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份》饶若诚

1、缘份

　　1.

　　丈夫的丧事终于办完，罗丽珍整个人感觉的是轻松和解脱。

　　往后的日子里就剩下一个人，她不但不会觉得伤感和孤单，反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自由和轻松。

　　她那瘦削而不失俊俏的脸上也没有了以往的凄苦。

　　丈夫是出车祸走的，死得很惨！

　　丈夫的死，她只是惊慌，没有多少伤心，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心中却觉得解放了一般！

　　她是一个童养媳，丈夫以前是哥哥。

　　丈夫从小就欺负她，甚至帮着外人欺负她。

　　丈夫是一个偏执且粗暴的男人，即使俩人结婚以后，也没少打她骂她。

　　他就是一个变态的家暴男。

　　养父母早几年就去世了，如今整个家就她一个人，从今以后当家作主啦！

　　以前她是很讨厌这个家的，现在心境却逐渐平复过来。

　　前几天刚办完丈夫的丧事时，本来是想着如今自由了，趁早离开这个让她受尽苦难而又伤心的地方……

　　这几天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后，她反而觉得不离开也好，从此以后，自己就是这个家的唯一主人，自己可以为自己做主啦……

　　昨天，生母跑来看她时也不愿去搭理，最后，母亲连午饭也没吃就回去了，走时满脸都是忧虑和无奈。

　　生父母家住隔壁乡，路程并不远，就只有十几公里。

　　从小到大，直到现在都三十五岁了，她也没有回去过几次。

　　她恨他们，兄弟姐妹五个为何唯独把她这个最小的孩子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呢？他们当初那种不堪为人父母的行为，让她这半辈子受尽折磨与苦难。

　　在生父母家里，四个兄弟姐妹中，只有大哥对她尚好。

　　大哥大她十岁，当年她被抱走时，他已经有十一岁多，是一个上三年级的少年。

　　父母将小妹妹让人带走时，她还不到周岁。

　　当时小妹撕心裂肺的哭叫让他也痛哭伤心难过。

　　当年那个场景，让他一直以来都记忆犹新！

　　后来，两家的关系处的不好，渐渐地就基本上没什么来往。

　　大哥心疼小妹，还是经常会偷偷地跑去看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小妹结婚后，他才比较少过去，但是依然关注着小妹的生活状况。

　　有好几次，小妹被丈夫家暴的事被他知道后，他特地赶过来理论，还和妺夫打了一场架，最后落得两败俱伤。

　　大哥了解了小妹的非人处境后，曾经几次三番劝告小妹离开那个家。

　　其实，一直以来罗丽珍都是想离婚的。

　　但她认为自己一个女人，离婚这种伤及颜面的大事不可轻率地提出来，如果丈夫提离婚，她是求之不得。

　　2.

　　三十几年来，在这个家里，罗丽珍都是从泪水中泡着过来的。

　　小时候家里穷，有什么吃的玩的都让哥哥一个人霸占了去。

　　养父母也不管，任由亲生儿子任性霸道。

　　如果她被欺负哭了，反过来还要被养父母责骂：一副死相，动不动就哭鼻子。

　　很多时候，她只能把伤心的泪水往肚子里咽。

　　从小到大，家里的家务活，甚至去外面放牛采猪菜挑水砍柴，她一样不落地全部要去做好。

　　在农忙时节，还要经常下地去与养父母们帮忙干农活。

　　然而比她大五岁的哥哥却由着他的性子，爱干不干的，父母从来不管。他放学回来了从不帮家里做点什么，却会学着父母的样子，管教罗丽珍做这个做那个。

　　即便是这样子，在小学毕业后，养父母也不再让她继续上学去了。
　　她曾经努力抗争过。但是，养父母并没有同意。

　　他们决断地训斥她：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废工废时还废钱。”

　　“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会勤俭持家，结婚生娃！”

