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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吃辣条 ...

  •   街上吆喝与天边金阳一同挥洒,床上裹成长条的向怀南眼皮微动,耳朵最先苏醒建立通道,随后世界跃入眼中。
      回至乡下已经三天了,算算今个估计是赶集的日子,外面的喧嚣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与天花板大眼瞪小眼了会儿后,向怀南起床走向堂屋,喊了两声,爷爷没应声。
      院落大门一样敞着,正当午的光线暖洋洋直射在矮桌上,罩子下是老人出门溜达前摆好的饭。
      向永远走进院子的第一眼,就看见天上的太阳光芒似金雨般笼洒着向怀南,暖得不像人间物。
      他愣怔站立许久许久,然后缓缓走过去。
      向怀南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后,嘴里叼着包子,半鼓腮边扭头望去,可爱的像只水豚,见状向永远不自觉低头笑出声。
      水豚敏感的察觉到自己被看低了,有些不满的皱着眉。谁知对方却更愉悦了。
      “你……”向怀南微抬头看着比他高半个身的人,本想怼他那么一句,但眼光不经意扫视到手上袋子后,很识时务的及时把话收回来。
      向永远挑眉扬了扬手上东西,“糖炒栗子吃不吃?”
      “吃。”
      不仅有糖炒栗子,还有野生自制辣条小橘子及其他特色小吃,这些零食的出现让面前小伙子眼睛唰的瞪亮了,脸上惊喜明显可见。
      看来向怀南这点还是跟以前一样,尽喜欢吃一些不能当正餐的食物。投喂人发现以往可捉的熟悉迹象后,心里莫名感到难以言喻的愉悦。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瞅着他仔细的把东西一样样分装至盘子中,之前吃剩的半个包子却孤单单被放置一边不理。
      向永远安静收回视线,探手掏了两个栗子,两膝岔开架住胳膊肘,就着这个姿势剥起来。
      “你”
      “你”
      俩人同时起个话头,又默契的打断,等待对方先说。
      向永远扬扬眉示意他先说,于是向怀南也边剥着栗子,边瞅了他眼问道:“这会儿你不应该睡觉吗?怎么没休息。”
      “最近不是节假日,空闲,一天来两班发两班。”
      “把六点那班发车的人送完后就回来睡了会儿,刚起来赶了个集,等过一会儿要去接十二点到的那班。”向永远解答的很详细。
      热乎乎的香栗子被塞进嘴里嚼啊嚼,或许是沾上了家乡的土气,反正味道吃起来和向怀南在都市里买到的一点都不一样,在外这几年他也买过无数次糖炒栗子,可无论哪一份,多贵多饱满,都没彼时这一份吃得这样满足。
      他有些感慨说道:“那你岂不是睡个觉都没法安稳,两三个小时便要爬起出门一次。”
      向永远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继续伸胳膊掏橘子剥皮,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还好,时间久了也就那样。有时候图方便就直接在车上睡,还省了点时间。”
      也跟着掏小橘子的人咂摸了下舌,分不清是在赞叹此人性子坚韧,还是感慨大家生活都不易。
      瞅了他一眼后,向永远问:“那你呢?”
      “嗯?我怎么?”初回过神的人看来有些蒙头,下意识跟随话语指引询问。
      冬日难得的暖风在院子里旋转起一卷落叶,神奇的如有顽童施了魔法般,凭空形成旋涡绕了好几圈后,才被心满意足落地放过。
      然后无形的风继续肆无忌惮冲撞着,一下挑衅果树,马上又吹皱石缸里的水,哪里脆弱击哪里,嚣张得好不尽兴。
      但这般的无礼却被迫止步在那堵厚重矮墙前,好似威严的守卫军正严肃警告它,休想弄乱近在咫尺的两男人一毫发丝。
      “你什么时候离开这儿?”向永远问。
      向怀南微垂头夹了筷辣条放嘴里,老家的味劲道又香又辣,除了可能制作过程不太讲究,以及摆在摊边难免收到风沙弥漫,食品卫生不能太过细想问题罢……也是个合格的垃圾食品。
      太久没尝过导致没做好预期,辣椒面又意料之外呛到嗓子眼里去,于是突如其来的狼狈闪亮登场。
      然后就能看见屋里的两男人顿时忙碌起来,一个边挥手扇舌头边撕心裂肺咳嗽,另一个看见后赶忙边找水递过去边着急给其拍后背。
      整个场面简直热闹的鸡飞狗跳,谁都怎么也没想到,吃个辣条居然能吃出这样的滑稽。
      等慢慢缓过来后,向怀南长腿大喇喇伸直,身子往小椅背一靠,给无语的气笑了,旁边的看见他翻着白眼的表情一下噗嗤笑出声,可他还知道遮掩的侧过头去。
      向怀南听见动静后,没好气的瞅了眼过去,不过懒得怼他。
      经这么一打岔,他们也没忘刚刚问过的问题。
      “春节前走。你知道我家情况,过年那男人会带着他的一家小崽子回来,我不想自讨没趣,主动给人家腾地挪窝。”向怀南耸耸肩无所谓说道。
      他妈跟他爸八字不合见面就开干,所以上小学时他家提供了件在当时乡里八村看来极其轰动的事件,夫妻俩离婚了。
      这在那会儿的封建思想盛行的农村看来,离婚,是个能谈资一辈子的奇异新闻。当然,眼下这个老人率居多的农村社会,这事儿依旧还会时不时被翻出来咂摸两口。
      后来他妈走了杳无音信,他爸离乡外工另娶成家,至于他,老老实实当了留守儿童。
      每逢过年便是那新一家子回来风光的日子,自从考上外地大学后向怀南便再也没回来过。
      向永远沉默着好一会儿,在心里默默算到,那最多还有两个月。
      逐渐从思绪里走出来后,觉得他至少该说些什么,于是嘴角要扯不扯的说:“可以,挺好。”
      而向怀南似乎想到什么,脸上出现纠结的神色。
      对面人敏锐察觉到了他的难以开口,于是主动询问:“怎么了?”
