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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   我想写一段浪漫的故事——佚名

      初秋,山庄。

      银河闪烁,外面渗着丝丝躁意。

      几辆车疾驰而过,最前面的车锁着车窗,大声播放着金蛇狂舞,末尾车子陡然停下,红裙姑娘拎着求饶不止的男人,丢出车外。

      轮椅上的蔚衿托腮望着不远处的闹剧,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墨发飞扬,眼眸黑曜石般明亮,带着耳机,随意又慵懒。

      院子里结了明亮亮的小橘子,衬得天地亮堂堂的,人也亮堂堂的,蔚衿饶是坐在轮椅上,亦似海棠醉日,耀眼夺目。

      她似乎从橘子里走出来的,天生地养,眸波似浸过水的莲,至此,千秋无绝色。

      荷叶百褶裙摆微动,缀着的绒球蔷薇摇曳,裙摆划过出内敛的弧度,驶入一条鹅软石小路。

      蔚衿手腕上银质老式平表卡在七与八的中间,兀自驶到前台,摘下耳机,仰头看向她。

      “你好,电梯一直卡在五楼,请问是坏了吗?”

      “请稍等,”前台顿时停下手头工作,露出职业假笑,了然地打电话给保安,抬手虚掩着嘴,柔美的声音带着些许加班的怨气。

      “上楼看看那个人工智障是不是又倒在电梯里,卡着电梯门了。”

      说罢,她抬起头,神色怔愣了一瞬,再次露出职业假笑,面容恢复如常。

      “女士,很抱歉,因为我们的问题麻烦您等待这么久,请问您是楼上哪一层,我们送您一些小礼品作为赔礼。”

      恰在此时,电梯开门声响起。

      “不用了,”蔚衿眉眼弯弯,温柔抬手打断她的好意,起身蹲下,从挎着的荷叶绣纹包中掏出扳手和螺丝刀,熟练拆开轮椅。

      蔚衿取出电池,抬手摸了摸电池的温度,然后把轮椅推到前台的眼前,“不过要麻烦你们帮我把轮椅收一下,谢谢。”

      蔚衿低头拿出测电器捯饬着电池,外层森寒的玄色外壳泛着锐气的光芒,沉沉思索来的路上有没有达到50公里。

      约摸是有的。

      “好的。”

      前台面不改色,喜欢坐轮椅实在不算什么特殊爱好,毕竟今日见的怪人比她工作三年加起来还多。

      头上顶鸟的,神经兮兮攥着扑克牌要给她占卜的,满面悲伤背着十字架的,还有如惊弓之鸟一定要抱着佛像的。

      前台自信满满,凭借她丰富的学识,看出眼前的姑娘一定信仰道教,腕上绕着檀香木制的道教流珠二十八颗,意指二十八星宿。

      今日,宗教三巨头来的整整齐齐,当真不会打起来吗?

      不过,对于抱着佛像那个,前台勉强能理解,因为那位男士貌似惹怒了自己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很不巧,会驱蛇。

      今日种种,纷繁复杂,以至于自认为担小的前台已经快速适应这种娱乐,并且乐此不疲地猜测下一位是怎样的奇葩。

      蔚衿点头以示感谢,手中的活没有停下,在平板上将最新的数据划拉出来,慢悠悠走向电梯。

      糯米细瓷般的脚踝上,银链一步一轻响。

      登上电梯的前一刻,一只机器人“咻”一下,从蔚衿眼前矫健地滑过,“哐当”撞的电梯一声巨响。

      在蔚衿微挑的眉眼中,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机器人在电梯里打着转,声音平稳无波,却莫名听出几分骄傲得意,“请把中间的位置留给我。”

      它脑袋前贴着十一,头上顶着托盘,上面放着竹质蒸笼,从间隙蒸笼出的热气凝结成小水珠,晕染着诱人的香气。

      见蔚衿客气地往角落缩了缩,和其主人一样专爱捏软柿子的机器人不疾不徐转过身,眼睛慢吞吞转悠转悠,阴阳怪气道。

      “我~没~有~挤~到~你~吧~”

      蔚衿将平板收起来,环臂仔细打量着它,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头,苏宝北说,她打算让自己最得意的机器人在自己和姜初的婚礼充当小二。

      只是,这到底是小二,还是大爷?