　　于是乎，学习差的哥哥留级几次还可以继续读书，而学习优秀且乖巧懂事的罗丽珍却要她辍学务农。

　　她的多少次努力抗争，最终只换了个无声的眼泪往自己心里流。

　　罗丽珍在这种境况下长大，很多时候心里是有恨意的。

　　她恨养父母的不公，恨哥哥的粗野；也恨亲生父母，恨他们拋弃自己；更恨世道的不公，看看别人过的日子，想想自己的苦难遭遇。

　　身处她这般境况之下，太也悲催！

　　所以……怎能不恨！

　　渐渐地，家里时她变得沉默寡言，在外面也不爱交际。

　　别的女孩子都有朋友、伙伴、闺蜜，她却一个都没有。

　　她成了一个孤独的苦命人，整天在不停的做着无穷无尽的家务农活。

　　即使闲暇之余，也只是一个人坐着发愣发呆。

　　直到十八岁那年，她才领略到一些做人的欢乐！

　　3.

　　那是一九九二年，田地里的秋收完成后，罗丽珍随同村里的几个人到隔壁乡的一个林场去做工。

　　那个山场很大，方圆几十里山峦起伏、连绵不断，应该有大几万亩的面积。

　　罗丽珍他们这几个人，是后面请的增加人员。

　　山场里原有的十几号人已经在这里干了有小半年了。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里第一阶段的事情还得干上一两年才能初步完成。

　　目前的工作分两部分，一部分人砍伐杂木准备烧碳，后期待枝叶杂草干燥了要“炼山”；另一部分人清理前两天炼过的山场。

　　说起植树造林这个工作，也是有许多名堂的。

　　有些笨重点的事情多是安排男工去做，比如砍树伐木，挖穴回填，这些工种的工资高一些。

　　其他的工种男女都可以做：劈山，捡火路，炼山，清山场（也叫检山），种树苗，护苗等等。

　　第一次从家里出来，罗丽珍感觉到整个人都是轻松愉悦的，就连呼吸的空气也更加清新鲜活起来！

　　山场的工作对于从小勤劳能干的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她做起事来，又快又好，而且还觉得轻轻松松丝毫不感到累。所以，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她便成了整个山场的亮点！

　　山场里有一处孤独的老房子，主人将它遗弃已经很多年，现在成了工人们的临时住处。

　　这里的生活条件也还可以，有水有电，就只是与世隔绝一般，闲暇之余没地方可去。

　　周围是十几里连绵不绝的大山渺无人烟，他们所住的地方像一座孤岛。

　　所以，闲着没做工时，大家便三五成群的打扑克牌或讲笑话拉家常。

　　大山里的的野果也很多，栗子啊榛子啊到处都是，空闲半天的时间就可以收获满满。山珍野果炒来吃，增加了很多聊天的内容。

　　罗丽珍不会打牌，也不喜欢和人夸夸其谈，因为她的生活里只有苦难没有欢乐，她偶尔也会当当观众或听众。她很好奇，她更羡慕别人怎会有那么多欢乐的故事。

　　更多时候，她就一个人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群山……这种日子，她觉得比在家里过得更轻松、更自在。

　　愉快的日子过得好快，转眼之间一个月就不知觉地过去了。罗丽珍想，如果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即使是待在这个偏僻的山里，那也是很美好的。

　　在这里，没有打骂，没有欺凌没有压力。如若相较起来，比呆在那个家里好上了不知多少倍。

　　在这里，她认识了好多人，大家和睦相处，有说有笑。

　　特别是那个高中毕业生张亮，有见识有文化。

　　他谈吐不凡，说的很多事情和见识道理，总能令她耳目一新；他阳光快乐爱唱歌而且还乐于助人。

　　他经常帮厨房的阿姨劈柴挑水，还会打扫卫生。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罗丽珍对他的言行举止关注上了。

