子上,看着坐在江羽黎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突然笑起来,然后又收敛的笑容关上手机抬起头。
      “薛指导,刚才你说的,是教练组那边的统一决定吗。”
      薛指导点头,“是,我先给你转达,等高考结束后,这个消息就会告诉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江羽黎舔了一下嘴唇,然后问:“露姐还好吗?”
      “她就一点小伤,顶多需要静养几天。梨子你别担心,好好打球就行了,她肯定还是要带你的。”沈妍秋道。
      “我搞不懂,我真搞不懂。”江羽黎连连摇头,然后叹了口气,像是有点累了,“那我这几个月怎么办?快要奥运会了,难道要我和之前一年一样,我都没有教练自己一个人吗?”
      薛指导说:“这几个月你就先跟着肖楚好好练,让他带带你吧。小黎,你别胡乱想那么多,等露露一回来她就继续带你。”
      但愿吧……
      江羽黎还是没多说什么,有些心累的点了几下头,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和李指他们不一样,女队员的房间都在楼上。江羽黎按下按钮等了一会儿,等电梯停在这一层打开门就进去了。
      沈妍秋站在门口,有些担忧,“露露的病情是不可能回来了,她怎么办?”
      肖楚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我先带她吧,走一步看一步,她换教练太频繁了,这不是好事。”
      “露姐伤病,那风哥不能回来吗?”沈妍秋两手抱着手臂,“我实在是想不到谁还能带她了,一个适合的教练对运动员来说有多重要你们也是知道的。”
      “要不我退役带梨子吧。”沈妍秋语出惊人。
      “一边去,你带个什么劲儿。”薛指导撇撇嘴,脸上却也不由得有了一丝忧虑,“小黎是风哥带出来的,再去磨合新教练的打球方式费时间。让露露带是因为她和风哥以前是搭档,那么多年搭档,对彼此的熟悉度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没的。”
      “那怎么整?难不成我来?”李指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露露现在不能上了,怎么办吧你就说。”
      “教练组一直在把小黎当主力培养,这事你们也是知道的。这孩子实力太强了,能和她搭配得近乎完美的人真的很难找。”薛指导叉着腰,盯着地面想了一会,突然看向李指和肖楚,“我有一个想法。”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可以试试。”沈妍秋道。
      几人都曾是并肩作战的队友,默契感不是一朝一夕才出来的,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猜到对方想干什么了。
      “行啊,我没问题。”肖楚看着薛指导道,摆摆手,向外面走去,“好了告诉我,我随时可以。年龄大了,就先回去睡了。”
      听他要回去睡觉,李指立马开始赶人,“好了好了,都走都走,我也要睡觉了。”
      电梯“叮”的一声,稳稳停下。
      江羽黎低头看着手机走出去,跨步走过一个拐角,同时手伸进外套口袋里,两指从口袋里夹出一张房卡。
      “不是说好了给我留门呢吗?”
      她刷卡的动作一顿,低头就看到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的许莱汀。
      他瘪着嘴,仰着头看她,语气有点委屈。
      走廊里昏暗的灯打在两人身上,让发丝在脸上留下阴影。
      “出去了一趟,我忘开了。”
      江羽黎轻咳一声,面不改色的刷卡开门,然后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手机没电了。”许莱汀道。
      “没电了?怎么不把你没电了。”江羽黎皱了下眉。
      “这不在充电吗。”
      许莱汀笑了笑,指了指江羽黎。
      江羽黎快要被他气笑了,从包里翻出一条充电器。他进去关上门,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给你带了点吃的。”
      “不是说只买面包吗?”江羽黎看着他从袋子里拿出来一堆东西,找了半天都没有面包。
      “我想着一个面包吃不饱,就多买了点别的,你晚上不是没吃饭吗?”许莱汀说着,就把一盒章鱼小丸子放进她手里。
      江羽黎打开盖子用竹签戳了一个,“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好贴心。”
      “谢谢夸奖。”许莱汀笑道。
      “许莱汀,我发现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江羽黎边摇头边笑,“我请求你恢复刚搭档的那几个月。”
      许莱汀摇头,“不行,那会儿你老对我翻白眼。”
      “我现在不对你翻吗?”江羽黎说着,把一颗丸子塞进嘴里。
      “翻啊。”许莱汀靠在桌子上,笑的比花还要灿烂,“但我觉得挺可爱。”
      “滚!”
      神经啊。
      江羽黎一脚踹在他腿上,许莱汀吃痛喊了一声,然后皱着一张脸捂着腿蹲下来。
      啊?!!
      我记得我没太用力啊?
      江羽黎皱巴着一张脸放下东西,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我太用力了?你没事吧?”
      许莱汀没说话,江羽黎看得急了,直接上手把他捂着腿的手拉开。
      措不及防的,她被拥进一个怀抱。
      许莱汀岔开腿坐在地上,把江羽黎一整个都抱在怀里,抬手按住她举起来想扇人的手。
      “你骗我?”江羽黎有点不高兴。
      “我有点累。”许莱汀垂着头,说话有气无力的,“心累。”
      怀中人听到这句话慢慢放松了下来,许莱汀手摸着她的头,感觉心里空缺了好久的地方就这么被填满了。
      江羽黎吃软不吃硬。
      他知道的。
      江羽黎软硬都不吃。
      别人知道的。
      “你怎么了?”江羽黎问。
      “不知道,就是很难受。”许莱汀视线落在地板上,呼吸一圈一圈的打在耳朵边,“看到自己不能上场很难受,想到你要和别人打混双更难受。”
      江羽黎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的沉默着。
      “许莱汀,你有点得寸进尺了。”江羽黎动了一下,“松开。”
      “再抱一会儿,成吗?”许莱汀感觉鼻子有点涩,小心翼翼的问她。
      “不成。”江羽黎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松开。”
      许莱汀怕惹得她不高兴,立马乖乖松开。
      “我说了,恋爱只会影响我的速度,除非他能与我并肩。”江羽黎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你才多大?刚成年,怕什么?脚步慢了又不会死。”
      什么……意思?
