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絮果》出月

5、第 5 章

　　青山镇最近来了一个莫小姐，莫小姐一看就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子，衣着华贵不说，那气度也是一等一的好。

　　莫小姐一来就和青山镇的几个领头的小姐打成了一片，整日里交换帖子，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兰渝本来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只是某一天她正要出门，忽然收到了一场花会的请帖。

　　沈兰渝以前在京城的时候，由于体弱很少出门，而到了青山镇由于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出门的次数虽然稍微多了一点，但和小姐们的社交却是一次都没有过的。

　　莫名其妙收到请帖，沈兰渝却没打算去，毕竟她和这位递上请帖的王家小姐不熟。

　　让春兰写了封推辞的信送过去，沈兰渝就没再关注这件事。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往王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十分执着的让沈兰渝去她府上一趟。

　　今天是花宴，明天是赏画，隔几天就来一张请帖邀她去自己家。

　　盛情难却，沈兰渝带着疑惑，去了王家小姐的府上。

　　只是这邀请实在是蹊跷，沈兰渝就额外带了羿梁还有几个家丁跟着自己。

　　到了王家小姐的府上，还没下马车就看到王小姐王昔还有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姐正站在门口等她。

　　见沈兰渝来了，王昔似乎很开心。王昔不像京城的大家小姐一样皮肤白皙，皮肤有些黝黑，她笑意盈盈看上去十分爽朗，只是不知道沈兰渝是否多心，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王昔身边那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姐脸圆圆的，看上去算不上漂亮，但十分清秀。她头上带着京城里时兴的头饰，看上去华贵无比。她适时的自我介绍道：“我姓莫，叫莫子微。你可以叫我子微。”

　　沈兰渝一一打过招呼，让春兰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跟随着王昔进了主院，王昔笑着说：“早就听说过沈小姐的美名了，但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沈小姐真如传言中的一样漂亮。”

　　沈兰渝淡笑着说：“王小姐过奖了，皮相都是身外之物，像王小姐一样性格大方才是难得的。”

　　王昔听着十分受用，对沈兰渝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

　　莫子微见了连忙借袖子掩饰捏了捏王昔的手，王昔这才缓过神来，道：“沈小姐这张嘴真是伶牙俐齿，对着别人都这样，不知道在家对着自己舅母能无礼成什么样子。”

　　沈兰渝沉默。她看到了刚刚二人的动作，明白真正对自己有意见的恐怕是莫子微。只是为什么？在沈兰渝的记忆里，她们分明没有见过面。

　　不过多想无益，参加宴会也没有刚来就要走的道理。沈兰渝于是兵来将挡，无论王昔说什么，她都沉默，抑或是点头称是，弄的王昔没脾气。她不由得在心里想，就沈兰渝这样沉闷的性子，真的能如莫子微所说，在家顶撞长辈，把舅母气的病倒在床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王昔带着沈兰渝到了花房。

　　花房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有牡丹有菊花有芍药。花样丰富多彩，看得出这些花朵是被花了大力气侍奉的，每朵花都沾着晶莹的露水，看上去娇嫩欲滴。

　　青山镇水土养人，有些花她在京城也没有见过，略带好奇的一一看去，就见莫子微微笑着说：“沈小姐怕是有很多花没见过吧。”

　　沈兰渝不语，见她不说话，莫子微又道：“这花就和人一样，要是好好养着，那就是名贵的品种。要是没人把它当回事，那就是野草。”

　　沈兰渝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她能听得出莫子微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她的敌意。

　　沈兰渝难得有些惊讶，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和莫子微是第一次见面吧。

　　这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从何而来呢？

　　沈兰渝装作听不懂莫子微的意思。虽然她自认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但对这样幼稚的手段，她也没有反击的兴趣。

