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回国了》秞宁

2、父子

　　医生告诉陆砚执，陆楷是肝癌中期，如果接受治疗，存活期有三至五年。

　　在陆砚执还庆幸自己父亲没到药石无医的地步时，医生又给一个重磅炸弹——病人自愿放弃治疗。

　　放弃治疗……那他该怎么办？

　　癌症治疗极其痛苦，陆砚执明白，他的母亲就是胰腺癌晚期化疗无果去世。

　　可现在陆楷化疗成功几率非常大，却偏偏放弃治疗。

　　烟燃到了头，陆砚执重新点了一支，抽了一口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陆楷是个倔脾气，他决定了，便不会轻易更改。

　　改变不了……陆砚执便只能接受事实，陆砚执微微仰头，紧蹙着眉心。

　　但那有容易接受，现在就像头顶有把细丝绑着的刀，左摇右晃，随时会掉下来，正中他的命门。

　　****

　　“少爷”一个声音响起。陆砚执回过神，把烟掐了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往声音的方向快走了两步，问“怎么了？”

　　管家喘了口气，他跑了好几个吸烟点，终于是找到陆砚执了，“先生让你抽完了就回病房。”

　　脑里的所有消散，陆砚执迟疑地点点头，跟着管家的步伐回到陆楷的病房。

　　管家还给他准备了一套衣服和漱口水，让他处理好身上的烟味再进病房。

　　陆砚执屏住呼吸进门，第一眼看到，陆楷半撑着身子倚在床头，手里还拿着财报似乎非常投入，开门声的动静并没有打扰到他。

　　陆砚执轻轻地带上门，财报遮住了陆楷的脸，陆砚执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了陆楷梳得整齐的发型，冒出几根银丝。

　　陆砚执知道，陆楷是一个极其注重外表精气神的人，陆楷发型整整齐齐的，好似提前打扮一样。

　　陆砚执实在不知怎么开口，他站了会儿才出声，“爸。”

　　特级病房里很安静，陆楷将手里的把财报翻了一页，几秒才说，“自己找个位置，别杵在那。”

　　陆楷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陆砚执倒是姿态别扭地坐在沙发上。

　　病房里就他们两个人，陆楷越不吱声，陆砚执越紧张，陆砚执看似板板正正地坐着，实则自己的指腹一直紧捻上衣下摆，微微着低头，让自己的眼睛不露出任何表情。

　　当年，陆楷和陆砚执吵过无数次，一是，他是同性恋这个问题，二是，陆楷偏执，想让陆砚执接手家里的企业。

　　闹到最后双方直接掀桌，陆楷直接停了陆砚执所有的卡。

　　这么搞，陆砚执更是随心所欲，开着他的吉普车，从英国流浪到非洲。

　　陆楷的书翻到最后一页，看完后合上书，目光从书里挪到陆砚执身上开口说，“过来。”

　　陆砚执闻言愣了两秒，肢体僵硬地过去，站在陆楷的床边。

　　陆楷抬头看陆砚执的脸，下巴扬了扬旁边的椅子，温声说，“坐这里吧。”

　　“哦。”陆砚执察言观色，看他情绪毫无波澜才敢坐到椅子上。

　　坐下了，父子两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也不说话，看得陆砚执心虚微微地别过头。

　　气氛有些凝固，想等陆砚执先开口的陆楷，舒了一口气说，“谁让你回来的？”

　　“神仙托梦”，陆砚执答非所问，眼神飘到别处不敢看他。

　　陆楷哼了一声，用书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老吴在刚才全告诉他了。

　　“那你还问”陆砚执把头转了回来，看着陆楷的脸。

　　陆砚执出国念书后，就很少回国，两父子认真算起来已经七八年没见了。陆楷虽然病了，但精神状态不错，除了脸上多长了几条皱纹，头发有些许花白，几乎变化不大。

　　只是陆砚执一想，医生和他说的话，心里便止不住的酸胀。

　　陆楷看着自己儿子欲言又止，父子之间的气氛从冷到更冷。

　　陆楷知道陆砚执在想什么，但是陆砚执不说，陆楷也不会主动提起，俩父子心照不宣，气氛也凝滞了几分钟。

　　为了让气氛活跃，陆楷主动找话题，“跟我讲讲你和你那辆破吉普去了那些地方。”

　　陆楷真的收到那封信了，“那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陆砚执从椅子蹦起，再坐回去嘀咕“我等了好久。”

　　陆楷停了他银行卡的下一秒，陆砚执在大洋彼岸，手机就被偷了，英国办案机构墨迹，偷手机这样的小案件几乎是石沉大海。陆砚执自认倒霉，只能更换手机和手机号。

　　所以能联系他的，只有陆砚执留给姨妈的手机号。

　　陆楷笑笑，语气有些认真地说，“你写封信就当认错了？”

　　这五年发生的事太多了，陆楷根本无暇顾及他家的叛逆小孩，当时索性满足陆砚执想要自由的心。

　　至于不联系……他或许也低不下脸先开口，两个就这么拗着。

　　“我……”陆砚执语塞，当时他想法天真，以为自己给了陆楷一个台阶，陆楷也会他一个台阶。

　　“好了，说说你和破吉普的事儿吧”事情也过去那么久了，陆楷也不是真要兴师问罪。

　　转了话题，陆砚执绘声绘色，讲他从英国自驾游到非洲，他的吉普车抛锚留在非洲当地养动物，没事还帮庄园主收收咖啡豆赚点外快。再挽起衣袖，露出他结实的小臂，骄傲地展示驯兽时被小老虎误伤的疤痕。

　　陆楷也偶尔出声附和，气氛随着陆砚执的话语变得活跃，父子之间的尴尬很快就消除了。

　　陆砚执讲到许久，陆楷的面庞浮上些许疲态，陆砚执故意留了个尾巴，起身说“爸，我明天再过来给你讲。”

　　“嗯，不过我有件事要跟你说”，陆楷看着他说。

　　“什么？”陆砚执嘴上问着，其实心里都猜到了七七八八。

　　陆楷的精神蚕食殆尽，他强撑着身子把最重要的事讲完，“你既然回来了，周一就去公司上班吧，公司的事儿我处理差不多了，有什么不懂的我会让张吉带你。”

　　“可是……”陆砚执有些犹豫，一切都发生太快了，甚至没有时间缓冲让他应对，他也根本没做好继承公司的准备。

　　陆楷对他的反应不意外，没什么精力再和陆砚执掰扯，“玩儿也该玩够儿了，公司你必须去。”

　　陆楷语气平和，但却带着很强的压迫感，即使还没思考好，陆砚执也“嗯”了一声。

　　陆砚执应得不情不愿，陆楷忽略他的小情绪，并温声说，“这么晚了，你先回家吧，我让老吴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