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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Phi……Faye?”

      天色尚暗。
      医生敲门查房时,Yoko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动了动胳膊,被角却似乎被什么重物压住了。
      本就昨晚刚手术过,初醒的思绪转得迟钝。Yoko只是惊了一瞬,下意识以为好友仗义到陪了整晚床。等反应过来床边的身影实在眼熟时,女人也被动静吵醒。
      对上那张带着倦色的面容,Yoko脱口而出,喊她。

      话语出口的一瞬,她仍不敢相信似的。
      莫非自己还在做梦……

      等医生询问完情况后,Yoko整个人方彻底清醒过来。
      门再度合上,病房里恢复安静。两人同处一室,Yoko连手脚都摆得不自然,视线更是从天花板一路偏到另一侧门框,就是不肯看向Faye。
      窗户纸已经彻底捅破,又被拒绝过。她……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好在女人正低头回消息,让她的不知所措稍减了些,也有心思去琢磨片刻有的没的。
      平心而论,Yoko是有埋怨的。怨到半个月不曾回家,怨到日日酗酒将自己送来医院,怨到……此时甚至不想与她搭话。
      刚刚那句称呼脱口而出,Faye只朝她略一颔首,也没见多亲近似的,和医生倒是一来一回问得仔细。

      可在余光瞥见女人按在侧腰上的手,不经意揉了又揉。Yoko还是忍不住从心底软下一点凹陷。
      趴着睡了整晚,肯定不好过吧……

      确实不好过。
      病房里是有陪护床,可Faye有洁癖,换被褥的动静又太大,怕吵醒Yoko,只能姑且凑合一夜。
      于是昨晚临时搬了张矮凳。身高一米七五的女人长手长腿,整个人伏在床边的姿势只能蜷起一团,并不舒服。眼下腰酸背痛,后颈都有些没缓过来似的,发僵着疼。

      “你…昨晚,谢谢了。”
      见女人收起手机,看过来正要说什么,Yoko先一步开口。下意识的关心被她堪堪压回去,只剩下生疏的礼貌感激。
      连称呼都不叫了么。Faye眼睫微垂,却也能理解小姑娘的反应。她只温声道:“没关系,是我应该做的。”
      Yoko却没再接话。

      那天晚上,自己的反应太伤人了些。
      想来小姑娘气还没消。

      将自己强按在长辈身份上五年多,女人一时也拧不过来。
      她同样不确定,此刻Yoko的态度是什么。是依旧对自己有所喜欢,还是已经打算放下,去过她该过的、一片坦荡的明朗未来。

      如果是后者。
      Faye只是这样设想,胸口便有些钝痛似的发闷,却不能问出口。她清楚自己不该有所引导,却又忍不住想照顾小姑娘,想……亲近她。只好尽量把控着示好的尺度,放任却不逾矩。

      氛围依旧凝滞着。
      直到另一人的手机震了震,Faye才回过神。见Yoko倚着床头,正回复消息,她轻声问:“那张床,我能睡吗?”
      女人指了指她身旁的陪护床,刚刚助理一并来过,给它换了整套新的被褥。
      “你要补觉吗?那我关……”
      Yoko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想将一旁的灯关了,怕打扰Faye休息。

      “不是现在补觉。”
      Faye按住她,力道轻得如一只洁软的羽翼尾尖点上来。温热的指尖触及肌肤刹那,Yoko偏开视线。
      并非抗拒抵触,只是…整个人绷得拘谨。女人望过来的视线太温柔,带着怜惜歉疚,甚至似乎还掺了几分错觉般的缱绻。
      “是直到你出院前,我睡在这里,可以吗?”

