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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很多年以后,故人不再,可我仍旧记得那些迷蒙的回忆,它披着名为夏天的空壳,向我展示了足以摇撼世界的力量。
      - - 《EUTOPIA》

      那年高中毕业,我以412分的成绩成功与二本失之交臂。不过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理波动,毕竟我瞎混了三年的高中,这个成绩倒也不是拿不出手。

      在高考一个月前,我和池州的表叔联系,托他找熟人帮我介绍一份饭店洗碗工作,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先干两个月赚到6000,再去莲城找我的父亲。

      父亲和母亲在三年前就离婚了,在我快中考的时候,他们每天都在吵架,家里的镶金天花灯,仿真青花瓷,厨房的锅碗瓢盆哪件不是被扔的七零八落,等我上高一开学不久,他们就在一个雨夜离婚了。

      我依稀记得是母亲离开,她向我挥手道别,可我却嗤之以鼻的回到房间。早已忘记那时候我的心情是怎样的,是悲伤和不舍吗?还是不屑和冷漠?

      其实我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只是从记事起,就对感性的东西很麻木。打架,逃课,早恋,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当很多年我再次回忆起那些蠢事,回忆就像是被抽去了什么,只记得我做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细节。

      我的生活如同行走在大雾里,不仅看不清方向,也感受不到风景。

      19年的时候,我和班里最好看的女孩子张雯雯在一起了。对于高中生来说,早恋也不是什么罕见事,可唯一区别于他人的是我和张雯雯的分手方式。

      我选择在帝国大厦的顶楼和她大吵一架,那天凌晨,在无言的疯狂中,我们扛着100发的烟花来到了顶层,我毫不犹豫的点燃了引线,刹那间,无数的花火在夜空中绽放,划破了寂静的黑夜,按理来说,做这种事情应该会被罚款拘留的,可奇怪的是直到现在也没有警察来找过我,世界真是荒诞。

      父亲是在我高一下学期去了莲城,而最神奇的地方在于,父亲走后一个星期我就再也打不通他的手机,取而代之的是三个月一次的书信,他只是说那需如同仙境,并寄了一笔钱过来。
      我坚定了去莲城的决心.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很温和,在他身边我能够感受到亲情的温暖。不过为了还清房租,我只得先去池州打两个月的零工。

      临行前一天,我被朋友叫去参加同学聚会。宴席上,我不参与同学们的讨论。也许在大家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个随心所欲的怪胎。
      果不其然,在宴席快散时候,我被前女友张雯雯当众挖苦,说我像个神经病似的,不管是天台放烟花还是分手吵架。

      在一片大笑声中,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宴席结束之后,我骑着自行车回家。

      晚上把要带的东西塞进了一个大麻袋里后,我关掉灯锁好门,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渺云笼罩星夜,却遮不住盈韵如水的月光,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自己;
      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自己的青春活的像一团乱麻,就这么跌跌撞撞,没头没脑的生活,似乎看不到自己的明天。

      上高中后一写到关于梦想的作文,我总是扔掉笔交上一团空白,并不是绞尽脑汁抽不出来,而是我讨厌瞎糊弄人的假象。梦想和未来,这么假大空的东西,倒还真有人能写的神采飞扬,真是讽刺。
      我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就这么沉沉睡去。

      在第二天手机响铃的第一声,我立刻起身穿衣,洗漱后拎着充电宝和手机就去柜子里找鞋穿,我早就厌倦了朝九晚五的生活,要是能打破常规获得新生活,倒也算是我的梦想了吧。

      因为没有钱去坐高铁,于是在城南公路上,我凭20块钱坐上了正好顺路的货车。我有点紧张的坐在副驾驶上,司机睥睨了我一眼便笑了;“去混社会的?”

      “差不多。“

      我没敢看他,这个司机满脸横肉,看着有点吓人。

      ”哼,居然去莲城那个鬼地方,真不会挑。”司机不再看我,认真开车。我无瑕顾及窗外流动的景色。闭上眼睛小想。

      近10小时的长途旅行结束后,我晕乎乎
      的爬下车,在路边吐了很久。”…野雏菊?”我在一片晕眩中看见这片土地上开满了雏菊,但现在分明是夏天啊…

      我喝了一大口水,勉强站了起来。“这里是莲城?”我看着状如郊区田野的风景愣住了。于是我打开手机导航,再把一个月前父亲寄来的地址信打开

      --“于吉区龙翔路126号4楼”

      “这里果然是郊区。”看着导航的指示,我有点懊恼的看着这么远的路线规划。顺着那片田野走,四周沓无人烟,一片寂寞的原野。现在我有些怀疑是那个司机故意把我扔在城郊。没有办法,我咬咬牙向遥远的陌生地出发。

