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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幻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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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沉默了数秒,陈希把徐天踢下床,掀开被子准备睡觉。
“怎么,就这样不管了?”
“能怎么管?他就算是个变态跟着我,我也没有办法。”陈希随手就要关灯。
“你等会儿。”
徐天把陈希从被窝里薅起来,“我还是觉得不对,也许那个人根本不是秦白风,只是个普通粉丝啊。”
“陈希,我跟你打赌……”徐天忽然笑嘻嘻地说,“你现在就给秦白风打电话确认,如果真是他,我明天就跟涛哥表白。”
“有病吧,大半夜的。”
“如你推断,他可是几分钟前才发了微博呢。”
陈希对于确认变态身份并没有多大兴趣,但他是真的想看徐天对涛哥表白。
几乎没做什么心理建设,陈希立刻拨通了秦白风电话,为了让徐天认赌服输,陈希开了免提。
“什么事?”秦白风低喘着,声音浑厚又炽热。
“你,你现在在哪儿?”陈希耳根子有些发热,这个时间……他不敢想象这变态是不是在YY他顺便又做了什么。
“我当然在家。”对面沉默了数秒,低低回答。
“啊,我没什么事,我就想问问你,你刚才……发微博了吗?”
“什么?”
徐天紧张地盯着屏幕,两个人呼吸都要停了。
他们没等来秦白风的回答。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男声,一边叫着“老公”,一边嘬得听筒里嘶嘶作响。陈希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对不起打扰了”,徐天就赶紧挂了电话。
徐天笑得直接从床上滚下去,在他爬起来之前,陈希就已经把秦白风拉黑了。
他因为这件事,足足被徐天笑话了两天。徐天只恨这电话打太快,陈希还没来得及下赌注。
虽说陈希对秦白风并没有感情,但一个曾经不遗余力追求自己的人,忽然就成了别人老公,陈希仍有种不明不白的沮丧。
徐天曾问过剧组老板,这里除了他们剧组的人是否还有别人住,老板摇摇头,说你们都包场了。
黑色吉普车的车主可能并不是游客,只是保护区的工作人员,而那个老公粉的微博,陈希只能理解为……巧合。
接下来的两天连续拍到半夜,他们没心思再想那个奇怪的微博id,更早忘了那不曾再出现的黑色吉普车。
葛聂说,缓冲区夜间的戏并不多,只需要等待一个阴郁的夜晚。
也许是陈希运气好,11月20日,他从睁开眼,整个塔什镇就阴云笼罩,黑压压好似天还没亮。如果到了晚上还没有雨雪,或许全组在巴依克缓冲区的夜间旅途就要结束。
最难熬的就要过去,葛聂这样对陈希说。
如果陈希没有脑抽的话。
这一夜,他们顺利拍完了李庆在魔鬼谷最重要的一场戏,降雪、电闪雷鸣的特效要靠后期特效,毕竟在11月的巴依克等一次雪中打雷的天气实在困难。
陈希站在人群边上,裹着大皮袄,看几个年轻演员的对手戏,提不起精神。
“陈老师,外头太冷了,不然你去车里休息吧?”李涛从他身边走过,不禁说。
陈希摆摆手,笑了笑没说话。
他目光扫向远处,剧组仅有的灯光融进夜色里,没多远就被黑暗吞噬。陈希看一眼帐篷,隐隐地,帐篷后飘过一个白影,身形不大,好似有光。
他不是第一次见,前夜收工时,陈希也隐约看见个差不多的东西。
缓缓踱到帐篷后,陈希竟没有一丝恐惧,他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如果猜得没错,他可能看见了……雪豹。
没错,一种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生物。
倒不是多么热爱大自然,只是陈希真心觉得,这种奇遇此生无二。
他用最轻缓的动作举起相机,对着暗处忽隐忽现的白影拍过去,可总差那么一丁点儿距离,再近一些,再近一些那小东西就会完美地呈现在他的镜头里。
一道银光割裂天幕,陈希终于在镜头里看清了那小东西的全貌,他飞快地按下快门,抑不住地手抖。
是一只毛茸茸的成年雪豹。
然而随着一声雷鸣,小东西跃进黑暗,转眼消失不见。
陈希松了口气,毕竟这玩意也是猛兽,距离太近或是行为过激都有可能小命不保。他确实一时冲动跟了几步,但好在拍到了照片,这回去还不得和徐天吹上一年?