      细想也对,它主人也是个大爷,冷心冷肺的紧,偏生爱骗人,若是哪个私生弟弟妹妹做了什么恶事,捞人的速度比亲爹妈还快。

      那才真真是个聪慧的大爷。

      眼前的机器人显然没学到自己主人半点聪慧,认清蔚衿到底不是个软柿子。

      蔚衿沉默半晌,看着它冒热气的头。

      思索片刻,将托盘拿了下来。

      电梯顿时静默两秒,紧接着,机器人疯狂绕着电梯来回转起圈,高声大喊,“救救我,我的头掉了!!!我的头掉了!!!”

      蔚衿被吵的有些头疼,眉头紧蹙,试探性地将托盘放回去,机器人瞬间停止尖叫。

      它眨巴眨巴电子眼睛,机械的声音响起,“下头,下头。”

      蔚衿沉默低头,像在思索关于国家级候选人投票般重大的问题,其实不然,她只是在思索,一脚把它踹翻,能不能让它闭嘴?

      不过说实话,她否认自己是个暴躁的姑娘。

      叮咚——

      狗狗祟祟蹲在电梯口的家伙眼前一亮,一屁股挤开过来打招呼的班长大人,委屈道。

      “桌桌,你终于从那个破AC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来人咖色外套,插着羽毛的帽子,栗色的可爱短发,腰侧别着一只吉他,棕色小靴子印着Hello kitty,如丛林小鹿般灵动。

      她口中的破AC,即美国化学学会,也是蔚衿导师所在地,分析化学研究的王牌,并且十年如一日无情地将AA踩在脚下。

      蔚衿在德国本硕博连读八年,加入美国化学学会,在实验室打打杂。

      打杂是谦虚的说法,她对于实验的统筹能力已经达到独当一面的境地,所以由杰青基金由国外引进于东理大学教学,目前与蔚教授一起主导固体电池速充实验。

      “真的吗?”蔚衿声音温和中带着淡淡的凉,若有怀疑地走出,从关上的电梯移回视线。

      “骗人,骗人,”架子上一只小太阳鹦鹉似乎被打扰,目光鄙夷地瞥了余笙笙一眼,飞过几人身边,落在不远处一袭白裙的姑娘身上。

      林涧溪毫不心虚,抬头看了几人一眼,点了点头,抬手接住从窗边衔了一颗果子回来的画眉鸟,走向角落不知思索着什么。

      余笙笙羡慕地看着这一幕,要是哪天,她养的甲虫也能有这种觉悟,她便是死也瞑目了,这是可怕的想法。

      卜算子被撞到墙上,且无人问津,拍拍身上莫须有的尘土,无言以对,镜框的银白色金属线条闪烁着恼火气息,忍不住拆穿她。

      “拜托,你只是为了跟我打赌蔚衿会走楼梯还是电梯而已。”

      “班长怎么瞎说,我和桌桌天下第一好,”余笙笙回过神,双手摸上蔚衿的腰,然后慢慢向上摸索,“当然,我更想念你带回来的双节虫标本。”

      蔚衿无动于衷,“往哪摸呢?”

      余笙笙矫揉造作地背过身,棕色帽子别着的羽毛随着她的动作摇摆,“你居然凶我!没爱了,爱消失了……”

      蔚衿淡定走到北窗旁沙发坐下,顺势斜身倚靠在沙发上,墨发从两侧编织束在身后,掺杂在墨发中的浅青色发带垂落肩头,托腮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蔚衿脚尖随意点地,看着好久不见的友人,目光突然有些疑惑,“桌桌,你怎么高了这么多?”

      “你吃巧克力吗?”余笙笙扯开话题。

      “你穿了什么鞋,”见她转移话题,蔚衿更加好奇,打算刨根究底。

      余笙笙拼命扯裙子,最后拗不过她,只能咬牙告诉她,“我垫了内增高。”

      修长的脖颈是她最后的高傲。

      多年不见,两人之间的疏离,似乎只在一瞬间被一种温柔而软弱的力量蚕食了,只留下灵魂的熟稔与亲近。

      “桌桌,吃,”余笙笙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笑,捏着油炸蚕蛹和蚂蚱,目光炯炯看向她,似乎要报刚刚的内增高之仇。

      蔚衿别过脑袋,“我……我不爱吃这个。”

      她常常觉得自己在余笙笙旁边,也算是个正常人,毕竟她对那些稀奇古怪的虫子完全不感兴趣,这么看来,余笙笙的丈夫还是包容性很强。

      打小余笙笙做什么,夏淼就做什么,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所以余笙笙结婚,夏淼也结婚,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蔚衿因为余笙笙的原因,很不太看得上夏淼,这也是有原因的,夏淼高三暑假那年给理发店卖卡,19.9理发两位,推销给一个外国人时,那外国人摘下帽子,没有头发。

