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絮果》出月

3、第 3 章

　　“醒了醒了，小姐他醒了？”
　　春兰高兴的叫沈兰渝。

　　沈兰渝捧着一本书看，但心绪纷乱，并没有看进去。听到春兰的呼声，沈兰渝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书到了西侧的耳房。

　　小男孩已经醒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面像是带着闪烁的火焰，一眨不眨的看着沈兰渝。

　　他还隐约有着在奴市被买走的记忆。他知道是眼前这位美丽的小姐救了自己。

　　“主人……”

　　他眸光一闪，就要撑着支离的身体起身给沈兰渝行礼。

　　沈兰渝看出他的意图，哪里会让他行礼，赶紧把他按回床上。

　　“你身体还虚弱，这些虚礼能免则免吧。”

　　见高子櫵还在眸光闪闪的望着自己，沈兰渝问，“你叫什么名字？”

　　“高子櫵”小男孩沙哑着嗓音回答。

　　高子櫵。沈兰渝点点头，“等你伤好了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养伤，其他的都不要担心。”

　　高子櫵用力地点点头，不小心扯到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沈兰渝长相柔美，她轻笑了一声。她很少笑，这一勾唇，如同冰雪消融，让人不禁沉醉在她的微笑里。

　　春兰端来水，扶着高子櫵给他喂了两口，高子櫵总算是不觉得嗓子干的难受，能正常地说出话了。

　　高子櫵虽然年纪小，但体格很好。休养了十几天之后，虽然还是重伤苍白的样子，但已经能被人扶着下来走几步了。

　　能走之后，高子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主屋给沈兰渝请安。

　　沈兰渝这次没有免礼，她神态放松的受了这一拜，问道：“子櫵，你想不想读书？”

　　高子櫵猛的抬起头，眼眶红了，嘴唇嗫嚅几句，没能说出话来。他最终一个头重重磕到地上，说：“小姐，奴愿意读书！”

　　沈兰渝笑了，这些天相处，她看出高子櫵是个机灵的，她从京城带来的财产，以后会随着她出嫁成为嫁妆，正需要有人管理，高子櫵也许能被培养出来。

　　简单的启蒙并不需要将高子櫵送去夫子那里教学，春兰就能教他。

　　于是在日常没有事的时候，春兰就去教高子櫵认字。

　　春兰平常就有些好为人师，因此她很喜欢这份差事，教的尽心尽力。

　　一天夜里，春兰找到沈兰渝，说道：“小姐，我觉得高子櫵这小孩来历不简单。”

　　沈兰渝昏昏欲睡，闻言来了精神，问“怎么会这么说？”

　　春兰如同倒豆子一般将话全部说了出来：“小姐你不知道，这高子櫵本来就识字，三字经千字文都学过，而且倒背如流，更重要的是，他学习的速度飞快，教给他的东西很快就能学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这可不是普通孩子能有的天赋。”

　　沈兰渝明白了春兰的意思，想把高子櫵叫来问问，但现在天色已晚，恐怕高子櫵已经睡觉了，于是便想等到第二天问一问他。

　　没想到第二天出事了。

　　沈兰渝的舅舅和舅妈，得知沈兰渝最近在奴市寻来了一个小奴隶，想着动不了沈兰渝，他们还不能拿一个小奴隶出气吗？于是找了个由头，把这高子櫵打了十板子。幸亏上刑的家丁看出高子櫵虚弱的样子没下死力气，不然高子櫵怕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沈兰渝当时正出门，夜里回来听说了这件事，急急忙忙来到高子櫵的住处。

　　高子櫵伤好的差不多能够自理之后，就搬到了下人住的地方。此时他正发着高热，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昏迷不醒。

　　沈兰渝赶紧命人去请李郎中过来，等待的过程也没闲着，拿来凉水浸过的帕子给他擦胳膊。

　　房间里病气太重，春兰怕沈兰渝连带着也生病，连忙让她到外面去等。

　　李郎中姗姗来迟，见到高子櫵如今虚弱的样子，摸摸胡子叹了口气，开始给人医治起来。

　　给人包扎好，捏着他的鼻子灌下一碗黑乎乎的药，李郎中才松了口气，道：“这位小友还真是命途多舛啊！”

　　春兰给高子櫵安顿好，送李郎中出了门。沈兰渝坐在高子櫵的床上，握住了他的手。

　　高子櫵模糊中睁开眼，叫了声“娘”。沈兰渝知道他是被自己连累才受得罚，可她没有任何办法。

　　府里发落一个奴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哪怕舅舅与舅妈真的把高子櫵打死，也可以轻轻揭过。毕竟只是一个奴隶，要是她因此而对舅舅与舅妈产生隔阂，便是她不懂事了，那就正中他们的下怀了。

　　可沈兰渝觉得不应该这样，具体是怎样，她也说不清楚。

　　第二天，高子櫵的烧退了。但还是病弱。

　　沈兰渝去看他，高子櫵眼睛一眨，眼泪掉了下来，他说“多谢小姐救我。”

　　沈兰渝道：“你是我的下人，救你是应该的。”可高子櫵却知道，府里的下人们尤其是不受宠的，生病的没药比比皆是，要是不小心发了高热那就只能等死了。像他这样被主人照顾的，他还没有见过。