      长相与高中时似无甚明显差别,好像还是那般翩翩少年郎,文静清秀的仿若不是本地土著。趁着人还在思索不说话,借此机会向永远用视线描摹着他的一鼻一眼。
      他有些记不清,当时眉头这个地方有长这枚痣吗,好像没有吧。那就是后来长的。罢了,他是真有些记不清了。
      明明太久没见,原以为是误打误撞的想法,经年已过后再见这人,念头居然还会如野草般疯长。文盲如向永远都会经不住文艺的想,这样的发展到底是时间过得太慢,还是自己真的太自作多情。
      向怀南真的很纠结,其实俩人关系说实话,一般。可今日向永远的主动或许出于多年乡亲的好意,或许是老同学的礼貌关怀,但不论怎么着都是个很友好的行为。于是导致了他有个不情之请的想法。
      “没事,你说。”
      向永远这句话加纵了那个想法的砝码。
      “你,你家方便洗澡吗?”向怀南犹豫问出这句话。
      向永远愣住,但很快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向怀南爷爷的家是很老很老,老得不能再老的农村老平房,形式布局跟旧时代的院落一模一样,老人居住更想不到要怎么改进,所以没有专门的洗澡间。村里很多人夏天就在院子里拎个捅接水一泼,冬天话估计就得去村尾的洗澡堂洗大众浴池或订个包间。最近天这么冷,他尝试过在屋里洗战斗澡,但每次衣服还没脱完,人就已冻得直哆嗦。
      向永远大方一笑,他今天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大白牙一露衬得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村里干部,端正又热心。
      “你太礼貌了,我还以为多大事呢。钥匙给你一份儿,你要想去就随时去。”
      “啊?不好吧。”向怀南当即想摆手拒绝,这样好像有些冒昧了。
      “有什么不好的,”向永远实干主义的把环上的钥匙拆下来丢过去,对面人下意识接住,“给你。”
      “方便吗?”向怀南不死心犹豫问。
      向永远与他对视,面色坦荡的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也知道我家情况,整个屋就我一个人。”
      这熟悉的句式,恰好是向怀南刚刚用过的。
      不过愣怔过后,他也反应回神对方的话。
      向永远家庭情况没比他好多少。
      父亲幼时醉酒滚至大车底下,司机没留意直接启动车子造成身亡,平白无故遭上无妄之灾。后来母亲改嫁远走他乡,爷爷奶奶前几年相继离世,高中毕业后幸好舅舅给了份差事,学完驾照去给本地大巴公司当接送员。
      有时候,想着向永远有这么一个经历,却还能长得人模人样,向怀南都会觉得很神奇。
      “哦。”他呆愣愣应下,没再推拒。
      向永远离开没多久,浑身上下混了些泥土的爷爷,终于不知从哪儿溜达回来。
      对于大孙子的问话,七十多的爷爷指了指某个方位,回说:“这两天邻村有户人家开始建新房子,我去给帮忙,一天一百块钱。早上五点出门,中午回来吃顿饭,待会儿再过去,然后晚上六七点回来。”
      向怀南听完心里涌上股些感受,他照顾的给倒了茶水,没说什么。
      待时间差不多,爷爷结束休息又出了门,继续去给人家干活。
      把老人送出门后,年轻男人在回堂屋途中不自觉停下脚步,阳光还是那么暖,洒在身上像镀了层金光。
      但向怀南却无暇注意那么多,如一只飞鸟驻足院落里般,不知不觉沉浸在自己世界中,许久许久。
      他心想,
      自己从不歌颂苦难,
      但在他身上发生过的总会铭记于心。
      可好笑的是,抬起头环顾四周后,
      他发现自己居然似乎算是个好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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