      夏淼居然就那么大咧咧没憋住笑,差点引发国际刑事案件。

      蔚衿随手拿起一块芒果酱铺展的湖泊上漂浮的小船状的榛子巧克力,上面别着两朵白桃糖霜玫瑰花蕾,小口咬着。

      “我还是吃巧克力吧,”蔚衿对那只油光闪闪的蚂蚱表示抗议,并且对于苏宝北的全面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余笙笙注意到,蔚衿似乎比从前要苍白许多,这种苍白被她优越的面容所遮掩,只是细看不难看出。

      他们几人相识时,彼此都还很年轻,在漏水的东榆,闹腾的十一班,余笙笙抬手抚摸上自己的面颊,幸运的是,他们还处于一生最灿烈的时候。

      十一班,素来相亲相爱,和谐美好。

      一旁白色西装的男人将棕色卫衣的男人一脚踹翻,两人有来有回打了起来,揪头发,薅耳环,打的不相上下。

      围着不少起哄加入的拱火者,时不时下个黑手。

      奔三的人了,当真是友好。

      “你不问问关于纪白叶的事吗?”余笙笙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她的脸色,打断了温馨回忆往昔的氛围。

      空气停滞了一瞬,蔚衿的心也多跳了一拍,喉头一发紧,连话也讲不出来。

      早上又梦到他了,梦里他垂眼在写卷子,教室里很吵闹,清晰的只有他和窗外映进的阳光。

      蔚衿低头,不再说话,分开后,这七年她都能收到不同号码发来的新年祝福,次次都是八个字,长命百岁,喜乐安康。

      她知道是纪白叶发的。

      纪白叶也知道,她能猜到是谁发的。

      他们的默契莫名其妙,就像那两年一起养的八哥一样,这顿你喂,那顿他喂,总有一个人记得,虽然后来有次不小心打开笼子,它飞走了。

      半晌,蔚衿才继续开口,打破沉默,“他来了吗?”

      她微微颤动一下睫毛,显然没自己想的那么无动于衷。

      蔚衿并不是懦弱的姑娘,既然回来了,便做好了面对一切狂风暴雨的准备,沉浸在糟糕的爱情中,又有何不可?

      何况,她是在离别中,回忆时,才逐渐痛苦地意识到,爱真的存在,只是在经历一切的时候,她无法确定,又无法感受,当心思被牵引的时候,没人能够波澜不惊地问出喜欢。

      哪怕蔚衿觉得,自己在床上,也定能占据主导地位,抚摸他泛着笑意的面庞。

      话虽粗鄙,不过在众人眼中,她确是这种形象,在任何关系中,如天生的领导者,居于统治地位。

      没人会不喜欢她,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自信。

      所以,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谈了三年恋爱,其实,只有一个沾染着痛苦和泪水的吻,隔着被子那次除外,那个家伙以为自己不清醒。

      这实在是丢人的话题。

      余笙笙愣了一下,栗色短发压在帽沿下,观望四周,“不知道,去问问夏淼呢?”

      “不过……”她拉长声线,略显娇气地靠近,正要趴上去,“桌桌,你好直白哦……诶呦我去,”声音猛地粗犷起来。

      蔚衿瞥了一眼欠欠的姑娘,知道再搭理她两句家底都被磨出来了,索性没有搭理她,腾一下起身,不紧不慢向夏淼那一伙人走去。

      余笙笙摔在沙发上,撇了撇嘴,连忙追上去。

      靠近西侧,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双涂了白柏油的红色时髦球鞋,诸位男士的审美总是如此清奇,尤其是对于球鞋,丑的别具一格。

      同样的色调,几人的兄弟情确实感天动地。

      韩飞扬和夏淼勾肩搭背挤在沙发上,江鹭几人散着站在沙发侧面或之后。

      镀银贝壳中樱桃刨冰酥酪化了一半,西式鎏金玫瑰纹样茶杯中倒着几位夫人的甜茶,似乎只喝了几口便被其他桌上的糕点吸引离开。

      “老婆,你放一万个心,我身边那是一个女的都没有……”

      身着丝绸酒红衬衫的浓郁艳丽男人匆匆挂断电话,前襟不规则地半敞开,扣子歪歪扭扭,低头抱着手机,发了几个撒娇讨好的表情包。

      夏淼一袭藏青色西装,气息肃冷,抿了口杯盏中的茶水,指尖随意地点着杯壁,神色有些惋惜。

      “老韩,你这演技,不跟你家那位一样进娱乐圈可惜了,”不难从其中看出几分调侃的熟稔。

      韩飞扬撩了把头发,眉梢微挑,“嗐,怕我家那位吃醋。”