　　这是一种自然的不经意的关注。

　　也许，他也早就关注她了吧！少男少女之间发生的许多事，都是很微妙的。

　　有一天，收工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一段很温馨的故事。

　　因为刚刚下过一点小雨，山路很湿滑。

　　罗丽珍走路没注意到脚下的树根，不小心被绊一下，由于惯性往前冲，地面又很湿滑，一下子人就翻到路塝下面去了。

　　糟糕的是还扭伤了脚，走不了路！

　　走在后面不远处的张亮见状，急忙冲下去把她扶起来，暖心地查看她受伤的情况。

　　他在详细的了解伤情之后，提出要背她回去。

　　但是她很害羞，便拒绝了。

　　他偿试着扶她走，但山路太小根本行不通。

　　张亮别无他法，上前蹲下身硬是把她背了起来。

　　她一时间惊慌失措，便迅急地推了推张亮的后背，张亮强势的不理会，最后她便也羞涩的顺从了。

　　从这以后，俩人似乎自然而然的走的近了。

　　上班做工时如果分在同一个组或者隔壁组时，无论谁先做完了都会过来帮忙后者。

　　在平时，她会帮他洗洗衣服，他就去帮她磨镰刀……

　　总之，俩人之间似乎相互地产生了一种吸引力。

　　这种神奇的力量，渐渐地使得罗丽珍心中充满了温暖，生活洋溢着希望。以前没什么生气的俏脸上，生动起来了。

　　少女特有的娇俏，于眉目的一颦一笑之间表现无遗。

　　这个冬天很冷，特别是在大山里的冷，让人觉得浸肤入骨般透体的冷。

　　张亮和罗丽珍俩人内心是热烈的，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感觉那么的寒冷。

　　年关将至，山场很快便要收工放假，工人们都要各回各家了。

　　张亮和罗丽珍不忍分离，他们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相处几个月恍如几天般倏然就过去啦！

　　几天后，虽然俩人依依难舍，终究还是要分别，山场只是漫长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小的驿站。

　　临分别那天，他们郑重相约，明年再来相会。

　　4.

　　回到家的罗丽珍，感觉一下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几个月的欢乐自由的生活，就好像是一场华丽而虚幻的美梦，梦易醒，梦易碎！

　　第三天，来了一些亲戚和本家长辈，看样子是要商量什么大事吧！

　　晚饭后，大家围坐一起商量着，果然是一件让罗丽珍惊魂失魄的大事情。

　　议题的内容便是再过五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三要请客办酒席，家里要为她和她哥哥举办结婚圆房仪式。

　　养父宣布完决定后，她便如五雷轰顶般地怔住了，苍白无力的嘴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过一会儿，她终于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抗议的声音从喉咙里蹦射出来：

　　“我不同意！一直都是兄妹怎么能结婚……”

　　“这都九十年代了，你们还逼婚，还搞童养媳这一套……我坚决不同意！”

　　不待罗丽珍申诉完，养父早已一步上前劈头盖脸几个巴掌，狠狠地打过去，并习惯性地恶狠狠地骂道：

　　“死丫头，你还反了天啦……不同意也得同意！从小抱养你来就是做儿媳妇的，自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我们还能图啥……”

　　养父随手的几个狠狠地抽耳光，直打得罗丽珍一个趔趄。

　　一阵剧痛过后，她感觉耳朵还在嗡嗡作响，眼睛里直冒金星。

　　她怯弱无助的惨嚎道：

　　“我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们别压迫我……”

　　一时间，她那失神的泪眼中，露出无比绝望又不屈的神色。

　　坐在旁边的哥哥已经看不下去，习惯性地、本能反应地也想上前去打她，瞅见她眼神似乎不对，最终还是忍住了，却用鄙视的语气道：

　　“臭女人！我还不想要你呢！你以为自己很好啊！”

　　养母见此情景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罗丽珍面前祈诉着……诉说着家里的境况太艰难，没办法才抱童养媳；诉说着养父母十几年养育她的艰辛；诉说着哥哥没本事娶不上老婆……

