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时刻》毛蕨

22、是你朋友吗

　　江筠干脆利落：“忍心。”

　　“你36度的嘴怎么能吐出这么冰冷的话？”沈喻燃哀嚎。

　　“……”

　　又打了一个小时的球，江筠回家，其余三人去吃烧烤。

　　然而到了小区外，抬头见明月，江筠又改了主意，到常去的长椅上坐着，在夜色中静静看远处的海面。接近普鲁士蓝的迷人色调，浪潮一波一波温柔来回。耳机里响着王菲的歌声。

　　康海湾的海，今夜也是如此吗？这样的疑问忽然浮上心头来。

　　江筠摸出手机，在朋友圈看见了梁意转发的链接。汐城鸟会举行的观鸟导赏活动，周日上午八点，海滨公园。正文里附带了汐城鸟会的公众交流群号。

　　江筠复制群号码，打开许久没看过的某软件，搜出群聊后发送了加入申请。

　　推文拉到最后，还有两位导赏员的图文简介，一个是须浮鸥——江筠知道这是自然名，配图里的女孩子垂着蓝色发尾；另一位则是环颈珩，照片里的男生头裹深灰冷帽、面戴大黑墨镜，但他一眼就认出来是梁意。放大图片细看，背景是蓝天雪山，风光很好。

　　好久没出去玩了。江筠想。他长按图片，将之保存至相册。然后点进汐城鸟会的公众号，发现“2个朋友关注”。其中之一自然是梁意，另一个会是谁？大约是哪个同学也说不定。

　　这时，群申请已通过。群里有467人，但很显然几乎都在潜水。当管理员发了欢迎新人时，没有一个人响应。江筠也没打算发言，他只是一时无聊，有些好奇罢了。

　　翻开成员列表，他想了想，输入了“环颈珩”，果真跳出来一个帐号。头像大概是一只猫头鹰，圆头圆脑圆身子，尾巴短短的，很萌。他想起对方推荐的懂鸟小程序，便保存图片去识别，结果显示这是一只斑头鸺鹠。

　　他将照片和文字介绍大致浏览了一遍，然后起身回家去。

　　“我回家啦，后天见。”叶静雯向梁意摇摇手，“拜拜。”

　　“嗯，拜拜。”

　　午后四点多的斜阳照在三角梅和多肉上，温暖宁静。梁意走进院子里，就听见黄悦然在二楼阳台上大喊——

　　“阿梁，你哥今晚和同事聚餐，你去做饭吧。”

　　梁意无奈，高声回答：“悦然姐你专门等我回来做饭的吗？”

　　“那你想吃我煮的？”

　　想到那些蓝蓝黑黑紫紫的东西，梁意沉默了片刻：“……算了吧。”

　　梁意休息片刻，就去厨房简单做了两人份的照烧鸡腿肉饭。饭后，黄悦然主动将碗筷收拾好，放进洗碗机。

　　“悦然姐，我等会去碧水湾看一下。”

　　“我也去，我要去看日落。”

　　“噢……”

　　见他面露迟疑之色，黄悦然挑眉：“怎么了？”

　　“没有。”梁意连忙摇摇头。

　　黄悦然：“对了，二姨终于把她的电动车送过来了，你可以骑了。”

　　之前本来说要给梁意买新的电动车，但二姨听说后非要把自己多的电动车给他，但因为她住在遥远的开发区那边，拖到了现在才送过来。

　　“太好了，我转头给她打个电话道谢。”梁意笑眯眯。

　　“放心，我给她回礼了。”黄悦然一脸奸笑。

　　“你干嘛了？”

　　“哪有？我好心好意给晓宏送了一大堆练习册啊试卷啊字帖，关心他的学习呀。”

　　黄悦然是初中物理老师。每到学期初或期末，书商都会往学校老师的办公室送各种辅导书。

　　“我去，悦然姐你太坏了，到时候过年表弟都不想见你了。”

　　黄悦然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去换衣服吧。”