　　赏完了花，三人坐在一起喝茶，莫子微坐在沈兰渝的旁边，莫子微和王昔二人说说笑笑，仿佛已经忘记了沈兰渝这个人。

　　沈兰渝不动声色，抿了一口冷掉的茶水，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样子。

　　一次赏花聚会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结束了。

　　沈兰渝回到家中，过了几日，王昔又递来帖子，邀她去品尝新到的茶叶，沈兰渝没有去。

　　她虽然不介意闺中女孩一些不着痕迹的针对手段，但也不代表她是个任人揉搓的泥人。

　　一连几次邀请沈兰渝都没有去，王昔大概看出了沈兰渝的意思，也就不再邀请了。

　　只是令沈兰渝奇怪的是，那个莫子微为什么要针对她。

　　这天沈兰渝收到了一封信，这是她来到青山镇收到的第一封信。

　　来信的人是她的表哥沈文忠，多年前沈兰渝的父母就一直在资助这位老家的孩子，沈文忠资质优越，又一表人才，多年前沈父就说过他是个做首辅的料。甚至还起过让两家亲上加亲，让沈兰渝和沈文忠结亲的念头。

　　只是后来了解到沈文忠的嫡母实在是难缠，怕沈兰渝嫁进去吃亏这才歇了心思。

　　但无论沈父的心思如何，两个小辈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常常书信往来，闲来无事还会互相寄一些当地的特产给对方。

　　这次前来送信的是沈文忠的小厮。沈兰渝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

　　沈文忠只有这一个小厮，平日里二人关系很好，一般情况下送信的都会是家里的粗使下人，没想到这次沈文忠会让他来。

　　沈兰渝一目十行看完了这封信，信中写的都是一些日常的琐事，以及对她的问好。

　　看来沈文忠过的不错，沈兰渝就放下心了。

　　那来送信的小厮瞧着沈兰渝的神色，见她十分高兴的样子，忽然一咬牙跪在地上，沈兰渝吓了一跳，就见这小厮忽然发疯似的磕起头来，嘴中说道：“求求沈小姐救救我家公子吧！”

　　沈兰渝晃了一下才回过神，忙叫春兰和羿梁扶起他。

　　这小厮硬是不起来，谁料羿梁天生神力，生生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了。

　　小厮不得已站好，脸上还挂着泪痕，沈兰渝严肃起来，说：“你家公子怎么了？还不快说！”

　　小厮擦擦眼泪道：“我家公子被嫡母搓磨，嫡母找了个由头罚他跪嗣堂，期间不让任何人给公子吃食，公子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

　　沈兰渝眼前一黑，她想到送信到青山镇起码要一天，那岂不是说沈文忠已经三天没进食了？

　　沈兰渝对沈文忠的家庭构成早有耳闻。

　　沈文忠是庶出，家中有两个嫡亲的哥哥。那两个哥哥被娇惯的不成样子，读书不行偷鸡摸狗倒是在行。而沈文忠无疑是家中唯一能读书的料子，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正在努力温书，争取能早日考上举人。

　　而考取举人的乡试三年举行一次，乡试的时间就快到了，沈文忠的嫡母这是明显不想让他去参加考试，这次考试错过了那就又要等三年，十六的举人和十九的举人那意义可完全不同。

　　几息之间，沈兰渝就做出决定。她跑到书房提笔写字。

　　很快将信写好，沈兰渝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将信纸折叠起来递给那小厮道：“把这封信交给你家少爷，看到我的信他会明白怎么做的。”

　　小厮感恩戴德，就要离开。

　　沈兰渝叫住他，这小厮风尘仆仆的，一看就是马不停蹄赶来的，眼下着急也不是办法，沈兰渝强行让他休息了一个时辰，又叫小厨房给他做了些吃食吃了下去才让羿梁和他一起离开。

　　这送信一走就走了几日，这几日沈兰渝睡也睡不好，一闭眼就是送信小厮嘴里说过的话。

　　沈兰渝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准备了。

　　第二天一早，沈兰渝带着春兰就出了门。她们二人在周府附近转了转，找了几个正在出租的宅子，亲自考察了一下，最终敲定了一个处地幽静的宅子。确认采光通风都可以，适合读书，才把房子租了下来。

　　接着就是等待表哥上门了。是的，沈兰渝在信中写道希望表哥来周府小住几天，当然这只是托词，二人心中都清楚，如果出了老家沈家的门，沈文忠这辈子是别想回去了。

　　当然，也有可能沈文忠在乎自己的面子，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不愿前来。但沈兰渝相信，沈文忠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在乡试面前，其他事情都要往后靠靠。

