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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招魂26(完) ...

  •   人不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而改变多年来养成的性格和处事方式。或许梁泽玉正是深知这一点,才没有让江雨凝必要坚强起来反抗。
      这样做太难,也是江雨凝一生没能做到的。
      她太不幸,好不容易振作精神,超常发挥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院校,却在开学第一天,正撞上了和自己同寝室的林仟忆——她没有超常发挥,但凭着正常的成绩和一些额外加分,也擦着边进了这所学校。
      大学中想要霸凌一个人其实不太容易,尤其是在相对不错的高校里。一来林仟忆不再只手遮天,二来大家忙忙碌碌着根本没心思关注这些事。
      但反过来说,一些不太明显的排挤,外加当事人软弱不敢开口的性子,也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江雨凝已经太久没有过正常的社交,她联系梁泽玉都是小心翼翼的,更遑论和这些陌生的同学们。她还没有准备好敞开心扉的时候,大家已经各自有了相对固定的同伴,热情些的还会偶尔和她打个招呼,算是点头之交,冷漠些的,大概连她和自己上同一堂课都不知道。
      但是这样也没关系,江雨凝安慰自己。起码现在还有梁泽玉,就像以前还有母亲一样。梁泽玉可不会喝得酩酊大醉再回家歇斯底里地痛哭,单从情绪价值方面讨论,她比江清婉称职得多。
      四年转瞬即逝,又十一年过去,大大小小发生了很多事,但像江雨凝这样平凡的人,再如何大,也不过是平凡事。
      岁月没有抚平她的伤痛,她依然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性子。但岁月让她逐渐有了面对过去的勇气,除了始终迈不过去的那一道坎。
      她毕竟还是害得梁泽玉丢了工作的,虽说后者后来做些自营生的活计,过得也算滋润,但江雨凝总是过意不去,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对方住在一起。
      梁泽玉没有勉强她,只是给自己收养的那只狸花猫,起了个雨凝的名字。
      要是早知道她一个人在家会发生意外,江雨凝即使愧疚至死,也要和她合租同一间房。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江雨凝忙完最近的工作项目,才发现一直天天问候自己至少一句的梁泽玉,已经三天没发来消息了。
      怀揣着不详的预感,她匆匆请了假赶往对方的家。梁泽玉一早将门锁密码告诉过她,她哆嗦着手数错了两次,险些将门锁死。
      门打开就是一阵异味传出,让她本就不安的心更是凉了半截。名叫雨凝的猫从卫生间走出,胡须上还沾着点暗红的痕迹。
      看到那具已经开始腐坏且带有撕咬痕迹的尸体时,江雨凝眼前一黑,直直跪倒在地。她有些想吐,又想去摸摸梁泽玉不完整的脸确认这不是幻觉。
      从那一刻开始,她脑海中一直因为对方而系紧的弦,“啪”地从中间断裂。她或许早该病了,只是因为有人做了她的安定片,才得以残喘至今。
      “喵。”雨凝蹭着她的裤脚,这从前她最喜欢的一只猫,如今却怎么看怎么面目可憎。
      江雨凝扶着膝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去厨房抽了一把剔骨刀,将那一直跟着她的狸花猫按在地上,用刀尖对准了它——剖开它,取出它咽下的尸体,惩戒它,为它不能控制自己的食欲。
      “当啷”一声,刀落在瓷砖地面上。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猫的腹部,江雨凝抱起它,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从喉咙里挤出“赫赫”的异响。
      她又怎么能怪一只猫呢,她又怎么能对一只梁泽玉养了近十年的猫下手呢,她又怎么能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推诿给其他人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呢?为什么每次都要在她觉得再坚持一下就能获得幸福时,将一切摧毁呢?为什么作恶的人顺风顺水一生平安坐享其成,她却两手空空到头来亲人朋友都离她而去呢?
      「叮!检测到合适载体。」
      「载入中……」
      「你好!请问你想预知未来、改变过去、一夜暴富、手握大权、报仇雪恨、重享幸福人生吗?」
      又出现幻觉了。江雨凝拿起茶几上的药,喝水送服了几片。
      电视上持续播放着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林仟忆的故事,有些是即时的新闻,有些是点播的节目。她的初中已经在历史馆摆放上了她的等身雕像,她为历阳一中捐的千艺楼也在修缮中,不日即将完工。
      网路上她的同班同学纷纷发言,称林大小姐从中学时期就平易近人、乐善好施,和同学们关系融洽,不爱动用自己的特权。
      如果给她的人生做一个幸福度评估,大概那条线永远高居不下,只在某些时刻微微凸出数值表一点吧。
      江雨凝目光放空,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还没起作用,那几道仿佛系统提示般的半透明方框仍悬在她的视野中心。
      想又如何呢?难道只要她想,林仟忆就能家破人亡,她和帮助她作恶的人就能受尽折磨,像那些被她害过的人一样痛苦绝望地死去吗?
