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光》八块年糕

42、复仇开始啦

　　一阵强冷空气过境，白色的秋季校服几乎销声匿迹，黑色的冬季校服取而代之，早操时从教学楼俯瞰，像是棋盘上零星的几个白点被黑子围杀。
　　能不能绝处逢生呢？
　　许嘉逃了节自习课去小楼梯，他的教室在二楼，从楼梯往下到转角，有一扇栅栏铁门，门后面站着陈一敬。
　　他把一部手机从栅栏缝隙里递了过去，“拍了七八段了，你看看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再找机会拍。”
　　陈一敬靠着墙把手机打开，看里面的视频，拉了几秒进度条之后，他对许嘉打了一句谢谢的手语。
　　看他转身就要走，许嘉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搞这么神神秘秘的？”
　　陈一敬脚步微顿，但是没有停留，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12月底，月末放假的前两天，陈一敬请假离校，去了云朵幼儿园，在那里等了两个小时，看见宋语安背着小书包从小门里走出来。
　　来接她放学的可能是奶奶或者外婆，他打了一辆出租车，远远的跟着那一老一小骑电动车回家。
　　那是个刚交付两年的新小区，很多工人、搬家公司、中介都在进进出出，保安看他穿着校服，直接帮他开了门禁。
　　从电梯停驻楼层和家门口鞋架上的鞋子确认具体楼层和房号之后，他在他们家那层的消防楼道口找了一个能看见门口情况但相对隐蔽的位置站着等。
　　外面风很大，把树叶吹得疯狂翻出浅色的背面。
　　八点多的时候宋继远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路都走不稳，他进屋后传来隐隐的争吵声和小孩哭声。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吃——是林一序最喜欢的草莓味，吃起来有跟他在接吻的错觉。
　　等到十一点多，楼道窗外是深黑的夜，隔壁楼只亮着几户人家的灯，明明是很微弱的光却刺得他眼睛很疼。
　　电梯门“叮”的打开，响起一阵脚步声。
　　陈一敬侧了侧身体，小心的不发出声音惊醒楼道感应灯。
　　徐妍妍背着一个包弯腰在门口换鞋，换好之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抬手按开指纹锁。
　　屋里很快又传来争吵声，这次的声音比刚刚要大很多。
　　陈一敬确认完了自己要确认的事情，从楼道里走楼梯下楼，他来的时候也是走的楼梯，因为不想被监控拍到。
　　被拍到问题也不大，他戴着帽子和口罩。
　　第二天，他把徐妍妍约到了新华书店，两个人并排坐在二楼图书角，因为元旦放假都出去玩了，他们周围没什么人。
　　“你要对安安做什么？”
　　徐妍妍紧张的抓着参考书的封皮，她早上出门时在自己的鞋里看见了一张宋语安从幼儿园出来的照片，照片后面写着下午三点来新华书店二楼。
　　陈一敬把手机放在两人中间，打字：你想离婚吗？
　　徐妍妍看着屏幕上的离婚两个字，久久的无法言语，她想吗？她当然想，但是宋继远缠她缠得很紧，而且威胁她敢提离婚就杀她全家。
　　陈一敬继续打字：我可以帮你，但需要你的配合。
　　徐妍妍看着那行字，胸口剧烈的起伏，实在难以形容此刻的感觉，她大概知道这个男生没有恶意，第一次宋继远把她堵在学校下跪祈求原谅时就是他帮忙解的围，第二次安安被宋继远吓得在楼梯上哭的时候也是他和另一个男生帮忙哄了很久，何况之前他们还同时住过院……
　　她轻轻吐气，把痉挛的手指压进手心，“你的计划是什么？”
　　陈一敬知道她这是决定要上他的贼船了，打字：“没有完整的计划，我们要做的事随机性太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把字删完，继续打新的：你放心，你只需要配合，动手的事情我来做，一切风险由我承担。
　　一切风险由他承担……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徐妍妍虽然心里不安，但是不愿意放过这根能救她出泥淖的稻草。
　　“我需要配合你什么？”
　　陈一敬打字：和“我”出轨。
　　徐妍妍倏忽抬头看向他，托那次集会的福，全校都知道陈一敬有男朋友。
　　他们继续商谈了一些计划的细节，但具体的执行时间要放到寒假那会儿，现在是蛰伏的季节。
　　走的时候，徐妍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刚刚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打算拿安安威胁我。”
　　陈一敬没有打字，他默认了。
　　徐妍妍惨淡的笑笑，“你有这种狠劲，做什么都会成功的，祝我们顺利。”
　　陈一敬轻轻颔首，在心里默念，祝我们顺利。