      一袭白色西装人模狗样的江鹭嘲笑他,“也不知道当初谁揪着人家小辫子,逼着给你写情书,那些日子天天瞅着我们未来的大明星翻垃圾桶,抄的可辛苦。”

      夏淼漫不经心地嘲讽,“做人不能忘本。”

      “这个态度,还要不要李自辙的签名照了?”韩飞扬面色一僵,眸光上下一扫,将夏淼瞧了个底朝天。

      “还真不用了,”夏淼神色有些奇怪。

      “我家那位说梦到跟李自辙抢马桶,没抢过,李大明星把马桶扛起来就跑,留她在原地憋的团团转,她就移情别恋了。”

      韩飞扬一愣,“李自辙知道你们这么污蔑他吗?”

      “夏淼!”跟在蔚衿身后的余笙笙老脸一红,掩饰性地飞扑上去,将最右侧的人压倒在沙发,“你居然敢说老娘的糗事,不想活了吗?”

      韩飞扬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嘲笑,“老余,给他两巴掌。”

      “你又好到哪里去?”余笙笙扭头瞪了他一眼,他拆了年年有余的cp,她的top1啊!

      她就拜托他去帮忙要个签名照的功夫。

      蔚衿略有耳闻,余笙笙那几天的视频都在抱怨此事,扑哧笑出声来,“自作自受。”

      “天呐——衿姐回国了?”陆之哲率先反应过来,捂着嘴,一脸惊讶,摔倒在沙发上,将沙发上那二位差点挤下去。

      陆之哲无视了几人杀人的目光,单臂撑在后脑,打了个哈欠,亮金色的齐肩短发披散在靠背,然后猛地起身,掏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衿姐,要不要算一卦,童叟无欺哦。”

      “要不要算算我需要几分钟才能把你丢出去?”蔚衿见陆之哲顿时被噎住,眉眼一挑,几年过去,小陆似乎更骚包了。

      江鹭无语,“连衿姐回来都没算到,你哪来的回哪去吧,”他理了理衣摆,转向蔚衿,“衿姐,欢迎回国,”举杯一饮而尽。

      几人相继起身端起酒杯示意,蔚衿笑意清浅,以茶代酒,敬了回去,茶酒香从碰撞的琉璃杯盏边缘溢出。

      “抱歉,几位的婚礼没赶上,份子钱就不补了,”她眼中毫无歉意,显然跟着几位算是熟悉,“但我的你们还是得给的。”

      “衿姐,发挥稳定,”陆之哲顿时又活了过来,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猛地凑到蔚衿耳边,佯装很小声道。

      “还好衿姐你没来,不然小江娶自己老父亲看上的小媳妇的事,就掩盖不住了。”

      从前总八卦别人的家伙反过来被人八卦,江鹭咬牙切齿抓住他,“陆之哲,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余笙笙死死勒住脖子的夏淼在危急关头,急匆匆掏出手机,给某人发了条信息,简洁明了。

      速来。

      很难想象这样的难兄难弟最初几年关系僵硬到一见面就能打起来。

      车上浅浅睡着的人眉头紧锁,眉宇间难掩矜贵气质,稀碎的头发垂落额前,带着一种舒适的慵懒感。

      纪白叶被消息声吵醒,戾气横生,不耐地拿起手机,却在看到消息的时候愣住。

      纪白叶扯了扯银质袖口,似乎漫不经心。

      车上的阴影坠落在他的眉眼,神色难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带着难以言喻的思绪,“知道了。”

      不管纪白叶多么希望自己知道蔚衿消息时,能够心平气和又气定神闲,那种恐惧与喜欢的感觉依旧不管不顾交织着涌了上来。

      纪白叶乍然绷了心弦,又莫名放松下来,似乎多年在梦境中黑色的雪夜中行走,被一种软绵的,懦弱的力拉了回来,让他从昏迷中获得短暂清醒。

      那短暂的一年,他们的少年时光与强硬的外力玉石俱焚,被没有尽头的黑夜裹挟着前进,将彼此的软弱投射到对方身上,从此不敢再相见,生怕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种鄙夷不屑的态度。

      事实上,纪白叶早已忘记蔚衿的模样。

      白色扎着小辫子的狸奴依偎在纪白叶怀中,纪白叶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连这微不足道的温度也彻底失去。