　　果然，三天后，沈文忠带着自己的一点点家当，风尘仆仆的来了。

　　沈兰渝没有惊动舅舅和舅妈，直接把沈文忠带到了租好的小院里。

　　沈文忠形容有些狼狈，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脸上有着黑眼圈，但眼睛亮亮的，看上去神采飞扬。

　　他身上的衣衫半旧不新，看上去在家里过的并不好。

　　沈文忠见过自己的表妹，看上去很是激动，道：“表妹，近来可好。”

　　沈兰渝眼睛有些湿了，她很想拥抱一下沈文忠，但男女大防不可打破，于是只能掩面擦一下泪，道：“表哥我很好，我给表哥准备了午饭，表哥吃过再歇息。”

　　沈文忠也抹抹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表妹实在是对他太好了，他能猜到沈兰渝一个孤女在陌生的亲戚家必定举步维艰，但沈兰渝不顾自身的处境，依然这样赤诚的待他，叫他怎么能不感动。

　　吃过饭后，沈兰渝顾及着沈文忠赶了一天的路，就离开了，要他好好休息。

　　沈文忠送她到门口，担心被别人看到二人相处要传出闲话，所以没有送她太远。

　　而此时，莫子微到了沈文忠的老家。

　　沈文忠的老家在村子里，不像京城那样繁华，甚至不如青山镇。

　　莫子微嫌弃的看着这个地方，有些不愿意进去。但转念一想，日后新帝麾下的第一首辅，现在正受到嫡母搓磨，正郁郁不得志，莫子微觉得自己又来了精神，自己又可以了。

　　她带着墨玉和蒋新柔二人进了村子，打听过沈家的位置之后，大摇大摆的找了过去。

　　沈家虽然听着风光，但到底是沾了远在京城的侯府的光。如今侯府没落了，他们自然也就不能狐假虎威，沦落成了普通人家。

　　甚至因为往日里沈母常常骄傲自大出言不逊，得罪了许多人，过的日子连普通农户都不如。

　　到达了沈家的大门前，看着这陈旧的大门，莫子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墨玉上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是沈母亲自来开的门。

　　见这家里连个看门的下人都没有，莫子微对这沈家更加没有好感了。

　　沈母见莫子微衣着华贵，头上的钗子价值连城，身边跟着的两个侍卫更是身形高大面容俊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人，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只当是京城侯府的亲戚，笑容满面的把人接了进去。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过了一会儿，莫子微惊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她震惊道：“什么！已经走了？”

　　莫子微手中粗糙的茶杯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沈母不知道那个她一向看不过眼的庶子到底哪里值得这位贵人这样上心，一时间嫉妒不已。而坐在莫子微身后的蒋新柔则是露出了怀疑的神色，看着莫子微若有所思。

　　莫子微压下心中的惊慌与事情逃脱掌控的恐惧，问到：“那他去哪了？”

　　沈母摇摇头，别说她本就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将沈文忠的消息告诉莫子微的。

　　万一那个贱种交了好运，那恐怕他第一时间就要报复沈母这个曾经百般刁难过他的人。

　　莫子微知道今天在这里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她脑海中不知为什么闪过了沈兰渝的脸，莫名的，她就是觉得沈文忠的消失和沈兰渝有关。

　　没有理会沈母留她吃饭的邀请，莫子微脸色难看的离开了。

　　蒋新柔冷不丁的问：“沈文忠以后会是什么人？”

　　莫子微还在努力思考，闻言下意识的回答道：“他可是以后的首辅……”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莫子微赶紧捂住了嘴。

　　她知道蒋新柔十分聪明，从她的一句话中就能猜出许多信息。这也是他日后能成为新帝手下的第一情报头子的原因。

　　莫子微安慰自己，谁能猜想到她做过预知梦，知晓未来的事情呢？蒋新柔就算是再聪明也一定想不到。

　　莫子微做好了应对蒋新柔询问的准备，没想到他仿佛只是随意的讲这句话说出了口，接着就退回到她的身后，不说话了。

　　明明蒋新柔没有任何举动，可莫子微不知为何，心愈发的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