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眼泪 ...
-
Alex回到家时已经是早上七点，为了不让Reid发现她身上的烟味，她把那件外套扔到随便一个垃圾桶后，在浴室准备冲澡。
衣服脱光后她把绷带拆开，上面的伤口发展良好，但是她提不起气，她伸手想用手指插到自己的伤口里，在镜子前忍住了。
她蹲下来痛苦地抱住头，眼泪一滴都流不出来，她感到绝望。
她把水打开，站下淋浴喷头下，她用洗发水揉搓自己的头发，接着用沐浴露搓擦自己的肌肤，尽管那上面不可能有烟的味道，但是在这时候她的目的已经变了，她任由自己搓红胳膊，肩膀和脖子，最后来到肚子，沐浴露的化学成分微微刺痛伤口，这仿佛隔靴搔痒，她依旧在克制自己剥开那层还未完工的痂的冲动。
她的理性与欲望在碰撞，像是又回到从前，那个梦是回忆的开关，她现在总想关，又关不上，心里总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又出不来。
就像那个因为头痛欲裂被自己剪掉的玩偶，可惜已经很久没有东西给她撕碎，除了自己。
逐渐冰冷的水打在身上，她的手撑着墙，眼神没有焦距，她回到那个用疼痛解决一切的时候。
那次绑架后，她在赌到底有没有人找寻她，其实她只期待一个人，她的母亲。
现在她当然知道了，为什么母亲在她两天后回去的时候看上去会瞪圆平时微咪的双眼，为什么会勾起嘴角尴尬地谄媚和讨好。
母亲和父亲争吵的每一句都在耳边回响。
“你以为我想生下她？早知道应该打掉，是你让我生下来的！”
让她欲哭无泪。
她身体的保护机制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更加沉默寡言，即使危在旦夕，看上去也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只有她知道，这副在面对一切纹丝不动的面具下藏着的是一颗无时无刻不在逃避的心，逃避自己的难过，决定以后不再流出一滴泪水，逃避自己的愤怒，决定自己不再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逃避人类的七情六欲来展示自己无所谓的强大，久而久之，好像别人也就信以为真了。
直到多年之后，十八岁那年，洪水决堤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再也没办法那样应对自己的感情，她迷恋身体上产生伤害后对心理带来的轻微缓解，仅仅只是缓解一点点，她也像要抓住黑暗中的一丝阳光那样抓得紧紧地，却又拼命想要抓住阳光却注定只能惘然地穿过那样，那一抹热好像来过，好像让她感受到了，但又无情地消散了，那抹光就在那，可她却抓不住，这让她抓心挠肝，让她把自己越来越往死亡的边缘驱使。
这是Alex的毒品。
但她做到了，和死神面目相对的那一天，她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从她的手腕处正在流逝，她的灵魂开始上升，还是那抹阳光，在她的眼前晃啊晃，晃啊晃，她回想自己十八年的一生，一切的一切都太大太厚太窒息了，她好想重新来过，她想着，要不做天上的云，海面上的月亮，做一个被阳光包围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有着用温柔眼光看着她的母亲，用和她一起调皮捣蛋发出的，让人羡慕的笑声合奏的父亲。
她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在眼角堆积，滑到自己的耳朵，最后滑到头发上，浴缸里，她闭上了眼。
这次，她想要休息了。
“Alex! Alex! Come on.”
“Al, Al!”
有人在用这样充满急切关心的语气呼喊着她吗？
有人把她从消失的意识中救了出来，是谁？
她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好像在这一声声的叫喊声中回来了，她努力地睁眼，可是这眼皮就是掀不开，她好累，可是又好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替她和死神拉扯。
“Al！”
她被强硬地扯过身体，下意识地伸手反抗。
“No!”
拳头重重地砸在眼前人的胸膛上，他发出闷哼。
“Al, it's me, Spencer.”
