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救赎》恒永意

4、纠缠

　　05

　　第二天一早，我按惯例围着小区跑步，然后就遇到了遛着狗的陈望。

　　我追上去，打了个招呼。

　　“陈望，又来遛狗啊！”

　　陈望听见声音，有些惊讶，他看着我，抬手拽了拽因为出门而格外亢奋的金毛，“是前辈啊。”

　　我笑着擦了擦汗，低头看了眼金毛，赞道：“你这金毛长的不错呀，挺健壮一小伙儿。”

　　“哈哈，是啊。不过前辈您别以为金毛犬全都温顺，我这只可凶着呢。之前有朋友来看我，都不小心被咬了一口呢。”陈望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警惕，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我自然看到了那丝警惕，也知道陈望的这句话是在警告我，心下有些无奈，陈望啊，虽然我是gay，但是对你真的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等等！陈望会对我产生警惕，是不是就意味着陈望也是gay？因为知道我是gay，所以才会对我的碰触如此警觉！

　　我暗自思忖着，自觉探知到了真相，对陈望的异常反应也理解了几分。

　　不过，

　　原来gay之间真的能够辨别出来同类吗？阿这，那我莫不是个假gay？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望奇怪地看着我，又紧了紧手上的狗链，金毛被禁锢在原地，一直在焦躁地咬着尾巴转圈。

　　我抬手看了眼表，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遛完狗也早些回吧，不然要赶不上公交了。”

　　陈望点点头。

　　我又忍不住笑了，因为我看见了他那一瞬间的轻松。

　　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人还挺自作多情的，连一开始他长什么样我都没在意，又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心思呢？

　　然而，此刻的我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我有多自信，那后来我的脸就肿得有多高，唉，真香——

　　06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刻意没有再将视线放在陈望身上，一是因为公司事情多，二是最近突如其来的一系列的相亲安排。

　　许是之前那个同事要将自家表妹介绍给我的时候被人看见了，所以我就被惦记上了。每天上下班的时候，都会有一大波同事找过来，要我看这个照片、那个照片，我推拒不过，只好答应了他们，同意只相一次亲，反正我是gay，介绍的再漂亮也没什么用，我心想。

　　相亲安排在了周六的中午，我对着镜子随意收拾了下，就搭了公交去赴约了。

　　相亲对象是一个25岁的姑娘，在幼儿园当幼教，长得很漂亮，谈吐也很优雅、自然，家境也很不错，可惜我不喜欢女人，所以我拒绝了她，只说自己的单身计划还没有完成，暂时不想谈恋爱。

　　姑娘虽然遗憾，但还是尊重了我。我们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饭之后，就各自离开了。

　　然而就在我下楼的时候，我看见了陈望，他身旁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两人拉拉扯扯，好像在争执些什么。

　　我下了楼，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陈望，你跟我回去，我警告你，别逼我！”男人揪着陈望白色的衣领，一脸凶神恶煞。

　　陈望仰头看着他，声音冷肃：“江逸苏，你知道，到底是谁在逼谁！”

　　江逸苏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陈望的眼睛里带着怜悯：“可你逃得了吗？”

　　我看见陈望在听见这句话后，神色就忽然变了，满是痛苦和绝望，就像是一只已经要被溺死的鸟，沉在冰冷的海水中，放弃了挣扎。

　　熟悉的心悸感突然又蹿了上来，耳鸣声轰隆着震聋了周围的一切，我看见自己大步走过去，一把将那只拽着陈望衣领的手掰断，然后狠狠地给了那人一拳。

　　随着耳鸣声逐渐退去，身体掌控权也慢慢恢复。

　　我低头看见江逸苏左手捂着鼻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特么谁啊？有病啊！”

　　我愣在原地，刚才那种失控的感觉实在太过可怕，好像我只是一只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

　　“我好像真的有病……”我看着双手，木木地说。

　　江逸苏看着我，眼睛里明显写着神经病三个大字，他靠着左手，慢慢站起来，还一边放狠话让我滚一边去，不要耽误他们的家务事。

　　我当然知道他们认识，而且我也没有资格管他们的事，可我就是不想让这个姓江的带走陈望，我更不想看到陈望脸上的那种表情，因为那种表情，我已经看到千次百次了。

　　“陈望，赶紧跟老子走，老子没耐心等你。”江逸苏鼻孔里流着血，他抬手随意擦了擦。

　　我背对着陈望，看不清他的表情，好一会儿，我听见陈望说：“……好。”