      「叮!检测到宿主心愿。」
      「世界线变动中……」
      「请享受你的复仇时光。」
      “我不知道系统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它让我变成寄宿在林家的厉鬼。我已经不太记得自己都对他们做了什么了,他们请了道士、和尚,很多很多人,都对我构不成威胁。
      “但当我真的杀死林家人之后,又觉得,其实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所以我问系统,我可以再许一个愿望吗?我想回到过去,让老师不要认识我,不要为了我搭上她的前程。
      “系统说可以,只是回到过去时,我不能再保有现在的记忆,直到我死去的那天。我说好,只要别再让老师认识我就好。
      “她果然没有认识我,而我……也没能承受住母亲去世的打击。但我没想到的是,即使这样,老师还是愧疚得自己辞职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她最喜欢的教育事业。
      “她说,作为老师,没能关注到学生的状况,没能及时发现学生的心理问题,是她的失职。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问系统,可以再重来一次吗?再一次,一次就好。
      “系统说……可以,多少次,都可以。”
      说到这,江雨凝顿了顿,接着补充:“后来的事情你应该大概就知道了。我没能找到最适合的结局,而我的这些经历,被系统改编成了副本剧情,做到了游戏里。
      “相信到这里你也该明白了。”
      竹子溪一如既往的困惑:“明白什么?”
      “这个游戏叫,《招魂》。但我是不请自来的鬼魂,我也不会召唤老师的魂魄,那么谁是被招来的,异界魂灵呢?”
      她原来是说完故事,开始解答竹子溪起初的问题了。竹子溪略一沉思:“为什么是她?”
      “我也不知道系……咳咳。”江雨凝发出脖子被异物卡住的声音,皱着眉头转向一边咳嗽起来。半晌,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继续笑着说,“运气不好吧,我也不太清楚。
      “虽然我看起来和江雨凝一模一样,但其实她仍在某处重复寻找着她希望的结局,我只是系统模拟出的人格而已。
      “不过我们还是很像的,当然,我没有什么成长性,江雨凝不知道的事,我也无从得知。”
      竹子溪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默默点头,又问:“捡了那个东西的人呢?”
      “命不久矣。”
      难怪她当时表现得不是很想让于晟去捡的样子,大概是他真的太弱了。
      “对了,还有就是,系统承诺过,换魂之后,江雨凝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只是还要以林嘉茵的身份生活一段时间。”江雨凝脸上还是那样哀伤的笑容,“说不定你们以后还会见面。”
      竹子溪直觉有些奇怪,但还是点点头:“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这种话呢。”她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是比起再见,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她态度礼貌,竹子溪不会拒绝,即使要拒绝,也先听了再说。
      “我有个朋友,在一个嘉年华,就是游乐场里工作,应该是鬼屋之类的地方,我没有具体问过。我一直想送她一件礼物,但是又不能离开这里,所以一直没送出去。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要怎么找到她,但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把这个送给她,好吗?”
      说着,江雨凝从空气中取出了一条塑料感十足的水钻手链,看上去是小朋友会喜欢的款式。
      竹子溪接过后没感觉到什么异样,顺手把它套在了手腕上:“她叫什么?”
      “宁无虞。哦,她还有个妹妹,叫宁无霜。她们是双胞胎,长得挺像的,你记得不要认错了人。”江雨凝点了点自己左边的眉毛,“无虞的这个位置有一块疤,很小的时候留下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竹子溪点头记下,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你身上有铃铛之类的东西吗?”
      江雨凝微微一愣,随后又笑了起来:“没有。”
      “好,我知道了。”竹子溪站起身,周围的场景随即又变化起来。
      二人站在布满浓雾的街口,挥手道别。
      一人一猫逐渐消失在身后,竹子溪咬着AD钙奶的吸管,抬起戴着手链的那只手——
      真奇怪啊。明明是虚拟的人格,却会交到江雨凝本人都交不到的朋友。明明要寻找完美的结局,却会同意系统换魂离开副本。
      明明知道通路,却要装傻。
      浓雾不知何时尽数散去,竹子溪站定,抬头望向那个闪烁着彩灯的牌匾,上方用可爱的字体写着六个大字:米乐斯嘉年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招魂26(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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