      黄昏已至尾声,夜幕覆盖晴空,我在朦胧升起的星光下走进了一条黑压压的街道。路边偶有几个孤单的行人经过,街道边也只有几处小饭店能听见一阵嗡嗡声,除此之外,便再无生机——这便是信中所说的龙翔路。

      “126号……”我打开手电筒摸索着街边破旧的门面号牌,这条街道阴森的很,那些耸立的路灯敷出的光,甚至不及天上的月亮。
      当我好不容易顺着路径找到了目的地时,却犹豫的停下了脚步,此刻我眼前的126号建筑物,是一栋状如屠宰场般的污浊之地;

      滚烈的动物尸体味道自里飘散出来,两边的窗户只糊了一层纸皮,楼的外皮更是被经年的灰尘覆盖,让人看不清它原本的颜色。
      虚掩的大门如同怪物欲张咧的嘴巴,仿佛活人只要一踏入进去,就会万劫不复,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痕迹。

      那一瞬间我感到有些后悔,自作主张来到这里,满心欢喜想要和父亲见面,却从未想过如果遭遇意外该怎么办,眼前的建筑怎么看都不像是父亲所说的仙境,要说是缅甸拐卖贩蜈居地我都信。
      我紧张的关掉手电筒,照着原路往回跑,从刚刚踏入这条街道,我就开始直冒冷汗,虽然不知道要跑去哪里,但我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突然,一道黑影拦住了我,我下意识的躲开,却不料被那个黑影抓住了手腕,仔细一看,这个黑影是个长着浓密胡子,身长八尺的大汉。

      完了。只听见心中淡淡的飘过这两个字,我拼命挣脱,大喊大叫,于是那人愤怒的捏住我的嘴,恶狠狠的说“你是邱哲对吧。”
      “你怎么知…”我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只感觉那人的手放松了。

      ”行吧小鬼,别叫的跟遇到人贩子一样,跟我来,你爸在等你呢。”他松开了我的手腕,招呼我重新回到126号。回过神来时,我才察觉到额头上的汗已经打湿了面颊,心脏差点就要蹦了出来。

      既然认识我,想必就是父亲了…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大汉身后,看着他打开大门走进那片黑暗。

      ”为什么不开灯……“我咬牙发问。

      “省钱呗。”他说着,打开了一楼的灯。我终于能看清楚这里长什么样,几张米色沙发,天花板上歪歪扭扭垂挂着几个节能灯。一张类似于旅店的柜台放在很远的角落,墙上刷了漆,地面是毛胚的。

      “坐吧”大汉从那边的柜台倒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
      “休息休意,还是去四楼?”

      “去四楼。”我实在不想在这硬的如石头般的沙发上再多坐一秒。

      “好,过来。”他向另一间房门走去,打开时我发现里面有一个狭窄的楼梯。大汉没有陪同的意思,我只得硬着头皮向楼梯上爬去,这里的气味古怪又难闻,到四楼时,我又闻到一股浓烈的麝香。

      这里面是一间很狭小的房间,装饰的很精致,里面只有一个衣装暴露的女人,妖艳的打扮和夸张的香水味让我无法直视她。“你好,请问我的父亲……”我焦急的环顾四周,女人笑了:“不想知道我们这里是干什么的吗?别着急,坐下吧小朋友。”我只好就地而坐,出于礼貌,我始终低着头。

      “寻访仙境,求长生,冀离红尘。”女人吐出这句话,然后又莫名其妙的笑了。我愣愣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明所以。

      “我们这儿,是个组织,专门找另一个世界的,也就是仙境,这里的人都像你父亲一样,对生活心灰意冷,所以寄希望于脱离世俗。“女人突然站起来,双手捧起我的脸颊,我顿时闻到了空气中急剧溢出的香气。

      “你父亲之所以叫你来,只不过是让你接替他的工作罢了。”她缓缓的将手环过我的脖颈,充满爱抚似的用手指勾起了我的衣领,像一只獾猎食一样扯开了我衬衫的第一个扣子。

      “能正常点吗?”我无法忍受,奋力甩开了她那双蠢蠢欲动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刚刚说的我真是一句没听懂,什么仙境不仙境,真是好笑,我严重怀疑这里是什么邪教组织。”我勉强咬着牙挤出这几句话,那妖媚的女人发出一声尖锐的怪笑。我不禁感到冷汗直冒。

      眼见着女人打开身后一个红木柜,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铁盒子,上面被密密麻麻贴上了很多奇怪的符纸,她顺手将铁盒子扔在了我面前。

      “你爸在里面, ”她又露出了那个瘆人的微笑。

      “他死了吗……”我双目空洞的看了女人一眼,双腿一软,撑不住终于跪坐在地上。与此同时,我的头脑如一团乱麻,左耳已经只剩耳鸣的嗡嗡声,那女人又趁机上前搂住我,我居然发现自己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一定是这个房间的麝香,肯定有其他成分在里面…

