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闪烁时》似津

46、前夕

　　阿暮站在地牢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示意身后的两名黑暗元素使打开门。巨大的铁门缓缓开启，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警告。

　　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和腐败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皱眉。

　　阿暮握了握拳，面无表情地迈步走了进去。

　　两侧墙壁上嵌着一盏盏昏暗的青绿色火焰灯，摇曳的光影像狰狞的鬼魅，在石壁间游荡。脚下的地面坑坑洼洼，每一步都能踩到泥泞和残破的碎石，甚至偶尔还会滑到一滩不明的污水。

　　“阿暮……”她的名字从深处传来，低低的，却夹杂着压抑的惊喜。她循声望去，一道纤细的身影立在铁栏后，双手紧紧握着生锈的铁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是妙妙。

　　“阿暮！”这一次，她的声音清晰而急促，带着几分颤抖和无法抑制的激动。

　　阿暮停下脚步，目光扫过牢房里的几个人。妙妙、嘉敏、三七、岑姬、还有靠在墙角的罕尔斯——他们都在。

　　“我来接你们。”阿暮平静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地牢中显得格外清晰。

　　话音未落，妙妙已经冲到了铁栏前，双眼发红，语气中带着些许质问：“你去哪儿了？我们以为你……”

　　“以为我放弃了你们？”阿暮打断了她，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妙妙一怔，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下去。

　　阿暮转头对身后的黑暗元素使说：“开门。”

　　两名元素使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从腰间掏出一把黑色钥匙，插入锁孔中。钥匙转动的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撕裂这片死寂。

　　牢门被缓缓推开，妙妙第一个冲了出来，抓住阿暮的手，激动地说道：“你总算来了！”

　　嘉敏紧随其后，她的步伐比妙妙慢了许多，脸上带着从容的气息：“幸好我们都还没事……”她看着阿暮，眼中流露出温暖的信任，“谢谢你，阿暮。”

　　“别感谢得太早。”阿暮轻轻抽回手，目光扫过三七和岑姬。三七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神色依旧冷峻，但眼底闪过一丝松懈：“地牢的生活并不愉快，但总算还能活着。”

　　岑姬走在最后，脸上挂着一贯的不拘小节的笑容，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警惕：“阿暮，这地方真是让人头皮发麻。但……你能不能先解释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暮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着：“先出去吧。”

　　几人正准备跟随阿暮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暴躁的怒吼：“喂！你们就这么走了？把我也带上！”

　　众人回头，只见邛鸿朗正站在另一间牢房里，双手牢牢握着铁栏，眼神里透着不甘和怒火。

　　“什么？”岑姬挑了挑眉，看向他。

　　“黑暗神女！”邛鸿朗的声音震耳欲聋，“你既然能放他们走，就一起放了我！”

　　阿暮停下脚步，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你就留在这里吧。”

　　“什么？！”邛鸿朗怒不可遏，狠狠砸了一下铁栏，“你有什么权力决定我的去留？你放他们，凭什么不放我？”

　　“因为你不属于我们。”阿暮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深潭，“把你留在这里，对我们更好，不是吗？”

　　邛鸿朗似乎被激怒了，他大声咒骂，试图冲破铁栏，但那些铁柱纹丝不动。他的怒吼在地牢中回荡，像一只被困的野兽。阿暮转过身，没有再看他一眼，带着众人离开了地牢。

　　走在离开地牢的通道中，妙妙忍不住低声问：“阿暮，为什么不放他出来？”

　　“他很危险，不是吗？”阿暮简单地回答，脚步没有停下，“这可以省去我们很多的麻烦。”

　　妙妙点点头，想起那晚的战斗，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罕尔斯始终走在队伍最后，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目光偶尔掠过阿暮的身影时，眼底却闪过一丝思索：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她和觅海砂州之间的关系，似乎比她自己说的更复杂。

　　当他们踏出地牢，感受到外面冰冷的风扑面而来时，众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阿暮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跟我走。”

　　“去哪儿？”妙妙问。

　　“安全的地方。”阿暮看了她一眼，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然后我们再决定接下来该做什么。”

　　众人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向荒凉的深处走去。

　　夜幕降临，觅海砂州的风沙逐渐平息，黑暗元素覆盖的大地笼罩在一层诡异的静谧之中。

　　阿暮领着众人穿过一片黑色岩石堆砌的山谷，最终停在一座古老却完好的建筑前。这是一座低矮的石屋，外墙斑驳而坚固，门框上镶嵌着几颗暗淡的蓝色晶石，为这片黑暗点缀了一丝光亮。

　　阿暮推开木门，沉重的吱呀声划破了寂静。

　　门后的房间不算宽敞，但干净整洁，几盏昏暗的灯火将室内映照得柔和而温暖。木制的桌椅摆放整齐，角落里还有几张铺着简单毯子的床铺，尽管简陋，却给人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这里是暂时的住所，”阿暮将灯火放到桌子上，转身看向众人，“你们可以安心住下。黑暗元素使不会打扰你们。”

