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陷阱》遐思无际

17、念想

　　寒假很快降临，这对大学生来说是寒冬里的火焰，温暖着大家因为期末考而冰冻住的心。

　　辽筝一在考完最后一门试后就踏上了回乡之路，现在，他正在家里开的废品回收店中帮忙。

　　“妈，铝罐子多少钱一斤来着？”

　　“三块八。”

　　“三块八一斤……一共21公斤，那就是159.6元。”

　　辽筝一在计算机面前抬头，把废铝的价钱告诉撑着一根扁担的老爷爷，轻声问道：“爷爷，您有微信吗？我扫给您。”

　　“啊？你说什么？多少钱？”

　　老爷爷凑近了一些，耳朵对着他。

　　“一百五十九点六！您有没有微信！？”

　　“微信啊？有的有的。”

　　老爷爷从裤兜里摸出一只黑色手机，开了机后，把绿色的图标点开，就摆在辽筝一眼前。

　　“微信……”

　　辽筝一看着只有聊天列表的微信，询问道：“这个不是收款页面，我给您调一下。”

　　他接过老爷爷伸过来的手机，捣鼓了下，把收款码调出来，又用自己的微信扫过，把账款转过去。

　　“爷爷您看，到账成功了。”

　　老爷爷俯下身来朝手机钻磨了半天，才扬着笑脸抬头。

　　“好，好。”

　　他把扁担背在身上，步履蹒跚迈出废品收购站的铁皮大门。

　　辽筝一就这么看着，直到他不见身影，才回过神来。

　　早上八点多，外头的小道有些清冷，这里有些偏，路人寥寥无几。

　　他戴回手套，继续帮爸妈把收购的废品装上货车。

　　回到货车后，已经装上了一大半的废纸，很快，货车车厢就被废纸装得满满当当。

　　“壹壹，你先回去做饭吧啊？”

　　妈妈辽锦华还在收拾其他废品，爸爸则把货车开到废品站外，以便关门和吃完饭就送出去。

　　“好，您早点回去。”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从清冷的街巷走回家里。

　　他家在一个自建房的小区，离废品收购站不是很远，大概三百米，他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呀，壹壹，回来这么早呀？”

　　邻居罗阿姨正好从另一边走进楼梯，看见他打了个招呼。

　　他是今天中午到家的，补了一两个小时的觉就到店里帮忙了，家里没几个人知道他回来。

　　“是的阿姨，我今天回来的。”

　　“真好，我家啊城硬是说等到大年三十才回来呢。”

　　阿城是他的邻居哥哥，从小贪玩，兴趣爱好广泛，音乐舞蹈方面尤甚，他的街舞就是从这位哥哥那里学的。

　　想当年，他常常一下课就被阿城哥带到顶楼天台上，用一个卡得不能再卡的父母亲丢弃的手机播放舞蹈视频，两个小男孩就在天台上跳舞，常常被邻里邻外的大人们调侃。

　　当初的出糗和拗不过换来的就是现在掌握了一项技能—舞蹈。

　　和罗阿姨在二层告别后，他走上三层的自己家，轻车熟路地做饭菜。

　　就在最后一个红烧鸡枞出锅后，爸妈就回来了，他忙招呼他们吃饭。

　　“我猜今天有我最爱的鸡枞。”

　　辽锦华换鞋后来洗手台洗手，闻到香味后自信地跟辽筝一说。

　　“对呀，不愧是妈，还有爸爱吃的老鸭。”

　　爸爸李云斐也凑上来洗手，“我也闻到了，肯定还有汽锅鸡。”

　　这些食材是辽筝一在回来的路上经过市里时买的，这会儿夫妻两又玩上了猜菜游戏，辽筝一也随之笑了，从碗橱里拿出碗筷，摆在桌面上。

　　“这学期感觉如何？大二累不累？”

　　辽锦华喝了一口汽锅鸡汤，对辽筝一关心道。

　　“还可以，课程都能应付过来，我的重心放在了比赛上，也还好。”

　　“爸妈没上过大学，但也知道大学生不容易，遇到什么事都要跟爸妈说，如果累了就在寒假里好好歇一下，不用来帮忙，爸妈应付得过来。”

　　辽筝一心下暖暖的，重重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爸妈都没对她提出过什么很高的要求，一直奉行健康快乐就是最大幸福的原则，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妈，有一件事情……”或许是因为他很少跟爸妈聊起心事，他们双双暂停了吃饭动作，等着他说下去。

　　辽筝一看他们这样，不禁放松下来，翘起了唇，继续道：“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但是她太好了，我不敢轻易答应和她在一起，我很困扰。”

　　他几乎是逼着自己说出来的，话一说完，原本在做菜时发热的身体一下子又升温了，将将沁出汗水。

　　“她喜欢你吗？”