      “别难过,他没有死,只是去了仙境…”

      后来的我顺其自然的受了这里的指令,开始了如牲畜般的生活。

      父亲的死让我断然失去了希望,在那个被满是刺鼻香气女人压在身下的那个夜晚,我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点期待也消失了。

      这个组织名为EUTOPIA,译名为乌托邦,本来是一个关于新世界的美丽称呼,可是对我来说,这里的生活却如同炼狱。

      我每天的任务,就是早起倒上四十杯黑茶放在五楼的大礼堂,不同于一楼的平庸破败,五楼的大礼堂金碧辉煌,琉璃般的壁面和镀金的花瓣点缀在墙壁上,正前方是一尊跪坐着的汉白玉雕像--一个头上顶着花冠的男人,我猜测应该是他们信奉的神明。

      他衣衫不整,但神情庄严。四点钟起床沏好茶后,我必须匍匐在地上等着所有人入场,那四十个人恰是这个组织的所有成员。他们身穿黑袍,脸上戴着面具,分不清男女。

      每个入场的人找好了自己的位置,饮用黑茶,在领头的一个人的带领下唱起了圣歌,然后跪在地上祷告。
      而我自然没有参与权,每天就是趴在地上好几个小时,最后等仪式结束,所有人离场后,才能跑到后场去找那个女人要吃的。

      女人名叫闵莉,不仅是这里管饭的人,还是这个组织老大的妻子,当然了,这些只是我听说的。

      接着下午时我就要开始进行大扫除,和我同行的看着也是一些年轻的小伙子,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的,估计是和我一样被骗到这里当苦力。

      楼层一共有六层,每一层都令人毛骨悚然:四楼是住的地方,三楼是吃饭的,二楼似乎是一间藏书室,里面的气味也特别难闻。至于六楼,看起来是风月场所,下午我去六楼打扫卫生,也只能在长廊里随便扫扫,两边都是房间,加起来估计有几十个,墙壁上尽是一些看不懂的符号,至于房间内时不时传出来的喘气声音,实在是让我不敢多作停留。

      我住的地方是在四楼一个破旧的小房间,里面挤了六个人,不同于我稍微干净点,他们几个面黄肌瘦,眼里无神,我第一天晚上来的时候,那五个人也是默不作声,只是稍微挪了床铺示意我挤进去。

      后来的两天里我才能和他们有一些交流,其中一个长的鬼里鬼气的,像老鼠一样的男人告诉我,他已经来这里四年了,因为失去人身自由,他终年照不到阳光,加上营养不良,所以长的像一副快要散架的模样。
      老鼠说自己是被拐过来的,过去的他只不过是个街头流浪汉,后来被这个组织的人盯上了,有一天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递了一瓶水,喝完之后头脑发晕,醒来以后就被困在这里了。

      “综合我四年的经验来看,这里确实是个邪教组织。他们天天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真是一点也搞不懂。”老鼠经常和我聊天,他过去有烟瘾,但是这里的条件连根烟头都捡不到,所以每次和我说话时,他就拿着一根地上拾的木条咬在嘴里用手叼着。

      有天傍晚我们提前打扫完卫生,坐在阁楼拐角休息时,听见了一阵惨叫。
      紧接着是一群人喊打喊骂的声音。楼下哐当的混乱与我和老鼠所在的阁楼里格格不入,窗外橘红色的美丽夕阳显得尤为讽刺。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点惶恐的看向老鼠。
      “有人要逃跑了,没成功。”他轻描淡写的说着:“被抓到这里的人,是一辈子都要在这里干活的,每天随便给你应付一点吃的,至于工钱,肯定是没有的啊。”老鼠叹了一口气,把剔在嘴里的木条吐出来

      “据我所知,来这里的大部分是有家室的人,稍微干几天就已经很绝望了,肯定想跑。”

      “你怎么不跑呢,有想过跑吗?”处于好奇。我开口询问。

      “跑个屁,想跑的人都被扒皮烧成灰装在盒子里了。再说了,我这一条烂命,管他是睡大得还是当畜牲其实都差不多。''老鼠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赶紧吃饭去。不然粥又被舔完了。”

      他匆匆下楼,我也紧随其后。楼下的地板上满是血痕,看的出来刚才的打斗是有多么激烈。我有点难受的加快了脚步。

      吃饭时止语。每个干苦力的人手里捧着一个碗,由一个黑色斗篷的人敷衍的舀着一勺勺粥倒进每个人的碗里,这就是一日三餐。只是偶尔的时候能吃上配料小菜,别的时候都是寡喝大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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