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分别 ...
-
黛玉回去便开始整理行装，因是去贾府客居，为表示对外祖母的亲近，也便于尽快融入贾府的生活，黛玉随身只带了一个陪读的雪雁和奶娘王嬷嬷，另外白英和张嬷嬷等几个林家家生的老仆，一起跟着回京中，但他们几人并不进贾府，回京中林宅住，和留守看宅子仆人一起，协助黛玉管理京中产业。
林旷看着黛玉忙前忙后，内心十分不舍，但又无从阻止，这个年代，对于贵族女性而言，内宅是一生的舞台，婚嫁更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所以黛黛只能告别他可爱的弟弟和消瘦的父亲，独自前往陌生的地方，接受内宅教育，学习怎么跟婆婆小姑子打交道，如何压制心大的仆人，怎么管理家族的产业和事务，然后在其中消耗所有的才情与逸致，抛弃自己原有的姓氏和名字，成为某某夫人。
——不，不该是这样的。
黛黛那么聪慧，为什么不能留下自己的名字？
在林旷的那个时代，女子能顶半边天，见识了黛黛的灵气与聪慧之后，林旷越加为黛玉感到可惜。
林旷呆呆的在院内看着黛玉指挥下人收拾东西，突然问到，“黛黛，要是当上状元，你是不是就不用离开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黛玉看着呆呆的弟弟，不以为意，继续指挥白英等打点行装。
“黛黛你去贾府会不会忘记我？”
“怎么会呢？我最爱阿鲤了。”黛玉坐到林旷边上，捏了捏他的脸。
“那你要每天给我写信！”
“每天吗？一周好不好？不知道在外祖家寄信麻不麻烦。”
“不行，必须每天都写，你可以叫白英姐姐帮你寄。”
“好吧。那你也要给我回信，要好好读书，好好照顾父亲。”
“好，那你每天要吃三碗饭！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尤其是那个贾宝玉。
“好，一定告诉你。”
“然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点，黛黛你不要在外祖母家哭。”
“为什么？”
“有个神仙告诉我的，你要是哭的话，母亲会非常非常难过的。”林旷编了一个借口，不好说，你要是还完给神瑛侍者的泪，就准备要离开尘世，重回天上当小仙女了。
“那为了母亲，我尽量不哭。”
“让白英在林府里设母亲的牌位，你想母亲了就去拜一拜。”
“好。”
“你带了燕窝吗？”
“为什么要带燕窝？外祖母家没有吗？”
因为你担心外祖母家的下人会嫌弃麻烦，不好开口要。“……不用带，你到时候找白英姐姐要，你想吃什么都找白英姐姐要。你不要乱吃别人家的东西。”
“好，不乱吃。”
“你那个人参养荣丸带一些备用就好，也别吃了。每天多吃饭，身体好了就不用吃药了。”
“好，我好好吃。”
………
林旷絮絮叨叨的看着黛玉收拾了半天东西，还是十分担心，黛黛这一去，肯定会见到贾宝玉这货，要怎么才能降低黛黛对于贾宝玉这货的好感度呢。
有了！记得当时学黛玉进贾府的课程的时候，贾宝玉出场时穿了一身红！贾敏还处于孝期呢，这个贾宝玉就这么不尊重。
“黛黛，我要把所有红色衣服都扔掉，听说喜欢穿红色衣服的男子，都不是好人！”
“你听谁说的？”
“我听七皇子说的！他说喜欢穿红色衣服的男子都没有男子汉气概，都不行！你以后不能喜欢穿红色衣服的。”林旷毫无负罪感的开始甩锅。
“好好好。”
“我想起来了，上次跟着母亲去贾府，他家那个叫宝玉的哥哥，就穿一身红，还去吃丫鬟嘴上的胭脂，你离他远点。”
“好好好。”
另外，贾宝玉不喜欢考科举，也不喜欢别人劝他考科举！
“黛黛！我以后要好好学习，考状元！让你想干嘛就干嘛，想不去外祖母家就不去！”
“好呀，我们阿鲤长大了！”
“考科举的男子才是有担当的男子！以后才撑得起门楣和家族！不愿意学习天天在家玩的，都是没担当没前途的人！不能喜欢！”
“好好，不喜欢，阿鲤要做天底下最有担当的男子。”黛玉看着比自己矮上一大截的小萝卜头，偷笑到。
……
贾宝玉尚不知道，在遥远的扬州，他只见过一面的林旷，在天上掉下神仙一样的林妹妹前，转弯抹角的说了一大箩筐坏话。
不知不觉，便到了黛玉离开的时候，正值七皇子一行人在黛玉进京的必经之地再来镇，林旷便求着七皇子邀请他一起去考察，正好可以陪黛玉多走一程。
林旷跟着黛玉下了船，换乘马车往落脚的地方去，看着窗外的风景，一阵晃神，上次来的时候，尚是中秋节，满街都是菊香，人群拥挤，充斥着节日的氛围，当时母亲还在身边。
而此时已是深冬，天气寒冷，万物萧索。
林旷伸出右手紧紧握住黛玉冰冷的左手，两人走过码头的石板路，经过如今光秃秃的树林，径直走过镇中央的长街，走过农田间的小巷，走过冬日光秃秃的梨树，来到王家的小院。
王家的小院相比当时来的时候，稍加修缮，门上挂着一个锁，在周围找了一下，才在一个耳有些背的婆婆处问到了王家姐妹的下落。