　　高二寒假放得比去年晚两天，返校日期比去年早两天，所以满打满算，他和徐妍妍只有十三天的时间。
　　陈一敬去了那套连诉转赠给林一序的房子，他之前来过一次，大门密码是101101，1是陈一敬的1，01是林一序的01。
　　林一序本来想设置成110110的，但感觉不太吉利，就换了现在这个。
　　房子空了半年多，进去扑面而来一股家具的味道，没有丝毫的人气儿，年底了家政不好找，陈一敬加了很多钱才找到两个阿姨，花了一天时间把房子打扫干净，贴上喜庆的窗花春联。
　　去年这个时候陈一敬在自己家里除尘□□联买年货，顺便等着林一序从N市回来……
　　想起从前免不了心痛一阵，陈一敬很能忍生理上的疼，但心理上的疼他忍得很难，每次都要吃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来缓解。
　　他按照计划跟徐妍妍谈起了“恋爱”，用李选的身份。
　　他很早之前让许嘉拍了李选走路的视频，他研究透彻发力点，然后努力的学了很久，徐妍妍说现在已经很像了，反正乍一看是看不出来破绽的。
　　李选的头发染烫过，是亚麻棕色，他把头发留长了一点，去那家他充了六千块的理发店烫了一模一样的发色。
　　虽然头型不一样，但到时候戴个帽子应该问题不大，他记得李选也经常戴帽子。
　　至于两个人的身形……身高是差不多的，以前陈一敬比他壮一点，但是拜林潮信所赐，他这几个月吃不好也睡不好，消瘦了一些，看着已经差不多了。
　　他在袁乐乐的朋友圈里翻到了几张李选平时穿的私服，男生穿搭的风格比较固定，他买了几套差不多的，在宋继远面前来回晃了几次。
　　徐妍妍做的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他们按照宋继远的行程规律，在路上拥抱，并肩走路，偶尔互相发消息然后立刻删掉，用那种鬼鬼祟祟的行为给宋继远制造了一个要带徐妍妍私奔的学生恋人形象。
　　他猜宋继远应该在忍耐，毕竟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他每次都是远远的看见宋继远就离开，徐妍妍则帮忙打着马虎眼，让他一直都对“奸夫”无从下手。
　　年初六的晚上，徐妍妍假装上厕所，在确保会被他偷听的情况下，跟陈一敬约定了第二天下午六点在宝悦府六栋1201室见面。
　　林一序的那套房子就在宝悦府。
　　陈一敬挂断她的电话后，切到手机监控后台，把那段李选在他家里殴打他的视频截取了出来。
　　李选应该是知道他们这个老小区附近没有监控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拿着棒球棍上门的，但他想不到陈一敬家里会有摄像头，还把他的脸拍的很清晰。
　　陈一敬有医院诊断记录，腿骨和颅骨骨折，算轻伤二级，不谅解的情况下可以判六个月到两年。
　　李选还是未成年，可能最后真判的机会很渺茫，但是他应该不想这种视频出现在学校里，他会面临再一次转学的。
　　第二天早上九点，他打车去了李选家，他们一直没有搬家，四年前被他砍出凹痕的那条黑色铁门已经换掉了，现在的门是灰色的锌合金门。
　　是李选来开的门。
　　那一刻，时空好像重叠，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动，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最后，是陈一敬先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李选在他有动作的时候就“砰”的关上了铁门，估计以为要掏刀子砍他，被吓得不轻。
　　陈一敬静默片刻，把手机放在了猫眼上。
　　播放那段视频，他知道李选在看。
　　“你什么时候拍的视频？”李选的声音隔着密码锁语音扩音器传出来。
　　陈一敬打字：今天下午六点在宝悦府六栋1201室见面，你一个人来，不来的话这段视频就会出现在学校和你父母的公司。
　　猫眼里看东西不清晰，李选不情不愿的打开了门，去看陈一敬的手机屏幕，看完脸都扭曲了。
　　“你他妈是想把我骗过去打一顿回来？”
　　陈一敬微笑摇头，打字：大过年的，不想打打杀杀，只是想请你来家里吃个饭，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可能是“大过年的”这四个字太有说服力，李选含含糊糊的应下了。
　　但陈一敬转身之后，他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宝悦府房价那么高，你这种人怎么买得起？”
　　陈一敬淡定的打字：是一个关系很好的大哥的家，他过年不在家住，让我过去玩。
　　李选很难想象陈一敬这样的人会认识什么有钱的大哥，不过他都有男朋友了，什么大哥小哥的也不算什么……
　　陈一敬谈妥了，下楼离开，去菜市场买菜。
　　他买了一斤雪花牛肉，两斤基围虾，一斤五花肉，三个土豆，三个青椒，两根玉米……
　　他提着菜回宝悦府做饭，通知徐妍妍那边可以开始了。
　　下午五点半，所有的菜都烧好了，热气氤氲的摆在加热饭桌上，他出门去了趟物业办公室，说家里厨房下水道堵了，能不能帮忙联系楼下的业主回来开个门，他自己进去疏通一下。
　　“您没在业主群里吗？要不要我拉你进去？”
　　前台值班的管家估计是例行询问，看见陈一敬摇头之后也没说什么，从电脑里查到楼下业主的电话，拨通了座机。
　　这时李选发来信息问怎么敲门没人开门，是不是在耍他。
　　陈一敬说家里下水道堵了，他在物业前台找人帮忙，他把大门密码发给他，让他自己开门进去坐。
　　李选没有怀疑，毕竟陈一敬说得太细节了，而且开门之后，屋里确实温馨的摆着一桌子饭菜。
　　就是……屋子里味道有点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