　　罗丽珍听着养母的唠叨，只能是无声地抽泣着……但是，她没松口更没有答应。

　　第二天，一大家子人继续施压，软硬兼施红脸白脸齐上阵，亲戚本家邻里们也在一旁帮腔作势。罗丽珍两天来几乎是绝食状态，她依旧咬紧牙关，还是没有吭声……

　　第三天，一家人的力度突然加大……前两天唱白脸的养母似乎装不下去了，她呼天唤地寻死觅活地拿出准备好的“敌敌畏”毒药，装着惨兮兮地威胁罗丽珍道：

　　“如此三番两次地好言相劝，你就是听不进去啊！好吧！你再不答应就是要把这个家毁了！我今天先死在你的面前，让你后半生也良心不安……”

　　一边说一边拧开了毒药瓶的盖子，作势要喝下去……

　　已经被折磨了两三个昼夜的罗丽珍，似乎已经大病了一场。

　　她那苍白瘦削的脸上满是泪痕；她那了无生趣的眼神恍恍惚惚地看向养母，这个平时待她唯一不是太坏的家人。

　　最终，她崩溃了……

　　她嘶哑着嗓子艰难地作了个无声的回答，随之便像虚脱了一般沉重地垂下头去，撕裂了的内心已将自己悲惨地往地狱中沉坠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罗丽珍就似行尸走肉一般，人间烟火世俗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到结婚的日子了，新娘被披上了大红妆。

　　很漂亮！很凄美！

　　5.

　　第二年，春节后不久山场就开工了。已为人妇的罗丽珍便没再去。身不由己，也无缘再去！

　　张亮倒是第一批就去了。

　　他的心中呵护着一个美丽的相约，最后，换来的只是一个美好的而且揪心的等待！一个没有结果的等待！

　　可是，直到一个月后山场停止了招人，他也没有等到他的希望。

　　他很失落，丢心失肺般的难受。

　　最终，他打听到罗丽珍去年底被逼迫结婚了。

　　他心里刀割一般的疼痛，他不明白，这个年代的社会，竟然还有逼婚还有童养媳的存在……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亮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曾经爱说爱唱青春活泼的他，如今却变得沉默寡言无精打采。