      自东向西望去,可怜无数山峦遮挡,又有广阔无垠的蓝海,举目不见心上月,低头难见心上人。

      蔚衿离开多久,纪白叶就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多久,变得害怕友人突然的关心,假装看不见,听不懂,远方传来的消息。

      心如死灰。

      几个年纪尚轻的小姑娘围过来,盘腿坐在彩虹纹样地毯上,叽叽喳喳谈着八卦,瞧着不过初中生年纪。

      余笙笙屁颠屁颠去抢只要一敲桌子就会晃动的奶酪,还有夹心杏仁饼,藏到自己编织的小柳条筐里。

      蔚衿百无聊赖切着糕点,切成细细碎碎的渣子,听着自己的八卦,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在聊到她和纪白叶的纯恨情仇时,终于忍不住开口。

      由于许久没喝水,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俩虽然掰了,但也不至于买凶杀人吧?”

      陌生的声音插进小团体,显得有些突兀。

      明显小团体的头头很不满意有人打断她拼命奠定的基调,气鼓鼓的,不耐烦道,“你怎么知道?”

      女孩的眉眼像极了苏宝北,只是要显得笨一些,估计是她某个不知同父还是同母的哥哥的女儿,她哥哥太多,估计苏宝北自己也对不上号。

      蔚衿起了逗弄的心思,笑眯眯看着她们。

      “因为我可能就是你们嘴里说的那个蔚衿,”一句话被她说的矫揉造作,跟她们八卦时有的一拼。

      几个小姑娘没见识过这种场面,蹭的一下站起身,连连道歉,相互对视几眼,心虚一笑,默契地猫着腰,踉踉跄跄跑到宴会厅的角落,不敢看她。

      世界并没有安静下来,琴声嘈杂,显然弹奏的人并不通音律,不知何处又传来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一群年近三十好事的中年男人似乎听见后山饲养的禽类在咯哒咯哒叫唤,吵着嚷着要去瞧瞧。

      庆幸的是,姜初邀请宾客的时候,将那位嗓门大的姑婆单请了一次,不然她急匆匆的模样,恨不得撸起袖子怼死的别人的性格,分分钟收货无数白眼。

      蔚衿漫无目的地思索着,一时将自己逗弄的十分有趣,一下一下点着头,病恹恹的,有些头晕,打算出去透气。

      迈步走到玄关处,阴影自上方打下,蔚衿一时不察,没收住步子撞了上去,她后退两步稳住身形,“不好意……”

      蔚衿抬起头,怔愣地看着,身长玉立的人逆着人流走进房间,走到了她的身前,最后一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太久没见,纪白叶风尘仆仆的模样,星目朗眉,一袭黑色风衣和皮靴,几缕发丝随意垂落,似乎从什么宴会刚赶回来。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漆黑的眸子盯着蔚衿,神情有些冷淡,半晌回过神,低头轻笑,“这么快要走?”

      明明是室内,莫名掀起一阵风,熟悉的声音于蔚衿耳畔响起,那一刻,抓住了悸动的心跳。

      顿时,茫然的思绪叠加在一起,让她大脑空白了片刻,回过神,那七年不曾相见的人梦一般出现在眼前。

      蔚衿的心蓦然漏了一拍,她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才能抑制住自己试图抬起的手臂,不将脸遮挡住,“出来透气。”

      她以为,自己的心残疾了。

      原来,还会跳动。

      “那我也透一会儿,”纪白叶语气十分自然,似乎他们从未分离,他的镇定让蔚衿不禁觉得有些难过,又没有难过的理由。

      纪白叶看着她,从发带到眉眼,从耳坠到手腕,君子的本能抑制了他的目光,于是又对上蔚衿的眼睛。

      他们静静看着对方,谁也没再开口,生怕碰一下,对方便像玉一样,碎了,眸光隐晦矛盾又朦胧暧昧,可遇不可求。

      这在社交礼仪中显得很不礼貌,像两块生硬的顽石,不过,在他们之间,这显得无比正常,就像如果他们在这十年间不停相见,也会一直是这样。

      彼此理解,又相互狼狈。

      骄傲阻碍他们造成痛苦,懦弱的,不敢承认的爱不能消弭一切。

      他们小心翼翼,不敢触碰那根琴弦,否则断裂的后果不是任何一个人所能承受,她的谨慎只能支撑她的理智到达见面。

      如果被情感裹挟,她会说出什么?

      蔚衿不敢想象。

      她心里的火车会彻底脱轨。

      同理,眼前的人抱着同样的想法,不然不会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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