　　梁意骑上新的电动车带黄悦然出门。

　　去到碧水湾的时候，落日转眼西沉，两人只看了一眼残影。晚霞满天，倒映在海水里，依然很美。

　　海边叫卖的摊贩很多，黄悦然买了一盒芒果酸。两人坐在台阶上看海，一边拿竹签叉芒果酸吃，一边闲聊。

　　坐在这里，梁意难免想起来江筠，他抬头去看旁边的高楼，想数到16层的阳台，但显然有些难度。

　　黄悦然也跟着看上去，语气充满艳羡：“你说，要是在上面看海上日落该多好。”

　　“嗯……”可惜上次去江筠家是中午。

　　他扭头，看见不远处行人中一道高大的身影，居然是江筠，没想到真会偶遇他。本来想等悦然姐回家之后再找他的。

　　江筠对上梁意的目光，然后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年轻女性。他径直朝他们走过去。

　　黄悦然顺着梁意的眼神看过去，见梁意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便小声问：“你认识吗？”

　　“嗯。”

　　“学校里的朋友？”

　　梁意迟疑了一下：“算是吧。”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这样吧。

　　黄悦然点点头：“长得怪好看的。”

　　“等下我哥吃醋了。”梁意开玩笑道。

　　“他更帅。”黄悦然说。

　　“啊？”梁意不敢苟同，“姐你这……”睁眼说瞎话啊。

　　说话间，江筠已经站在台阶下，和他们面对面。

　　“嗨，江筠。”梁意站起来，主动和他打招呼，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刚刚在讨论人家吧……

　　黄悦然也跟着站起来，笑容满面：“你好啊，梁意的朋友。”

　　江筠礼貌道：“你好。”

　　“那你们玩吧。”她看向梁意，“我先回家看剧了。”

　　等梁意反应过来，黄悦然已经走得远远的了。喂，只有一辆电动车啊……不用说，黄悦然肯定开回去了。

　　江筠开口道：“边走边聊吧。”

　　“嗯。”

　　两人并肩走在海边步道上，头顶的天穹呈现清澈的琉璃蓝，海面一明一暗，闪着细细银光，海天之间夹着一片渐变的橘黄色。

　　海边最为迷人的蓝调时刻悄然降临。

　　明明说“聊天”，但江筠却沉默不语，只是双手插兜，慢慢走着。

　　梁意也不是很想开口，不愿意打破这种静谧的景色。但是像这样和江筠沉默散步，又有些尴尬。

　　他犹豫再三，觉得还是聊聊鸟吧，实在是想不到别的话题。

　　“那个，我们今天早上看见勺嘴鹬了。”

　　万幸，江筠很给面子，接过了话头。

　　“这就是你们的目标？”

　　“对啊，虽然不是我们的新了，但是每年都会去专门找勺嘴鹬……”梁意马上就打开了话匣子，说到兴奋处都忘了江筠的粤语水平跟不上他了。

　　“我们差点被潮水淹了，幸亏走得快……”

　　江筠没有打断他，只是从听懂了的支离破碎的词句中，拼凑出大致的意思，偶尔接一下话。

　　蓝色渐深渐静，走到灯光阑珊处，他们整个人也被染成了深幽的蓝色，看不清彼此的面目，只有男生语调飞扬的话音清晰飘在晚风中。

　　江筠无声地笑了笑。出门前的烦躁不知不觉已消散。

　　“下个月再去看看，说不定有中华凤头燕鸥呢。”梁意眸光亮亮的。

　　江筠看着手机上搜出来的照片：这秃头鸟有什么好看的？

　　“阿嚏——”咸味海风吹面而来，梁意打了个喷嚏。

　　那一小波冷空气早就消失了，不出所料，广东入冬失败。下午出门时还有太阳，穿短袖正正好。不过这会天色幽蓝，温度下降，海边风大，也就有些冷。

　　江筠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梁意一手摩挲着小臂上的鸡皮疙瘩：“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