　　辽锦华先回过神来，高兴地问道。以前，不少女孩子对这个儿子有过好感，他们经常从他的作业本里看到一封封情书，虽然他们不反对孩子早恋，却没见他恋爱过。

　　儿子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他们当然高兴，恨不得儿子直接把她带回家里。

　　“……嗯，她说她喜欢。”

　　“为什么要犹豫呢？”辽锦华

　　“我觉得她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

　　辽锦华和丈夫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们好像触及了儿子内心深处的自卑。

　　“壹壹，怎么这么不自信呢？”

　　辽锦华放下碗筷，嘴里还品尝着儿子所做饭菜的滋味，他从小学开始就会做饭了，别人家都是家长做完饭等自己孩子回家就能吃到，而他们家通常是孩子回来自己做，等着爸妈回家吃。

　　从小，辽筝一都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既然她喜欢你，那就说明对她来说，你就是最适合她的人。”

　　流水哗啦啦从水龙头里钻出来，辽筝一冲干净身上的泡沫，脑子里却想着妈妈说的话。

　　对学姐来说，他真的适合她吗？

　　他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回房间吹完头发时刚好听到微信的手机铃声。

　　谁会给他打电话？

　　看到手机屏幕，不禁消除了他的疑虑，还顺带把他的心提起来了——何森渺的来电，而且还是视频通话。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在通话铃快要自动挂断时摁下来接听键。

　　“辽筝一。”

　　熟悉的清泠声入耳，他感觉耳朵一阵骚痒，抬手捂了一下。

　　“学姐。”

　　“摄像头照哪呢？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一直没拿手机，在桌上搁着，何森渺只能看到他卧室的天花板。

　　他乖乖竖起手机，把摄像头对准自己，与此同时，他看见何森渺穿着杏色绒款睡衣，长发胡乱搭在双肩，明明是温婉的装束，她灼灼的双眼却盯着自己。

　　他仿佛被烫到，微不可察地轻眨双眼。

　　这时往下一看，她的怀里躺着一只橘色的猫。

　　“云南那边很暖和吗？怎么只穿这么点？”

　　辽筝一向下看了眼自己的穿着，简单的一件白T，刚从蒸汽腾腾的浴室出来，加上昆明很暖和，并没有感觉到凉意。

　　“嗯，昆明这边不冷。”

　　“学姐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想看看你。”

　　眼见何森渺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辽筝一知道，自己的脸又升温了。

　　“渺渺，奋教没？”（渺渺，睡觉没？）

　　门口传来一句粤语，光听声音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在打电话？跟谁，老妈吗。”

　　女声靠近了，同时，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神似何森渺的脸。

　　“这谁？”

　　“我的准男朋友。”

　　明明没提到他，辽筝一的心就像是在过山车的轨道上，在每座山上来来回回地升起又重重落下。

　　“原来你好这口。”

　　“早点睡，明天八点的飞机。”

　　辽筝一呆呆看着两张相似的脸一来一回地聊天，大姐姐一手揉着何森渺的头发，一手顺着橘猫的毛，直到她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那个人没打招呼就走了。

　　“那是我姐。”何森渺用手梳理着乱糟糟的头发，辽筝一头一次发现原来学姐可以这么憨。

　　“你们长得很像。”

　　“是吧？”她用摄像头当做镜子，终于把头发整理得不这么混乱了，俏皮地说：“我姐的眼睛比我大一点，但是我比她高一公分。”

　　何森渺用手在脑袋上方比划着，辽筝一笑意渐浓。

　　“加上何阿宅，就是三姐妹啦。”她把橘猫捧起来，脸怼到镜头前，辽筝一的手机屏幕被橘猫困顿的脸占据着。

　　“学姐，它一直这么困吗？”

　　“其实不是，它的表情就是这么懒散又欠揍，不过它确实很懒，又很宅家，所以就叫何阿宅啦。”

　　“我明天要去香港，爸妈在那里。”

　　“嗯……学姐一路顺风。”他停顿片刻，终于还是问出来了：“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何森渺顺着何阿宅毛的手停下，微笑说：“想我的话，你给我打。”

　　“听到没？”

　　她凑近了摄像头，光洁的脸庞将整个屏幕占领，在她郑重其事而显得严厉的目光下，辽筝一也凑近了些，在说出“好”的那瞬间，他看见何森渺脸上的冰霜融化，阳光灿烂取而代之。

　　深夜入睡之前，辽筝一脑海中一直回想着那句清冷中带着些炫耀的“准男朋友”。

　　他翻来覆去，觉得自己太不对劲，扯过被子，把脸深深埋进去，仿佛这样就能遮挡自己覆水难收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