　　“好个屁！”我立马怒道。

　　江逸苏瞪着眼睛：“你特么神经病啊，都跟你说了，这是家事！你特么闲的蛋疼啊！这有你什么事啊！”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一个借口：“这是我公司的实习生，近期归我管，我负责他。”

　　“你特么！”江逸苏直接骂了出来。

　　我转过身，直接拉过陈望的手腕，朝店外走去：“跟我走。”

　　陈望一脸恍惚地被我拉到店门口，就在踏出去时，他突然反应过来，双手微动，要挣开我的手。

　　我停下步子，回头看他，他对上我的眼睛，却像是被烫了下似的，又立马挪开了视线，看向了被我攥住的手腕。

　　“前，前辈，你，你松开我吧。”他的声音很低，明显底气不足。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耳边江逸苏破口大骂的声音一阵阵地传来。

　　陈望没有听见我的回答，有些奇怪地抬了头。

　　我看见他棕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我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格外瘆人。我不想吓到他，勉强勾起了平常的笑来，轻了声音：“……乖，你既然叫我一声前辈，那前辈就给你做主，你不愿意，那就没人能强迫得了你。”

　　陈望愣住了，眼底闪过复杂又难懂的流光。

　　“走吧。”我拉着他的手腕，然后满意地发现他乖乖地跟上来了，没有再故意挣脱。

　　没管身后仍在叫骂的江逸苏，我带着陈望打了个出租车，就回了小区。一路上，陈望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出神，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下了出租车，我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家里，见他因为路线不对而明显僵硬的表情，我状似开玩笑地解释道：“我不清楚你家在哪，只能先带你回我家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家的地址后对你做什么坏事了。”

　　陈望猛地看过来，眼睛里有震惊、惶恐、不安还有浓郁的不解。

　　我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只是将人领进了家门，让他坐在沙发上。

　　我顺手拿起一旁的遥控器，给他开了电视，怕他尴尬，又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盒酸奶给他，他用双手小心接过，却只是放在手里，没有喝的意思，我知道他还在警惕，也没强迫他。

　　忙完了琐事，我就坐在了离他较远的沙发上，这个位置明显让他安心了许多。

　　我笑了笑，看着他貌似专注地看着电视的脸，还是开口道：“我是gay，想必你应该知道。”

　　陈望身子僵了僵，视线仍是放在电视上，我知道他在等我下一句话。

　　“哈哈，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对你没什么兴趣。”我舒服地靠在沙发枕上，继续道，“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这是我之前为什么对你关注那么多的原因。”

　　“我没办法保护那个人……那个人他……”我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闭了闭眼睛，“你和他很像，饭店里我失控可能就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不过，你不用害怕我对你做什么，我只把你当成弟弟，你才23岁，我都27了，哈哈，心态都不一样了，毕竟三年一代沟啊！”说到最后，我故意扯出了年龄代沟，好让他放下心，但他眼里明显的不信还是让我有些挫败。

　　“你不信吗？”我无奈，“我这个人一向很守信的，你要实在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

　　“方哥，”陈望突然打断我，他看着我，似乎一脸坚定，“我信你。”

　　他说得坚定，甚至还对我改了称呼，可我分明从他眼里看出了深深的戒备，我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嗯，那就好。”

　　陈望歪过头，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笑。

　　卧槽，好可爱！

　　我手指微动，莫名想摸上他的脑袋，揉揉那头碎发，可惜理智告诉我不行，有些遗憾地将注意力转向电视上，我随意道：“没什么。”

　　“对了，那个人……嗯，我说姓江的那个，他知道你家地址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陈望只是在我家坐一会儿，估计马上就要跟我说回去了，只是一想到那个姓江的，我就有些不放心，如果那个姓江的真的知道他家，那陈望住我家也不是不可以。

　　陈望握着酸奶的手一顿，低下了头：“大概……不知道吧……”

　　那就是现在不知道，之后就一定会知道的意思了。

　　我了然地点点头，确实有些麻烦，我看了看陈望，有些好奇那个姓江的和他的关系，但毕竟我和他还不是很熟，也不好打听他们的事，只能略微叹口气：“陈望，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人品很不错的，如果你实在不信，可以在公司里打听一下，我真的没有骗你。”

　　陈望“噗嗤”一声笑了，他抬头，眉眼弯弯：“我知道了，方哥，谢谢你。”

　　……

　　将人送出了门，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烫，嗯，一定是房间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