      Yoko呆滞彻底。等她再反应过来时,Faye已经从一旁的矮凳上站起身。
      自己刚刚是……下意识点头了…吗?她瞥见女人面上正扬起浅煦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也莫名跟着松快一些。
      答案不重要了。

      趁着小姑娘进去洗漱的空当,Faye拉开助理带来的行李箱,将两人的衣物一件件归置到衣柜里。
      其实这种杂务,平日基本都交给旁人来做。只是眼下女人私心作祟,并不想病房里还有第三个人在。

      等洗漱完,Yoko愈发觉得不对劲。
      若只有晚上陪护,还勉强能理解。毕竟她自小害怕医院。小时候有次摔得骨折,不得不去医院打石膏。原本该住几天院的,可女人禁不住小姑娘泪水涟涟地央求,只得将人又带回家。只是苦了家庭医生那段时间在家中长住。
      可当看见助理搬来笔电和一沓文件。Faye换了金边镜框,一副要在这里办公的架势,Yoko险些没忍住问她,公司不要了么?

      女人专注盯着屏幕,她将刚翻开的小说又默默收回去。
      “你忙吧,我尽量不吵到你。”
      听见小姑娘的话,Faye偏头看过来,语气里带着些歉意,“有些不得不处理的文件,我尽快完成后陪你,好么?”

      陪她。
      此话不掺半个假字。

      小姑娘心思细腻,对情绪也感知敏锐。整个上午,除了处理完最开始那沓文件,Faye的注意力几乎时刻都在她身上。
      轻咳了一声,或者稍稍叹一口气,女人都立刻紧张起来的模样,一叠声问她有没有不舒服。过分关注到……让Yoko周身都有些绷着的不自然。像是怕一眨眼,自己就怎么样了似的。

      举动和态度显而易见的极不对劲,Yoko却又想不明白缘由。

      直到下午,依旧被寸步不离地守着。Yoko到底没忍住,问她,“你真的不用去公司吗?”
      早上助理来沟通时,Faye并没避开她。Yoko听见女人刚出差回来,公司里还有一大摊事情等着处理,却……这样守在自己身边。
      “照顾你更重要。”
      回答的语气温润,神色像是理所应当般平淡。

      照顾。所以算是什么?
      是长辈应尽的义务,还是对那天伤害自己的弥补?Yoko不明白。原本心里按捺不住的暗自欣喜,被女人一句轻描淡写的答复再度压回现实。
      总归,不会是…她再不敢奢求的那个缘由。

      Faye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等隐约察觉出气氛再度不对劲起来,还没来得及哄人,却不得不临时赶回公司开了个会。
      知道Yoko喜欢安静,她留了位护工守在门口。
      开完会议匆匆赶回病房时,小姑娘正举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恰好道别。

      是昨晚那位朋友来关心自己情况如何。聊着聊着,少不了提起Faye今天处处不对劲的态度。
      Yoko见朋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才想起来问她,昨晚怎么还把Faye叫过来了。
      想起自己当时的说辞,朋友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忽:“就……我说你进手术室了,问她能不能来。”
      “只有这个?”
      Yoko眯起眼,刚手术完的中气不算太足,却透着威胁。

      对面犹豫几秒,将事情说出口。
      被拉着一连喝了半个月闷酒,听了满肚子苦水。她替Yoko不值,想让那位也稍稍担心一下。可等过了一会再拨电话,却只见到Faye的留言,说自己刚上飞机,很快就回曼谷。
      再后来手机没电,阴差阳错地晚了许久才联络上。

      这就说得通了。

      Yoko回忆起中午和护工聊天时,提及昨晚的那场连环车祸,自己还惋惜了几句。转头瞥见Faye神色不对劲,她顺口问对方怎么了。
      女人垂下眼眸:“我昨天,以为你也在…这些人里。”
      语气里有微不可察的停顿。
      Yoko彼时并没在意,只是笑着摆手,“没有啦,我这不是好好的。”
      如今反应过来,那时Faye的神色语气,处处透着松了口气的庆幸意味。所以那女人是担心了多久,才整晚陪守在自己身旁,醒来后这样寸步不离。

      “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
      病房里光线明亮。女人推门进来时,澄柔的光落在面容上,将一颦一动照得朗然。见Yoko正好挂断电话,眉间稍拧起。看向自己时神情微顿,眼尾隐约泛开一抹浅淡的红。
      她几步走到床边,语气里带着紧张。

      “没事,只是有点困了。”
      Yoko仰头看向她,伸出手。五官清秀,面容白皙,模样实在乖巧。女人顺着她的动作站近了些,下一秒,衣摆被扯了扯,力道很软。
      “Phi,你能陪我睡一会吗?”