　　每日里，当他经过曾经留下过罗丽珍生活气息的地方时，便觉得黯然神伤。

　　他自虐地在每一个熟悉的地方寻找罗丽珍的影子，他珍惜地回忆着他们交往的每个细节每个镜头。

　　他确定自己疯狂地爱上了罗丽珍，然而，这却是一段胎死腹中的爱恋！

　　一个月以来，他再也撑不住了。山场到处游荡着罗丽珍那美丽动人的影子。

　　他只能借故辞职，再待下去只怕真要疯掉。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心中的桃花源地。

　　张亮的离开，罗丽珍似乎是感应到了。因为，恰好这天，她的心里正念叨着他呢！

　　人家说，新婚燕尔，鱼水相欢！

　　然而，罗丽珍从结婚后就没有笑过。

　　她讨厌丈夫，恨他为所欲为，自私自利，野蛮粗鲁！

　　他不但好吃懒做还喝酒闹事，家暴那是家常便饭。

　　每天面对一个这样的男人，她感觉度日如年！曾经好几次，她本想一死了之，可终究不忍心对苦难深重的自己下这样的手！

　　每天爬起来，她便不停的做事，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她以此来麻痹自己。

　　最难受的是晚上，不管她愿不愿意，丈夫就是霸王硬上弓。

　　甚至有时例假来了，他也不放过。

　　如此这般煎熬着，日子一天天数着过去。

　　三年过去了。

　　十年过去了……

　　老天却给开了个不是玩笑的玩笑，结婚十几年，罗丽珍的肚子还是干瘪着不曾生出个一男半女。

　　盼着抱孙儿的养父养母，盼星星盼月亮望穿秋水，还是一场空！

　　多年来，因为没有生育的事，一家人又把原因和责任推到了她的身上。

　　特别是那个粗野的丈夫，在外面受不了人家的闲言碎语，回到家就拿老婆出气……

　　一开始，罗丽珍挨了打骂还会反击。

　　但是，一个瘦瘦的小女人哪里是五大三粗男人的对手。所以，每次都是被打的鼻青脸肿，血肉模糊。

　　后来，她知道还手更惨，就不还手了。

　　她也不哭，死扛着，一双怨恨的目光直盯着他看……丈夫每每被她冰冷恨怨的目光盯的发毛，便也停手离开。

　　盼着熬着，养父母熬不住了，便都在失望中先后撒手人寰，至死也没能抱上孙子，带着遗憾无奈的走了。

　　其实，是丈夫的生育功能出了问题，罗丽珍曾经到医院做过检查，自己是正常的。

　　老天，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报应。

　　后来，丈夫无意中发现了妻子的那份体检单，才明白了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多年来确实是让妻子背黑锅了。

　　自此以后，就没有因为生育这件事去打骂罗丽珍。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要稍有不顺心，脾气一上来，对妻子还是非打即骂。

　　苦难深重的罗丽珍就这么熬着，三十几年啦！

　　终于，丈夫出车祸身亡。

　　如果还有上苍还有天理，这是否可以解析为：迟来的惩罚！

　　……

　　6.

　　早晨七点多，张亮骑车到人力市场来招个小工。

　　前两天，一直帮他做事的那个小工辞职不干，要跟他儿子南下泉州工地上帮忙，他儿子是工地上的小包工头。

　　张亮自己一个人在山场实在忙不过来，所以想来人力市场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个所谓的人力市场，在县城里最大的菜市场“西门菜市场”边上的广场上。

　　这是一个民间自发形成的不带官方色彩的“人力市场”。县城周边地区的人要找工作的和要找工人的，大部分会选择来这里。

　　当然，在这里交易的工种基本上是临时工、体力活或各种小工。工厂、门店、商场、写字楼、家政这些部门招人不会来这里。

　　这时，广场上已经三五成群的聚集了二十来号人。张亮粗略地扫了一遍，男女老少都有。

　　这时，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犹豫了一下，走近前去一看……是她，一个胎死腹中的初恋！

　　“你是罗丽珍！”张亮很确定的招呼道。

　　罗丽珍正跟相熟的人聊天，冷不防一个人叫着她的名字。她目光一转，看到了叫她名字的人……她心中猛然一动，认出了来人。

　　虽然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个曾经在她年轻时动过心的男人，现在已经很成熟了。岁月的沧桑在他的额头上刻下了几道记痕，两鬓也有一些年代感的花白……就是面相基本上没改变，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张亮……真是你吗？”她激动的喊。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亮、甜美。

　　张亮的记忆瞬间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上岭山场。

　　她的面貌没什么变化，只是比以前显得更丰满了。

　　三十八岁的她，又没有生过孩子，所以身材很好。

　　丈夫去世后这几年她活的自由轻松快乐，人就容易长肉了。比以前那个脸上时常忧郁着神情，而且还营养不良瘦削可怜兮兮的样子更好看了，俊美的脸庞丰满红润，身体的曲线更显成熟女性的美。

　　“我是张亮，你在这里是要……”张亮犹豫不定不知怎么说。

　　“家里农活忙完了，出来找点事情做。你呢？”她微笑着道。

　　“你是要找工作吗？我这里需要一个人，你愿意做吗？”张亮试探性的说道。

　　“只要是做农活粗活都可以。”她信心满满的说。“就一个吗？我这边还有两个姐妺……”

　　“目前就要一个。”

　　张亮周边扫视了一下，发现外面路边上的台阶。

　　“丽珍，我们过去那边坐下来聊聊。我把我那边的情况给你说详细一点，你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去做。”

　　“嗯，好的！你先过去，我和同来的姐妹说一声就过去。”

　　张亮自先过去等着，心里一万个希望她跟自己去山场。但是，地方住宿比较特殊，不知道她和她家里人是否会同意。

　　一会儿，罗丽珍就过来了。她轻快的说：

　　“你现在当老板了，是做什么的呢？”

　　张亮微笑着介绍道：

　　“我承包了一片毛竹林场，还养了一些山羊。做的事也简单，看管山羊，偶尔在竹山里除草和施肥。”