　　嘉敏微微点头，神情中带着一丝感激：“这里比地牢……好太多了。”

　　岑姬环顾四周，挑了挑眉，嘀咕道：“这地方看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塌了。”尽管嘴上带着几分调侃，但她的目光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三七默默走到一张床边，轻轻按了按毯子，确定够结实后才放下长剑：“比地牢那潮湿的地面强得多。”

　　妙妙没有说话，只是跟着阿暮走进屋内，目光扫过这间小屋，眼底依旧有些许困惑。

　　她低声问：“阿暮，这些黑暗元素使为什么听你的话？”

　　阿暮的目光略微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因为我是他们的‘黑暗神女’，你不是听到了吗？”

　　“……黑暗神女？”岑姬靠在墙边，双臂交叉，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这么说，你是他们的领袖？那你和这个觅海砂州是什么关系？”

　　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阿暮，等待着她的回答。

　　阿暮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不知道。”

　　这句话让众人微微一愣。

　　岑姬率先开口：“你不知道？”

　　“我没有这段记忆，”阿暮抬头看向她们，目光坚定中透着一丝疲惫，“我问过黑暗女司祭，但她没有给我明确的答案。她说的那些话……”她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让我更糊涂了。”

　　妙妙忍不住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就是我，而我就是你。’”阿暮重复着女司祭的话，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疑惑，“她还说我们是月亮未被人发现的那一面……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岑姬一脸困惑：“这听起来像谜语，真够让人头疼的。”

　　“或许她是在暗示什么？”嘉敏轻声说道，目光中带着一丝沉思，“但无论如何，我们相信你，阿暮——你是我们的伙伴。”

　　阿暮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几人各自找了地方坐下，简单休息了一会儿，但岑姬显然还有疑问。她抬起头，看向阿暮：“所以你真的不记得这里的一切？连自己的身份都模糊？”

　　阿暮坐在靠窗的位置，微微偏头，眼神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黑暗沙漠。她缓缓开口：“我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我的家乡，但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熟悉，却又陌生。”

　　岑姬低声嘟囔：“这地方要是我的家乡，我可能早就跑了。”

　　罕尔斯懒懒地倚在墙边，打了个哈欠：“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和这里是什么关系，反正我只希望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们要是还得试炼什么的，就快点办完吧。”

　　妙妙皱了皱眉，转头看向他：“罕尔斯，你别这么说……阿暮独自面对这一切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罕尔斯耸了耸肩：“我只是实话实说。这里阴森得让人喘不过气，我们不属于这里。”

　　阿暮没有接话，她只是低声说道：“试炼结束后，我们就能离开。”

　　这句话像是一剂安抚剂，屋内的气氛缓和了几分，但依旧笼罩着浓浓的疑虑。

　　众人开始分配床铺，准备休息，只有岑姬站在窗边，默默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她的眉头紧紧皱着，心中有些不安。她对这片土地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惧。黑暗、压抑、冰冷……一切都让她感觉到危险，甚至比她之前面对的任何敌人都更加难以捉摸。

　　但她信任嘉敏——既然嘉敏选择相信阿暮，那自己也只能相信她。岑姬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正在整理东西的嘉敏，最终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当所有人都安顿下来后，阿暮站起身，简单地宣布道：“明天，我和妙妙会前往黑暗神殿接受试炼。你们留在这里——会安全的。”

　　三七皱了皱眉，“这个情况下前往试炼……会不会太危险？”

　　“危险是一定的。”阿暮回答得很平静。

　　“这试炼……恐怕不简单。”妙妙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些许担忧。

　　“确实不会简单。”阿暮点头。

　　“但这是我们必须做的事。”

　　夜晚渐深，几人都陆续躺下休息，但阿暮却毫无睡意。她站在屋外的露台上，抬头看着天空，那轮模糊的月亮依旧挂在那里，朦胧得让人看不清形状。

　　妙妙推开门，轻轻走到她身旁：“你也睡不着？”

　　阿暮侧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明天的试炼，你准备好了吗？”

　　妙妙抬头看着那轮模糊的月亮，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没有准备好，但我一定会通过试炼。我必须去灵魂世界找到丁西。”

　　阿暮的目光落在天边，沉默着。

　　妙妙靠在栏杆旁，看着远处的荒漠：“太安静了，反而让人不习惯。”

　　两人静静地站着，风从远处吹来，带着砂砾的细微声响。

　　“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说的话？”阿暮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妙妙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不，我相信你……我们都在一起旅行了那么久了，面对了那么多的情况了，不是吗？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的伙伴。”

　　阿暮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她：“为什么？”

　　妙妙微微一笑，眼神坚定：“没有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我就是知道你不会背叛我们。”

　　阿暮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石栏，心中却涌起复杂的情绪。

　　连暮……觅海砂州……黑暗神殿……丁西……灵魂世界……还有我自己的真相……这一切，到底会通向哪里？

　　与此同时 - 金边绿洲

　　夜幕降临，金边绿洲静默如常，微风吹过棕榈树的叶梢，沙地散发出温热的气息。这里一向是荒漠中难得的安宁之地，但今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氛围，仿佛一切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绿洲的边缘，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丹红站在那里，身姿修长，黑发在夜风中微微扬起。她的目光静静注视着远方的月亮，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似乎被这片神秘的寂静所吞没。