他强硬地把她搂到怀中，关掉水龙头的开关，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
她听到自己的哭声。压抑又深沉，她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水是自来水还是泪水，总之让她想逃离。她的胸腔沉重得要把她拖到地球最底端，是Reid把她捞起来又紧紧地抱在怀里，她双手捂着脸抵在胸前，在他们之间留下一个空隙。
“Al……”
他就只是那样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她感到一阵痛苦，不管是胃部的痉挛，胸腔里的郁结，心脏的抽搐，还是鼻子里的酸涩，都带她来到一个新的世界，她抽噎着抽噎着大声哭起来，像婴儿刚出生的啼哭，随后又像宠物亲人死去时短暂而无声，久而长的哀鸣，还像被世界打压后破开棺材板那一刻的尖锐破碎，更像世界无一人，坠入永久深渊般的无助藏在血液里，随着循环系统一分钟一次地侵入全身，三个月一次地更迭，是无时无刻的纠缠和叫嚣着的无能为力绵延着一生的抽搭，哽咽，啼哭和啜泣。
她总觉得自己要死了，但哭红的眼睛和充血变红的脸蛋却比她之前更像活人。
Alex再次睁眼，这次不是在洁白寂静的医院，床旁边不再是沧桑的Hank。
她看清他担忧的脸和红色的眼睛，迎上去环住他的脖子，她的气顺不下来，颤抖的嘴唇更是说不出一句话。
Reid尝试几次想把她拉出点距离看她的情况，她就是不愿意放开圈住他脖子的手，他只好微微蹲下蓄力一把把她抱起，两只手握稳她的腿，因为失重，她的腿下意识地夹紧，湿漉漉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才让他有机会伸手去拿挂在门口的浴袍。
“Al，你得穿件衣服，不要着凉了。”
他走到卧室把她放到床上，强硬地掰开她的手，力气之大让她都震惊他的训练效果，但她早就因为他的不乐意放弃对他在体能上的锻炼，他用她白色的浴袍围住她，还上手帮她把袖子穿好。
他走出卧室，很快就从外面回来，左手拿着吹风机和药箱，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右手拿着一杯水，但没有换掉自己已经湿透的衣服。
她想叫他换掉，不要感冒，但她只是张张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他蹲在她面前帮她轻轻擦拭伤口的周围，等伤口附近干燥后，他开始上药，随后帮她贴上纱布，最后给她的浴袍系上带子。是很好看的蝴蝶结。
他插上吹风机的插头后把它放到一边，心无旁骛地顺着她的头发，仔细地用毛巾吸干表面的水。
他重复几次动作后，开启电吹风一边左右左右地吹着她的发根，一边用手指穿过她的头发好让头发干得更快。
这不是他第一次帮她吹头发，她把自己的口水吞下去，眼睛发热。
Reid最后用冷风结束，吹风机按钮开关的声音响起，头发干了。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用食指隐约地拂过她的脸颊，只触碰到了绒毛。
他的眼睛闪着晨曦的光，微微带笑看她。
“我爱你。”
Alex硬挤出一个笑，她抱住他，顺势坐到地上，蹭着他的脖子，汲取他的味道。
“痛吗。”Alex用手掌贴住被她打中的地方。
“痛。”Reid更多的用鼻子发出声音，显得更加委屈了。
Alex笑出声。
“我的妈妈想抛弃我。”Alex没有任何情绪，“因为那个男人。”
她能感受得到他僵住又亲吻她的头发，抱她更紧了：“我在听呢。”
——
他们窝在一起看暮光之城。
就那么，心无旁骛地。
他们有一个长沙发靠着墙，一个双人沙发背对着厨房，还有一个单人沙发背对着阳台，沙发都是黑色皮质荔枝纹的，但上面铺上了波西米亚风的毯子，一片黑色中多出一分Reid的特色。
这个毯子正被他们一起披着，Alex躲在Reid的怀里，皱着眉看俊男美女在吸血鬼的世界谈着奇怪的恋爱。
窗帘半开着，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像聚光灯。
电视旁边的柜子塞满各种类目的书，大多数是学术类的科研数据类的书籍，还有一些哲学类的，一两本西班牙语或者意大利语的小说。
Reid在被吐槽连暮光之城和发条橙都没看过后，曾经和Alex大吐苦水。
Alex在大笑后觉得他可爱，表示其实她也没看过，他们一致决定要找个时间一起看看那些流行电影，毕竟他们看的电影都是偏向歌剧和语言类为主的。
Reid可能是看到她的表情，他用环住她肩膀的那只手蹭蹭她的脸颊。
“这部电影还挺有意思的。”
Alex的眉毛翘起，转过头看向他，满眼不理解。