　　“就是地方有点远，距离街上有六七个公里。最好要住山场里，生活也方便，有水有电可以自己煮饭吃……如果你丈夫可以一起去最好，他可以做其他的事……”

　　“那就没问题了，我自己就可以决定，我现在是孤独一人，无儿无女无家人。”罗丽珍说得轻松干脆。

　　张亮惊讶到了，同时，心里突然就升腾起一种渴望！

　　他斟酌着问道：“方便跟我说一下情况吗？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敢去打听你的情况，害怕打扰到你……”

　　她叹了口气，“这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我们过去也是熟人！”

　　接着，她便带着二十年的记忆，向张亮叙说了自从俩人分别后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就会向张亮说那么多，而且就像是跟一个久别的亲人朋友在谈心一般。

　　张亮听得心潮澎湃，暗叹可怜！心里由衷的升起来一种异样的情愫，他觉得自己过去没有能力没有勇气去保护她。在往后的人生中，一定要设法照顾到她。

　　“那你呢？”罗丽珍看着张亮，“你一定很幸福吧！”

　　“我……”

　　张亮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也是一个苦命人啊！我现在就一个女儿，今年刚考上大学，去安徽合肥读书去了。家里也是我一个人”

　　“那你老婆呢？”罗丽珍急切道。

　　“在我女儿五岁那年，发生车祸意外去世了。这十几年来，我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也是苦命人哈！”

　　张亮说得很伤感。可见这十几年来，一个人带着女儿也是挺不容易的。

　　罗丽珍心中顿时产生共鸣。

　　也许，上苍是眷顾他们的，让他们今天机缘巧合地遇到了。

　　“山场的情况我大体都说明白了，我一个月给你两千块钱。包吃包住，山场里有房间住。你要同意，拿上东西我就带你走。”张亮说完，殷殷切切地注视着她。

　　“可以，可以！两千块钱太多了。我们做零工散工一天才五六十块……”她马上答应下来。

　　7.

　　上午十点，张亮骑着摩托车载着罗丽珍回到大竹坑山场。摩托车可以直接骑进山场的杂物间。

　　这个山场的房舍建在路边的斜坡上面，在一个地势平缓的竹林间。

　　房子是买来人家旧木料房构建的，有两层，上下各两间。

　　旁边另外搭建了四间，依次是厨房和三间仓库。

　　距离二三十米外的坳里是一座羊圈，边上建了一个茅厕。有房子这一片的位置，竹子很稀少，所以光线还不错。整体看上去，要不是房子旧了点，就像一个避暑山庄。

　　罗丽珍好奇的在周围看了一遍，大体上是很满意的。稍显不足的是厕所有点远，晚上起夜不太方便。

　　俩人一起收拾好房间后，罗丽珍开始煮午饭，而张亮去放羊。

　　厨房虽然有点欠收拾，显得脏乱差，但毕竟山里比不了家里。

　　这样已经很满意了，罗丽珍轻轻的啍着歌曲，先把厨房的卫生搞了一遍。

　　啊！还有一个小冰箱，她一声惊呼！这里简直跟家里一样了。如果房间里再添一个电视，那么这里住一辈子也是没问题的。

　　她美美的想着往后的日子……

　　吃过午饭，张亮说：

　　“丽珍，中午休息一下，下午你去看管一下山羊。我要去竹器厂结一下账，傍晚就会回来……你一个人在这山里，怕不怕呢？”

　　张亮笑了笑，明显是有点担心！

　　“大白天的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大山，没有老虎猛兽，哪有什么可怕的。”她自信满满的笑着。

　　这里也不是太偏，三里外就有一个村庄，六七公里外就是县城。

　　罗丽珍的房间也在楼上，和张亮隔壁。

　　房间很大，原来是隔成两间，现在隔墙板拆了变成一大间。房间一进去有一张四方桌几条板凳。靠后壁有一张大统铺，可以睡七八个人的床，是用各种旧木料撘建成的。

　　罗丽珍一看，房间已经被张亮打扫干净了，便把自己的床垫被子铺在一边。所占的地方只有大床的四分之一。她把背包行李放在一旁，舒心地躺下来。

　　今天，真是奇遇的一天，也是美好的开始。

　　晚上洗澡的问题有点尴尬，不知道要在哪里解决。

　　张亮看出了她的疑虑。

　　“丽珍，你就在厨房用塑料桶打水擦洗一下吧！”