——她们在镇上的私塾读书。
“嚯哟，二妮厉害嘞！先生不让女娃子上学，不行，给钱也不行，二妮姐妹两个天天去，天天去，就偷着学，村口的秀才看不过，让她们去比，三妹考的好哦，才让她们去。”
“阿婆，啥二妮三妹，都说了以后叫我晓清，叫三妹重碧。”正说着，王二妮，不对，王晓清就带着妹妹王重碧放学回来了。
“林姐姐，林弟弟，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王重碧惊喜道，王晓清也满脸笑容的打开门锁，将两人迎进去。
“听说你们去上学了？恭喜恭喜！”林旷拱手道。
“还得谢谢林姐姐！秀才大叔帮我们争取了一次考核的机会，刚好考到了关于花的诗句，先前偷着跟私塾学了一些接天莲叶无穷碧之类的，但是私塾的学生也都会，刚好林姐姐给我们两取的名字来自菊花和石榴花，险胜他们一筹！那些小夫子的脸，躁的一下通红，再不敢说我跟姐姐不行了！”王重碧拉着两人说个不停。
“哼，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女子也不必他们弱！”王晓清在一边道，“我爹娘死后，那些人都想来抢我家房子，都是被我给打跑的！就是得让这些人见识见识，才不会小瞧人！”
“你们是跟着男子一起读书吗？”黛玉问道。
“对呀，我可比他们厉害了！我上次小考是第一！”王重碧回答。
“可是，男子要考科举的呀。”黛玉疑惑的看着王家两姐妹。
“我们也可以考呀？有谁规定女子不能考科举吗？我还想让重碧考状元呢。”王晓清为两人端来茶水。
“女子，好似不能考。”黛玉低头想想，闷闷的道。
“嗨！那就想办法嘛，最开始不也没让我们读书，想办法就行。”王晓清大大咧咧的道，“当初爹娘死了，都说两个女子不能当家立户，我们找捕快，求县丞大人，请邻居秀才帮忙做保，不也保住了房子。到时候再想想办法，林妹妹才学也很好呀，她以后也可以当状元，你们也想想办法，请上次来送东西的很厉害的人一起想想。”
“我们一起想办法，黛黛，你可以考状元吗？你一定可以考上的。”林旷跟着点头道。
“听说考状元要先参加县试，我们姐妹准备后年参加县试，林姐姐一起参加吗？”
“啊？怎么报名呢？”黛玉十分惊讶两人已经有了目标。
“不知道，听说是秋天到县衙登记，我今年去问问，为后年做准备。林姐姐你是扬州的吗？”
“我祖籍姑苏。”
“那我帮你也问问，到时候给你写信。”
黛玉在一边点点头，内心十分震惊，以往跟着母亲在内宅里面生活，见识的世界很小，虽然读书识字，但更多在于陶冶情操而无施展的空间，对于一个女子的幸福，定义在于嫁一个好人，操持一个家族的事务，教育一个好的子女，从没有考取状元的说法，黛玉对此震惊之余，十分心动，她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在诗书上极有天赋，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在课堂上对于跟老师和弟弟讨论课程，极有成就感也颇为自得——如果自己真的有机会科举，可以蟾宫折桂，是不是可以跟母亲不一样，是不是就可以选择要不要远离父亲和弟弟，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活。想想以往在诗书里面读到的大好河山和广阔天地，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见识一番，也可以在朝堂和田野间施展自己的才华。
两人在王家待了会儿，林旷便被皇甫镇波急急的抓走了，黛玉也继续踏上前往贾府的行程，但是关于参加科考的事情，久久在心中回荡。
终于，进京的船上，在贾雨村继续按照原有计划给黛玉讲课时，黛玉对这个真正参加过科举考试的老师提问道。
“先生，我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吗？”
“这，应该是不行的。”
“为什么呢？《升庵诗话》有写道：女进士,宋女娘林妙玉也；女状元,王蜀黄崇嘏也。”
贾雨村抚须沉思片刻，方才道，“本朝没有针对女子的科举考试，不过……本朝有设童子试，凡童子十岁以下，能通经作诗赋者可应试，倒是没有规定性别。但从无女童应试过。”
“我可以试试吗？”
“难度会非常大，科举考试本就万里挑一，多少人常年苦读没有结果，你虽然聪慧，但是还是女子，虽然制度里未明令禁止，但从无先例，面对的阻力会非常大，况且考中了也不像男子一般可直接授官。你可与林大人商量一下，或可一试。”
黛玉心绪激荡，只觉自己找到了一条新的可能的道路，虽然难，但是试一试又何妨，于是一下课就立马给王氏姐妹，以及林如海写信。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