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缘错》鱼梦樱

3、第 3 章

　　我离开皇宫，奔走在夜色之下，脚下轻功无声踏着屋瓦，渐渐的停下脚步。

　　这么回去，我没法交差。

　　好在我袖中的匕首那傻子也还给我了。

　　我手起刀落，猛然插入腹侧，深吸一口气缓了半晌，又在手臂和腿上划了几刀。

　　擦干净匕首，这才虚弱地捂着伤口继续往前。

　　我刚踏进褚钰的府邸，就被一脸焦急的瑛姐姐迎上。

　　“急死我了，怎么弄成这样？”

　　她扶着我快速回到寝房。

　　差不多处理好我身上的伤口后，褚钰的小厮正好来催促。

　　从我刚进府那一刻，我回来的消息自然有人向褚钰禀报。

　　我撑着伤痛去见他。

　　他端正的坐在书房的楠木案桌后，听着我以假乱真的行动过程，直到最后是如何失败的。

　　我此刻跪在地上，瑛姐姐给我用了止疼的麻沸散，终于感觉不那么疼了，我低垂着头，身上冒着冷汗。

　　我不知道瞒不瞒得过他，因为看不到他什么神情，也无法判断他信了没有。

　　“齐王果然……”

　　褚钰阴恻恻地幽幽说完，默了一会儿，似是回过神来，语气轻柔道：“阿生辛苦了，可伤到要害？”

　　“谢殿下关怀，没有大碍。”

　　“我让刘太医帮你看看吧，穆瑛的医术毕竟是市井学来的。”

　　这是要探我？！

　　也对，他生性多疑，不探他就不是褚钰了。

　　我应道：“是。”

　　“阿生，抬起头来！”褚钰语气微冷。

　　我慢慢抬起头，这才看见端坐着的这人脸色不豫。

　　我心下微沉，强撑镇定。

　　“你以前和我说话时，都不是低着头的。”褚钰语气轻缓，手指骨节一点一点的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音。

　　纵使我有百般口舌，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说，心死了，不愿再看吗。

　　他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似乎在等我的回答，我心知躲不过去，道：“以前是阿生不懂事，坏了奴才的规矩，殿下开恩才没有怪罪，现在阿生会本本分分的一心只为殿下办事，万死不辞。”

　　以前是我痴心妄想，以后不会了。

　　褚钰半晌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听明白我的意思了，据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他要动怒了。

　　“你退下吧！”

　　我虚弱地颤巍巍起身，转身退出去。

　　临到门口时，我听见身后传来砸东西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何必呢，一个低贱的奴罢了，有什么好怒的。

　　我脚步未做停留，径直回了寝房。

　　刘太医来帮我看过伤势，开了一些名贵药材。伤的有多重我下手把着分寸，这种程度的伤再加上我那天的话，应该能打消掉褚钰的怀疑。

　　我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北蛮特使九月十七果然到了。

　　听瑛姐姐说，这次的进贡比往年少了大半，那特使说是因为遭了瘟疫又遇上发大水，死了很多牛羊，人也死了很多，加上阿特勒部族叛乱，只拿得出这些。

　　圣上有些不满，当众指桑骂槐的发了一通火气。

　　那蛮人特使脸色不好看，应该是听懂了，但也只能憋着装听不懂，承诺明年丰收，一定加倍纳贡。

　　我听着这些，心中在想，岑舟的日子恐怕也是不好过的。

　　被安排在背靠冷宫的位置，无权无势，他心性单纯，在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皇宫，要是不靠着那他手下那两个蛮人，会死多少次都不知道。

　　照目前这形势，蛮人撕毁条约是迟早的事，齐王想要谋逆，正好搭上蛮人这条船。

　　眼下几个皇子中，最有可能争夺皇位的，一个是北疆齐王，还有一个是安南慧王，其次才是二皇子褚钰，至于太子，那纯粹就是一个空架子。

　　褚钰还未封王，根基在皇城，他手中的私兵没有那两位多，所以只能耍这些弄权之术，大半朝臣都是他的人，这点那两位不及他。

　　皇权之争，向来尸骨累累。

　　半个月后，上林苑秋狩。

　　圣上携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架起阵势。

　　与往年一样，上林苑中旌旗猎猎，骏马嘶鸣。

　　我没想到的是，岑舟居然也来了！

　　大抵是他质子的身份实在太过低微，又或者是圣上想要震慑北蛮，故意宣他来看，展我军英武。

　　更让我意外的还有王娴，王大小姐。

　　她一介女流竟然也要参加狩猎。

　　传言这位王大小姐文武双修，是位奇女子，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也难怪褚钰会喜欢她。