　　“在厨房吗？”

　　“随便你啦！厨房和楼下两个房间里都可以的。”

　　张亮笑了笑接着说：“过几天买些材料来，在厨房边上建一个洗漱间吧！”

　　一个星期后，张亮真的买来一车材料。有水泥，沙石，木板，水泥瓦等。两个人自己动手，半天多时间就整好了。

　　这天吃早饭时，张亮说：

　　“今天开始，竹山要施肥了。你开沟，我负责搬运肥料。”

　　“施沟肥用的全部是羊粪。沟肥要挑地方掏沟，等一下到现场我教你怎么挖沟，哪些地方要挖……”

　　做这种农活，她是从小玩到大的，张亮一讲她就知道全部了。

　　张亮看她领悟得这么好，做起来又快又到位。心里很是佩服：真是一个好助手，好女人！

　　可惜她原来的那家人不珍惜她，可叹啊！难怪搞得家破人亡！不知道她心里还有没有我，如果还有可能，我一定百倍千倍的爱惜她。

　　张亮在心里呐喊！

　　罗丽珍一口气挖好了几排沟，可是张亮一排沟的肥料还没有下完。

　　她放下锄头，要去帮忙挑羊粪。张亮心疼地拦着她：

　　“丽珍，我追你不上了，你休息一下，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她听着张亮爱惜自己的话，心里很是感动。以前在那个家里，自己就是累死了也没人会哼一声。

　　“做这些事，我不觉得累！”她偷偷地擦了一把汗，继续挖起来！

　　就这样配合着，一个开沟一个施肥。不到一个星期，她竟然把需要挖的地方全部挖好了。而张亮施肥的进度还没有到三分之一。

　　然后，她又回过头来帮他回填土。张亮就变成单纯地挑粪了。

　　十天后，终于全部完成。羊圈下的千斤羊粪被掏一空。

　　张亮宣布第二天休息一天。

　　也是天公作美，休息天居然就下起雨来了。中午时，雨又停了。张亮把羊放出去后，返回来和丽珍闲聊。

　　“丽珍，你来这里也差不多二十来天了，感觉还习惯吗？”张亮关心的问。

　　“很好啊！过一辈子都愿意。如果……”

　　她不好意思的停了停，接着说：“如果有电视看那就十分完美了。”

　　“没问题，我明天下城里看看有没有信号接收器，如果有，明天开始就有电视看了。”张亮答应的很爽快。

　　经过二十来天的相处，张亮感觉已经离不开她了。别说只是装电视，只要能留得住她，就是让他在这里建别墅也愿意。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他就去城里了。

　　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电视接收器。他马上催师傅上门去装，同时还买回一个三十多寸的大彩电。

　　最初的心愿也实现了，丽珍很是感动张亮的体贴。

　　要换少女时，也许她已经感动到投怀送抱了吧！现在心里有想法，可是做不出来，毕竟是三十八岁的中年大婶了。

　　况且，还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8.

　　有电视的日子过得更快，一晃又一个月过去了。天气也逐渐寒冷下来，还好来的时候已经把过冬的衣服也带上了。

　　目前劈山的工作也完成的差不多，剩下最难做的就是清场。就是把九月份砍毛竹留下来的竹尾巴处理掉。

　　清出场地，下个月开始挖冬笋。

　　清竹尾一般有两个途径，一是把支丫盘整齐，然后三四根绑一捆扛到路边上，可以卖给需要的人。

　　虽然便宜，为了清场，只当挣点零花钱吧！如果离路比较远，就尽量把它们成堆架在不伤竹鞭的地方放火烧掉。

　　这天，在离车路较远的地方清场。这一片地势比较陡峭，张亮嘱咐丽珍慢点小心点。

　　可是，丽珍还是摔了一跤，裤子也破了膝盖也破了，手也破了。

　　张亮吓得惊叫一声，飞扑过去，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摔倒。

　　“怎么样？丽珍……摔得重不重……”