      正是半下午的时候。
      Faye只犹豫一秒,当即换了睡衣陪她并肩躺下,同一张床。

      很多年不曾同床共枕过。怕不小心碰到Yoko手背上的针口,女人几乎是紧贴着另一侧床沿,僵直平躺着一动不动。
      尾指被小姑娘轻轻柔柔地攥住,蜷握进掌心里,指尖染上她的体温。
      “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女人低声道。

      窗帘拉得严实,不泄半丝日光。靠Yoko那侧开了一盏小灯,光度最淡,是Faye早晨让人一并买来的。
      “姐姐。”
      Yoko同样轻声,音调带着些看不透的安抚意味。
      “我也在。”

      没有特别亲近的举动,甚至除了手指被攥了一根,只是彼此肩依着肩,此外再无任何肢体接触。
      俱都沉默下来,连交流也只有方才那两句。
      Yoko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周身萦了熟悉的馨香,从鼻尖一路漾到心底,不知不觉就哄她入了梦,睡得极沉。

      一周过得同样如做梦般。

      几天里朝夕相处,Yoko说不清自己如何感受。Faye的一举一动都被存进她的理智里,反复思量着女人的用意,其中掺了几两关心,又或者几厘欢喜。
      不知是不是当局者迷的缘故,她只觉得忽远忽近,忽冷忽热。

      从流食过渡到清淡粥食的那天中午,Yoko的左手插着输液管,Faye便亲自揽下喂饭的活。不小心唇角沾到一些,女人只搁下汤匙,下意识用指腹蹭过柔软的唇瓣,替她擦拭。
      两人皆是一愣。
      Yoko能察觉出,直到几个小时后的傍晚,Faye才从隐晦的疏远里,莫名又稍许亲近她一些。

      又过了一天,那位总裁侄女来探望。
      Yoko与这位学姐其实不算熟络,只是同在英国留学时,聚会上有过几次点头之交。女人利落起身,说将空间留给她们年轻人。等Yoko送走客人后,Faye又过了很久,才推门进来。
      她看出她并不开心。
      处理工作时,唇都抿成了一道直线。以及递水给自己时,衣袖带起的一阵细风里,掺了极淡的烟味。

      Yoko想不明白,索性放任着自己不再去多想。
      就当是最后陷进短暂的乌托邦里,予自己一场好梦。梦醒的期限就定在…出院这天。

      “姐姐,我有话想和你说。”
      办好出院手续,Yoko看了眼一旁收拾行李的助理。Faye会意,让她们先出去,顺便关上门。
      女人站在床边几步外,单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看着Yoko淡然认真的面色,心口浮上半点不安。

      “我之后会搬出去。”
      小姑娘声音平静,是她反复斟酌过许多遍的考量。
      “能有这几天相处,我已经很满足,也很感激。只是我……确实对你有别的心思。你不用再勉强自己,和我处在同一屋檐下。”

      没再用敬称。
      她微仰着头,与Faye对视,试图将自己从小辈的位置扯到与她平等。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也会听你的话去……联姻。”
      Yoko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像是告知对方,更像对自己的最后一遍提醒。

      那天学姐来访,她当晚失眠许久,强忍着不曾辗转。
      刻意忘却的那段交谈被迫摊开,铺平在Yoko面前。是她无意中听到的,成人礼上被问及婚约的那段,Faye并没有反驳。
      所以代表着,默认。
      话音落尾,Yoko扬起唇角,笑得轻飘。眼圈早已微红,看向Faye的眸光却明亮,似乎带着怅然的释怀。

      一句句亲手剜在自己心口,如何能好受?
      这是她的最后一次试探,同样也做好了,言出必践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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