　　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映衬着她双眼中一抹幽深的光。丹红嘴角轻轻上扬，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低语。她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终于……找到了呢。”

　　绿洲的另一边，一个小女孩悄悄从屋中探出头来。她眨了眨眼，望着周围的异象，心中满是迷惑。平日里熟悉的邻居正从各自的住所中走出来，他们的脚步轻而缓慢，却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规律性。

　　“他们要去哪儿？”女孩悄悄躲在窗后，睁大了眼睛。

　　人们的目光全都汇聚在天边的明月上，那轮月亮格外圆满，仿佛比往日更大、更近，带着一种不详的清冷光泽。女孩注意到，这些人的眼睛都泛着红光，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

　　“娜……”有人低声呼唤，声音从队伍中传出，回荡在寂静的绿洲上。

　　起初，那声音只是几个人的轻轻低语，但渐渐地，这低语像潮水般蔓延开来。

　　“娜……赞美‘娜’……”

　　人们开始跪下，动作整齐划一，仿佛经过千百次的排练。

　　他们抬起双手，朝向明月，脸上带着狂热而虔诚的神情。一声声呼喊从他们的喉间涌出，明明是赞美的声音，却带着莫名的压迫感，直逼女孩的心头。

　　绿洲中的声音越发刺耳，与此同时，空气中多了一种低沉的耳语声，像是从沙地深处传来，又像是从每个人心底涌起。那些低语声音重叠交织，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温柔得像呢喃，有的却冰冷得令人颤栗。

　　小女孩的额头冒出了冷汗，她强忍着没有尖叫出声。

　　耳语声逐渐攀升，似乎在说着什么。女孩听不懂那些话语，但她能感受到它们传递出的某种情绪——渴望、恐惧、喜悦，甚至是一种莫名的命令感。

　　那些跪拜的人显然完全沉浸在这种低语中，他们的面庞因激动而扭曲，嘴里高呼的赞美声也越来越响亮。

　　“赞美‘娜’的存在！‘娜’是母亲！‘娜’是灵魂的归宿！”

　　低语与赞美声在空气中混杂，变成了一种压抑又混乱的音浪，直击每一个仍有意识的人的神经。

　　跪拜的人群中，有一个声音比所有人都更加嘹亮。他的嗓音沙哑，但语调高亢，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那是绿洲的长老。

　　“伟大的‘娜’！请降下您的恩典，让这片沙漠焕发新生！”

　　他的声音激起了一阵波澜，其他跪拜的人也随之疯狂地喊叫起来。他们的脸上涌现出一种扭曲的狂喜，仿佛即将迎来某种终极救赎。

　　而在他们的背后，沙地开始微微震颤……月亮越发血红，整个绿洲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光辉中。跪拜的人继续高喊，低语声也越来越响，最终与那些高喊声融为一体，成为一场压迫心神的合奏。

　　小女孩悄悄离开了屋里，转过头来，最后看了一眼这一切，然后一头扎进旁边的棕榈林。她很害怕，她必须找到安全的地方，否则，下一秒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在她逃离的背后，绿洲的低语依然未停，像是无数亡灵的叹息，在月色下扩散，最终吞噬了这片曾经的净土。

　　绿洲的一角，一个破旧的棚屋内，灯光忽明忽暗，一个男人神色慌张地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他满头大汗，眼神涣散，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别听……别听……”他喃喃道，声音颤抖不已。

　　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但那低语却像是一根根尖锐的刺，硬生生地钻入他的耳中。

　　“怎么了呢？”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明明温和得像是母亲在哄婴儿，却让男人浑身一颤。

　　他猛然抬头，四处张望，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谁？是谁？”他大喊，声音破碎而尖锐。

　　他试图逃离，踉踉跄跄地冲向门口，可脚刚迈出一步，那低语便骤然变得清晰。

　　“去哪儿呢？”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着一丝哽咽，如同婴儿的啼哭，又如着母亲的叹息。

　　男人捂住耳朵，想要挡住那些声音，但那低语像是直接钻入了他的脑海。

　　他无法抵抗，尖叫着瘫倒在地：“走开！走开！”

　　突然间，那声音化作一声沉重的呢喃：“到母亲这里来吧……”

　　接着，一声撕裂般的尖叫划破夜空。

　　尖叫声戛然而止，整个绿洲又恢复了之前的呐喊声。村民们的高呼更加整齐有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丹红依旧站在绿洲边缘，她的神色没有任何波动，目光转向那个破旧的棚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她似乎对发生的一切再熟悉不过，没有一丝惊讶。

　　“我要来了……”她低声说道，仿佛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交谈。

　　她转身离开，脚步轻盈，消失在夜色中。

　　而金边绿洲的低语声仍在继续，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潮水，缓缓将整个绿洲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