　　张亮捧起她的脚看着，“吓死我了！叫你小心点小心点……”

　　她笑着说：“我摔倒没觉得什么，倒是你的反应吓到我了……你……你真的还那么在乎我吗？”

　　“那当然！”

　　张亮认真的回答：“这两个多月来，你还不知我的心吗？走，我们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张亮要背她下山，她甜甜地答应了。

　　第一次背她是二十年前的事，这是第二次背她了。

　　她心里像喝了蜜一般的甜。

　　到家后，张亮扶她坐下来，把水烧好，又去楼上拿来消炎药水和丽珍装放衣服的行李包。

　　张亮帮她脱下外套和长裤说：“先用热水擦一个澡，然后喷上药水才好换衣裤。”

　　她红着脸说：“你可以出去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你自己怎么来，你手上也有伤，最好别沾水。而且现在天气冷了，你自己不方便，做起来会很慢，等会儿又要着凉了……”

　　“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吗？在我心里，早把你当成自己的老婆了。”

　　张亮一边激动的说着，一边帮她擦澡。

　　丽珍不再拒绝，既害羞又感动！

　　擦完澡，喷好药水，帮她穿好衣裤。把水倒掉以后，又打来一盆热水要帮她洗脚。

　　丽珍感动的流下眼泪，声音呜咽地说：

　　“这个我自己可以的，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如果有你这样的男人做老公，叫我死也值得！”

　　张亮坚持地帮她脱下臭鞋袜，试着水温慢慢的将她的脚泡下去。

　　丽珍看着蹲在前面的这个男人，她曾经的初恋，温柔的体贴的细心的做着这一切。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一声幸福爆棚的哭声从喉咙里憋不住地喷出来。同时，她猛地抱住面前的男人，眼泪鼻涕一起地乱亲起来……

　　等她发泄完了，张亮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笑道：

　　“你把眼泪鼻涕全抹我脸上了……”

　　说完，他又低头细心地帮她洗脚。

　　她破涕而笑……

　　世界上真有这么好的男人吗？我一定要好好对他爱他。现在能拥有他，那我以前吃过的那些苦就值得了。

　　张亮细心的照顾好丽珍后，又去把她换下来的衣裤全洗了。

　　丽珍坐在灶门前烤着火，看着张亮愉快的忙碌着，幸福洋溢在脸上羞红了全部的表情。

　　吃过晚饭，丽珍想自己慢慢的上楼去。张亮不让，只好由着他将自己背去房间。

　　并且，将电视打开才出去。

　　这个男人太好了，丽珍在心里呐喊……

　　接下来几天，张亮一个人做事。

　　丽珍被要求在家里休息，顺便做点家务。

　　日子在两个人的甜蜜中度过。

　　张亮把自己与罗丽珍的事告诉了远在安徽的女儿，女儿很高兴，老爸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这十几年来，为了照顾她，父亲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过着。小时候不觉得，到十来岁以后懂事了，她就能感受到父亲孤独的辛苦。

　　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在工作上……现在好了！她祝福父亲，幸福快乐！

　　天气一天比一天越发冷了。

　　“天气预报播报今夜要过零度线，要到零下三度呢！”

　　罗丽珍挽着张亮的手一边看电视一边说：

　　“你搬过来，我们一起睡，好吗？前两天我就感觉一个人睡太冷了……”

　　“真的吗？”

　　张亮高兴的像一个小青年，赶紧跑去自己的房间抱来被子。

　　“现在不冷了吧！又加被子又加人……”

　　暖暖的被窝里，张亮抱紧因幸福而激动的丽珍。亲密的说：

　　“老婆，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罗丽珍竟露出一些少女才具有的羞涩道：

　　“我现在是你的人了，什么事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