      许莱汀被她说的一愣又一愣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我困了,你回你房间去。”
      江羽黎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就开始赶人,哐的一下把门关上,许莱汀站在外面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什么情况?
      他脑子有点迷糊的坐电梯回了自己房间,刚插上充电器打开手机,一条一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就弹出来。
      很短,短到仅仅只有几个字。
      江羽黎:我等你。
      许莱汀看懂了。
      高考最后一天,最后一门科目生物考试答题时间结束,许莱汀出了考场校门准备回体育总局训练。刚一到训练馆门口就看到赵锦一和齐洋拉着个红红火火的横幅站在那,底下是抱着花的徐周和石梦瑶她们。
      他认识的和认识他的都来了。
      “恭喜许莱汀!高考结束!”
      许莱汀被他们的阵仗吓得抖了一下,吐了几口气缓过来才走过去。
      “你们搞……”什么?
      “等会你别说话。”王泽宸制止住他。
      赵锦一把横幅交给跟过来凑热闹的几个后辈,从地上拎起一瓶橙汁,拧开瓶盖怼到他嘴边,许莱汀皱着眉配合的喝了一口。
      “一口果粒橙,祝你心想事成!”
      什么鬼玩意儿?
      许莱汀差点一没憋住当场喷出来,被赵锦一眼急手快把嘴捂上。
      “别喷别喷,咽下去咽下去。”他碎碎念着。
      齐洋从口袋里拆开一盒冰皮月饼,捏起来放到他嘴边。许莱汀狐疑的看着他,低头咬了一口,然后就听他们道。
      “一口冰皮月,祝你蟾宫折桂!”
      苏皓也来了,端了个小盒子,里面放了块鱼肉,许莱汀接过筷子,试探的吃了一口,脸色有点复杂。
      我去,挺好的,下次别做了。
      “一口西湖鱼,祝你鱼跃龙门!”
      西湖鱼?
      西湖醋鱼?
      那挺正宗的,正宗的跟他家门口的一样难吃。
      徐周上前把花塞进他怀里,里面的莲花用书法字样的纸包着。
      “呃,一,一束重晨莲,祝你步步升莲。”
      许莱汀把花抱在怀里,和徐周对视上又立马移开,两人身上的尴尬劲已经快冲出表情了。
      “你签一个你名字。”孙可欣拿来一张红纸,递给他根金色签字笔。
      等他一写完,十几个二队小孩就气如洪钟的扯着嗓子开始喊:
      “一纸红金名,祝你金榜题名!”
      许莱汀这下是真被他们搞笑了,连说了好几个谢谢,舔一下嘴唇,有些期待。
      “还有吗?”
      怎么没见小鬼人?
      “没了啊。”赵锦一两手一摊。
      没了?
      许莱汀里有点失落,但还是向他们一一感谢。
      虽然真挺尬的。
      弄得很好,但是请下次不要再弄了。
      他实在是消受不了。
      “砰——!”
      礼花声此起彼伏的炸开,许莱汀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的抱着花缩了一下脖子,回头就看到几个大男人身后站着个歪头咧着嘴笑的小姑娘。
      “一搭保送生,祝你顺顺风风!”
      许莱汀惊讶的呆在原地,被苏皓轻轻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抱着那束莲花走过去。
      “你怎么也在?”
      江羽黎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笑的张扬的眉眼。
      “今天你高考啊,我怎么可能不来。”
      “这主意是赵锦一和齐洋想的吧。”许莱汀看着江羽黎点了下头,“难为你这么陪他们尴尬了。”
      “还……好吧,但是真的有点丢脸,你得请我吃饭。”江羽黎不想让赵锦一他们听见,故意压低了声音。
      她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影子里,许莱汀低下头听江羽黎说话,笑容又扩大了些,“好,我请你吃饭。”
      “哎哎哎,你们几个弄完了就都散了,还训不训练了。”
      李指从训练馆里出来,众人顿时哄笑着各自散开。
      许莱汀看着向他,“李指。”
      “可算是高考完了,这几天辛苦了。”李指拍拍他的肩膀,许莱汀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就听到他又说,“训练落下了,这几天给我赶回来。很好,就这样。”
      “李指,这不行,他可是一天训练都没落下,你这不行。”江羽黎道,“请吃饭,怎么样?你请吃饭。”
      “嘿,你这丫头,行,怎么不行,刚好庆祝一下你们两个要步入大学生活。”李指笑呵呵的,脸上看不出来一点生气,“你们俩想好去哪个学校了吗?这可是人生大事,一定要好好想想。”
      江羽黎没说话,看了一眼许莱汀,笑了笑,直接走进训练馆。
      “嗯……这不能说。”许莱汀远远的抛下一句话,抱着那束莲花走进去。
      “怎么都开始打哑谜了?欺负我没文化?”
      李指对他的话摸不着头脑,拧着眉插腰也进去了。
      窗外的阳光倾洒在门外,投下不规则的模糊的光斑。像盛夏疯长的枫树叶,看不清摸不透,遮住了半边窗户,悄悄探入栅栏。
      北京今天的太阳很好。
      不止今天。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