　　高子櫵道：“有一件事我瞒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你说。”沈兰渝有预感他要说什么。

　　果然，高子櫵道：“关于我的身世，我隐瞒了小姐。”

　　“我本是江南首富高家的嫡子，因为爷爷惹了官司，不愿意舍去全部财产交给公家，被当地的官府扣押，我和我的家人也被当地的官府打成罪人，落了奴籍，只能生生世世为奴。我被卖到这里，实在是机缘巧合。”

　　说了这么长一段话，高子櫵有些喘，春兰喂他喝了口水，高子櫵眼睛明亮的看着沈兰渝，道：“万幸遇到了小姐。”

　　沈兰渝明白了高子櫵的身世，却不感到意外。当今世上有学问的人并不多，甚至于有些官员都是大字不识。高子櫵年纪轻轻就有了些学问，为奴之前有些家底毋庸置疑。

　　“我知道了。”沈兰渝道“你好好养伤，明天再来看你。”

　　回去的路上，沈兰渝陷入沉思，春兰却以为沈兰渝心情不好，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最近总是运势不好，要不咱们去普华寺拜一拜？”

　　沈兰渝回过神，她刚刚并没有想什么，只是在为高子櫵心疼。

　　听到春兰的建议，沈兰渝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啊，择日不如撞日，咱们明天就去。”

　　确实最近太不顺，应该拜一拜了。

　　第二天沈兰渝和春兰，带着几个周府的下人，去了普华寺。

　　普华寺不愧是青山镇香火最旺的寺庙。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节日，人来人往不说，来的还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足以看出普华寺名头多大了。

　　叫春兰和几个护卫跟紧自己，沈兰渝下了马车，跟随信众上了山。

　　普华寺建立在半山腰，需要攀爬的路程不大，身体比较好的小姐都能爬得上去，可沈兰渝不行，她体质太弱，走走停停费了一番功夫才到普华寺。

　　到了寺庙里，沈兰渝对着菩萨神像拜了拜，又在小沙弥的引领下抽了抽签，上面写着上上签。

　　小沙弥见状笑道：“这上上签很难抽到，抽到了说明小姐近日里会遇到好事情。”

　　沈兰渝谢过小沙弥，出了院门，准备逛逛这普华寺。

　　沈兰渝不喜人多的地方，专门挑着僻静的地方走，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地方。

　　此处繁华盛开，美丽异常。

　　正待沈兰渝打算欣赏一番的时候，隐隐约约，却听到了一群少男少女嬉闹的声音。

　　沈兰渝本不打算上前，却又听到一阵叫好声，似乎是一群人在为一件好看的事情欢呼。

　　想着这可能是寺里举办的什么活动，沈兰渝没有多想，叫上一旁还在赏花的春兰，一起前去。

　　拨开一束花丛才看到他们在做什么，一群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正笑闹着叫下人把一条条胳膊粗的蟒蛇扔到一个一人高的笼子里。

　　笼子里关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这男子身材健壮身上伤口很多，尽管已经快要体力不支了，但还是伸手将蟒蛇扔出去。

　　离他最近的男子们嬉笑着躲开，趁着笼子里的男子伸手，一条蟒蛇猛的咬在他的手臂上。

　　沈兰渝看出这些蛇都没有毒，扔进去纯粹是为了折磨人。不知道这笼子里的人是谁，但料想是哪家的奴隶，只有奴隶才会这样死活不论，只为能讨得主人欢心。

　　沈兰渝不忍看下去，春兰也被气的脸颊发红，春兰气呼呼，但还是劝道：“小姐，咱们可不能管这闲事啊，虽然他们残忍，可惹了这些少爷小姐咱们也没好日子过了！”

　　沈兰渝点点头，示意她自己明白，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接着几个人悄悄的离开了。

　　路上春兰还在愤愤不平：“居然在寺庙里做这种事，难道他们不怕神佛怪罪吗？”

　　沈兰渝淡淡道：“他们哪里怕这些？恐怕在这些人眼里，奴隶都不算人吧。”

　　春兰更生气了。

　　春兰以为小姐看了这样的事情后会马上下山，没想到走的方向却不是下山的方向。

　　沈兰渝找到那个之前为她解签的面善小沙弥，对他说了在普华寺角落看到的来龙去脉。

　　小沙弥惊讶，却并不意外，沈兰渝便知道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退下自己的一个白玉镯子，塞到小沙弥手里，拜托他处理好这件事，小沙弥笑着收下，接着马不停蹄的去处理这件事了。

　　等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沈兰渝又带着春兰来到了那个少爷小姐们逗弄奴隶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地上的蛇，连同笼子里的奴隶都不见了。

　　仔细一看，笼门被打开，地上的血水延伸到很远，似乎能看到里面被关押的奴隶如何如同死狗一般被狼狈的拖走。

　　沈兰渝深吸一口气，挥手叫来身后的一个家丁道：“你去问问，这笼子里被关的奴隶到哪里去了。”

　　下人领命去了，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向沈兰渝回话：“那奴隶之前已经被折磨的快没气了，现在已经被扔去乱葬岗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