“事实上，传统东欧民间的吸血鬼的样貌和这里面的主角差的十万八千里，如果那些粉丝知道他们的样子，可能就不会这么狂热了。”
“怎么说？”
“吸血生物可以追溯到千年前，人们对尸体和灾病的恐慌让他们不断产生这样那样的传说，著名的尼塔特就是因为欧洲黑死病得来，所以正常来说，在传说中他们的皮肤会发暗发紫，尸体是肿胀的，他们还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因为人死后的皮肤收缩，他们的头发和指甲看上去会生长。在早期也没有很明确吸血鬼会怕光。”
Reid侃侃而谈。
“那你觉得有意思在哪里？”
“这部电影给吸血鬼呈现了一副完全不同的样子，延展了我的想象。”
“这里面的人都很养眼。”Alex眨眨眼，“这部电影会大卖。”
Reid赞同她的看法：“它集齐了一部大卖电影的各种因素。”
“我更喜欢星际迷航。”
Reid转过身来看着她，睁着眼睛新奇的样子：“是吗？”
“是啊，虽然很长，但是对宇宙未知和神秘的探索很激动人心，克林贡语也很有趣，我总觉得他的语调时时刻刻都在讲脏话。”
Reid笑出声来：“你说这话不失偏颇，我也那么觉得。”
Alex拿起他的手，在上面划上几个字母，他低头认真地看起来，最后他确定自己的猜测。
“qamuSHa'!(I love you).”她在他的耳朵边低语。
“OMG, You're amazing.”Reid张着嘴巴，最后一个单词结束，他停留在嘴角向上的状态。
她翘起嘴巴点点头，一脸骄傲赞同：“Ilugh.（没错）”
他忍不住一只手撑着沙发，一只手捧着她的头，低头吻了下去。
“为什么你的嘴唇总是这么红润。”
他乖乖地微张着嘴让她用手指有以下没一下地轻轻按压他的嘴唇。
“有吗？”
“是啊，and why do you always look so tempting.”
“……”Reid的脸红到耳尖，“那是你的一面之词。”
“Babe, smart is the new sexy, and you surpassed it.”
她缓缓眨眼，带着笑专注地看着他的嘴唇，又转移到他的眼睛。
这不拿捏你。
果不其然，Reid红着脸借口去厨房倒杯水。
——
这一去就顺便做了个午饭。Alex还能躺着睡个午觉，生活和阳光一样惬意。
其实大部分时间她只是闭着眼睛盘算Greenwald说的那个地址，和可能会遇到的情况，Chard大概率会先查到具体的地址，里面的东西还是得亲自探查。
小部分时间睡得像个婴儿，无梦又舒坦。
“我不在的日子你把家照顾的很好。”Alex喝上一碗鸡汤，她指的是满满当当的冰箱和整洁的房间。
“当然。”Reid看上去骄傲极了，“只不过你不常回来。”
Alex从碗里抬起头，看着他故意的哀怨。
“我以为我们就此抱歉过了？”
“是的，但现在还不是当成笑话说的时机吗？”Reid的头发被她扎起一个小丸子，额头前的光洁非常可爱，说这话的时候简直是一个阳光邻家男孩。
Alex仰起头凝视他一眼，点点头：“好吧，我的错……你变了。”
“怎么说？”
“更狡猾了。”她皱起鼻子，恶狠狠地喝口汤。
“和你学的。”Reid的发着光芒，像是比赛扳回一城。
Alex不禁眯着眼睛吃吃地笑了起来。
Reid安静下来，淡淡地笑着看她，真的好久没看到她笑成这样。不论发生什么，在今天她的情绪崩溃后，她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放松。
“你的工作怎么样了？”他们吃着午餐讨论起来。
喝完一口汤的Alex放下勺子，她用餐巾擦擦嘴后，思考片刻认真地看向他：“Chard，希望我接手他的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好消息。”他对此不惊讶，他看着她脸上的淡然继续说道，“但是你不想接手？”
她摇摇头：“这是负担，你有看到Hotch笑过吗？自从Morgan接手他的工作，你有看过他笑过吗？”
“好吧。”说的很有道理，“不管你做什么觉得，我相信你都会做好，我相信如果你带领他们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但现在也很不错。”
Alex心不在焉地把玩手上的刀叉，“没那么简单。Spencer，FBI的水太深，走越高，就越难逃离。”
他没有那么深的见解，对FBI的印象也没有那么糟糕：“为什么这么说？”
“只要人多，组织大，权利大，就避免不了战争。”
她的人黯淡下来。
“但是如果他非要你接手，你可以拒绝吗？”
Alex又笑起来，她充满自信地看着他：“还能赶鸭子上架不成，他现在还离不开我。”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