　　随着圣上一声令下，狩猎正式开始。

　　众人策马奔腾，冲入山林。

　　我和其他暗卫隐在暗处保护褚钰。

　　王娴的马与褚钰的马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俩人有时瞄上同一只猎物，褚钰还会一笑让之。

　　褚钰的骑射一绝，其他人哪怕猎了好物，也不敢与他相争。

　　皇城中人，各个都是人精。

　　上林苑刀剑无眼，鱼龙混杂，同样也暗藏危机。

　　也不知是谁的手笔，那伙武艺高强的蒙面黑衣刺客朝着褚钰招招都是下的死手。

　　我与其他暗卫与之厮杀，护着褚钰离开。

　　不远处的王娴也被牵扯其中，褚钰忙去救中箭的王娴，然而其中一个刺客抓准间隙，朝他背后砍去。

　　我离得最近，想都没想就替褚钰挨了这一刀。

　　下一瞬，鲜血溅我满身，是砍我的刺客的血，瑛姐姐下手很快，这才捡了我一条命。

　　我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此刻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瑛姐姐怀里。

　　瑛姐姐：“殿下快走，我们断后。”

　　褚钰看着我浑身的血，又看了看王娴痛苦的神色，他下颌绷得死紧，脸色青紫，眉间豫色闪着暴戾的气息。

　　“抓活的！”

　　他抱着王娴上马，死死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这才驾马奔去。

　　这场刺杀还有旁人在暗处用暗器助我们。

　　其他暗卫已经杀的差不多了，擒住的几人都自尽了，好在最后还是保住了一人。

　　远处有人率军赶来，瑛姐姐带着我离开。

　　她也受了伤，脚程不快。

　　我说：“……我们歇会儿吧”

　　瑛姐姐把我放下，查看我脖颈前胸上这可怖的伤势。

　　“还好，这一刀劈的不是很深。”

　　那刺客下手时，几乎是同一时间，瑛姐姐也下手了，所以那刺客挥出去的力道减了六七成。

　　伤口还在流血，瑛姐姐点了我的穴位止血，掏出金疮药撒在我伤口上，也撒了一些在她自己的伤口上。

　　倏然，林间枝叶攒动。

　　瑛姐姐迅速拿起剑戒备，我也勉强撑起身。

　　待我看清来人后，不知为何，我竟然放下了戒备。

　　阿吉朝我们走来。

　　瑛姐姐想要出手，被我拦下。

　　“世子让我来看看你。”阿吉的中原话说的并不流畅，但能听懂，“我带你去见世子。”

　　瑛姐姐不解地看着我，那天回府我匕首捅的伤口就是她处理的，我虽然没对她说实情，但她多少能猜到，也没问我原因。

　　这次，她也没问，只说：“我可以自己回去，你不要耽搁太久，殿下定然会派人来寻你。”

　　“我知道。”

　　阿吉的身手了得，很快，我们就到了一处偏僻的林子。

　　骑在马上那人拉着缰绳，马匹正在不安的转圈。

　　看到我后，他快速跳下马背，朝我奔来。

　　他看着我浑身的血顿住一瞬，我竟然在他纯澈的眼眸里看见了一抹狠厉。

　　他大张双手，想碰我，又怕碰疼我而不敢动作。

　　我惨白一笑，软着语气宽慰他：“别怕，只是看着严重，这血有些不是我的，不疼。”

　　他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裳想要给我遮掩，可脱到一半，猛然想起来不妥。

　　我也觉得不妥，他身份敏感，丢一件衣裳事小，可这衣裳我要如何藏匿才能躲过褚钰的眼线。

　　他满眼痛色，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和一个小纸包，递给我后，小心翼翼地帮我拢了拢伤口旁边没撕破的外裳遮住春光。

　　随后脸色极其难看的转身匆匆上马，疾行而去。

　　“这药是我们草原上的神药，疗伤一绝。”

　　阿吉说完就追随那个少年远去。

　　我打开那个纸包，看着这风干的牛肉，心里升起一股细细麻麻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