转头刚想往回走,陈希就懵了,身后不知何时……已是一片黑暗。
没走多远的,陈希想。
可四下望去,只能剩茫茫黑夜,无边无际。
“操……”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寒风里发抖。
陈希凭借记忆里的方向狂奔了几步,可越跑,周围就越黑。
这一夜浓云压顶,星子都蜷缩在看不见的深空里,视线里越发模糊,耳边瑟瑟冷风却逐渐清晰。
风声好似女人的低嚎啜泣,陈希颤抖着顿住,掏出手机,只按亮了一瞬,手机便提示电量耗尽……关机了。
他现在连一句脏话都骂不出来。
如果能看见星星,陈希可以勉强找对方向,一直向南总能走到保护区的入口。如果有手机,他至少可以打个电话求助,然而此刻,他掏了掏空荡荡的大皮袄口袋,只摸出半包红塔山,和一个打火机。
打火机的微光只燃了一瞬,就被寒风卷了个干净。
手指反复摩擦打火机的声音在风啸里越发刺耳,陈希磨得指腹生疼,最终只点燃了一支烟。
他得缓缓。
如今再后悔自己作死是没用的,陈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闪一闪的橘红光点里,他好似能看清周围环境的大致轮廓。
两侧山峦高耸入云,似乎渺无尽头,前方隐约有一条幽闭的谷道,他像个断翅的白鸟,就在这牢笼里,无处可逃。
陈希走了几步,烈烈风声里,耳边飘来忽远忽近的狼嚎,他没听错,是狼。
猎手的眼睛会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看不见,但有些东西可以。
理智告诉陈希要留在原地,他没走多远,剧组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不见了,一定会来找他,他只要停下来……
但陈希停不下来,他只要顿住,狼嚎的声音就会靠近。
他抑不住地跑,直到那嚎叫再也听不见。
陈希低喘着蹲下去,烟嘴儿快被他咬烂了,寒风里再没有一点光。他不知怎地就想起了李涛的父亲,李庆二十几年前在这片高原草场的最后时刻,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也许他刚才拍戏的时候表现得不够淋漓尽致,如果他能有重拍的机会……
他被自己逗得发笑,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闪电从两座山峦间劈下来,他眼前亮了一瞬,脚下正有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陈希俯身摸了摸,直接坐下。
很累,心理上并不觉得有多远,但他的身体已经在抗议。这空气里的一切好似凝滞,时间在脑海中失去了明确的概念。
他开始数数,数到600时,陈希会打开相机看看时间,电子设备的背光会让他适应黑暗的双眼再次陷入困顿,于是陈希打开相机的次数越来越少。
如果能这样熬到天亮,总会有人找到他的吧?陈希想。
迷迷糊糊睁开眼,陈希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房间里不算黑,银亮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流泻而下,陈希有些冷,他蜷缩着身体,被子又拉紧了些。
他在家里。
在自己的床上,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陈希头昏脑涨,从床上缓缓坐起,竟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那熟悉的轮廓裹着浴巾进了门,闻人宇没开灯,可温柔的笑却在陈希眼中格外清晰。
“你醒了?”
“你怎么……”陈希话没出口,闻人宇已经俯身吻下来。
这个吻无比温柔,又无比冰冷。
他挣脱着想推开闻人宇,可年轻人就像高原里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川,压得他喘不过气,宽厚的手掌如冷刃爬上陈希柔软的脊背,每一次抚摸都让陈希痛到颤抖。
“陈希,陈希……”
熟悉的声音不停在陈希耳边唤他,陈希紧闭着眼,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桃子香味儿。
他用尽全力抱紧闻人宇,仿佛只要稍一松懈,怀里的人就要消失。
微黄的灯光刺得他眼睑微颤,陈希隐约眯着眼,他身体斜斜躺在车后座上,驾驶位上背影看不分明,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他。
“陈希,你不要睡,跟我说说话。”
那声音无比嘶哑,支离破碎得让人无法分辨,陈希说不出话。
都只是幻觉吗?他的小宇并没有回来,一切不过是他濒死的臆想。人生太短,说不定何时就会走到终点。
可到最后,他的小宇……也不过是幻觉里一个无法把捉的虚影。
陈希睁开眼时,他身边围着好几个人,徐天、李涛、葛聂,以及几个年轻演员。
病床上,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浓重刺鼻,他恍然看着这些人由悲到喜的神色变化,才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陈希勉强挤出一个笑。
徐天就跟死了女朋友那天一样,对着陈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涛哥没说话,冷静地叫来医生,葛聂紧绷的神色松缓下来,几个年轻演员争相来找陈希说话,生怕陈希再闭上眼睛。
“那个,我想问下……”陈希一开口,周围立刻陷入安静。
“我是被谁送到医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