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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一座山(18) ...

  •   张云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在山路上,刚刚的一切好像只是他不小心恍了个神,此刻自己的身体在往车子的方向去,正是先前发觉人不见了回头看向姜满的时候。

      他回到了进入幻境以前的那一刻,这时大长老还是青春靓丽的小祖宗,不是那个引人入幻的怪物。

      “张云汉,你的胆子,真是不小啊。”
      姜满虚眯起双眼看着他,嘴角虽然带着笑,但却让人后背发寒。

      张云汉两腿一软,差点跪下。
      “大大、大长老!您听我解释……”

      姜满的视线移到张云汉身后,朝什么人扬了扬下巴,然后,张云汉听到身后传来了开车门的声音,他回过头,看见薄临坐上了副驾。

      程书韫也从旁边的坡子上走下来了,她显得有些困惑,一恍神的功夫,她像是做了场噩梦,并没有什么人推她,也没有无休止的下坠,好像一切都是幻觉。
      她走到路上,也平复了心情,看向姜满,“你们……”

      姜满朝她笑了笑,“接下来辛苦姐姐开车了,先等我们一会儿。”说完,她收起笑脸看向张云汉,“上车等着。”

      安排好这三人,姜满这才转身看向了拦路夫妻和李妆娇。

      此刻,那个男人掐住了李妆娇的脖子,力气之大已让李妆娇双脚离地。李妆娇发不出声音,双手试图掰开掐住脖子的手,两腿乱蹬,但即便有求生本能的力量,她也没办法挣脱半分。

      姜满朝旁边那个女人走去,女人捂着嘴,身体微俯,像在咳嗽,血迹从指缝中溢了出来,伤得不轻。

      “东西在哪儿?”姜满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女人,口中问道。

      女人接过手帕,换手帕捂住了嘴,一边止不住的咳,一边说道:“这年头、咳……用手帕的……咳咳、还真是、不多见……咳咳……”

      李妆娇在旁边“呃呃”个不停,腾出一只手想要扒拉姜满,在她眼里,姜满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显然没有眼前这个男人可怕,此刻的姜满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姜满却目不斜视,完全不打算管李妆娇的死活,随口答道:“别人给我的。别说废话,东西在哪儿?”
      这手帕是薄临的。

      那女人的咳嗽缓解了一些,仍捂着嘴,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男人。
      男人愤恨地瞪了李妆娇一眼,把她甩在地上,然后泄愤一般,踹了她两脚,啐了口唾沫,恶狠狠骂道:“臭婊子,这事儿没完!我迟早弄死你!”

      李妆娇一个劲地咳嗽,捂着脖子喘气,完全顾不得摔倒以及被踹的疼痛。

      姜满略带惋惜地撇撇嘴,然后拎起还没缓过劲来的李妆娇的后脖领,把她往车子那儿拖去,头也不回地对那男人说道:“刚刚没弄死她,以后你恐怕找不到什么机会了。”

      被拖着走的李妆娇毫无反抗之力,被姜满连拽带推的丢进车里,后座的张云汉瑟瑟发抖,往边上挪了挪,给狼狈的李妆娇让座。

      关上车门,姜满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脏灰,看向那个男人,喊道:“东西在哪儿?拿给我。”

      那男人看看身旁的女人,然后视线落在了旁边的土坡子上。
      他扶着女人,朝他看去的地方走去,姜满也跟了上去。

      土坡子植被葱郁,正是刚刚程书韫和李妆娇方便的地方。
      姜满和女人一左一右站在下面,男人爬了上去,来到一棵小树下,这地方很特别,有一瓶矿泉水挂在小树上,瓶盖似乎被钻了孔,有水往下滴落,男人朝滴落水的地方看了过去,眼神露出些许惊讶,又有些恍然。
      他一脚踢开了一块破碎的镜子,然后刨开泥土,从土里翻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铜镜立在土里,可以看出,虽然之前这面铜镜埋在土里,但镜子那面,正对着几人的车。

      这块破碎的镜子正是李妆娇随手丢弃的“凶器”,她原打算用这碎片除掉程书韫的。

      姜满在下面接过男人递过来的这面铜镜,“张信德让你们给我的,就是它?”

      女人此时已经不咳血了,她脸色有些苍白,听到姜满的问话点了点头,“是的,这是他的东西。”说着,她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是张掌门施术,定不会像我这样被反噬得如此狼狈。”

      姜满再次看向埋镜子的地方。
      这处位置选得很巧妙,是正好被阳光照到的一小块地方,铜镜本身、小树、滴落的矿泉水、阳光、泥土,汇集五行,却被一小块镜子的碎片破坏了。
      难怪幻境被强行打断,也难怪这男人想杀了李妆娇。

      她不由地勾起嘴角,这个李妆娇……有点意思。

      “东西我收到了,但我不喜欢你们这种送交东西的方式,而且,你们事儿也没办好不是吗?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看你们对长生也没什么兴趣,那我走了。”
      说罢,姜满收起铜镜,转身准备朝车子走去。

      “你这丫头子,要不是你们那个姓张的保住我娃儿的命,谁要做这种人情债!你的人害得我阿姐受伤!这笔债又怎么算?”那男人显然很生气,话里夹着方言,朝姜满喊着。

      姜满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二人,“阿姐……你们不是夫妻?那,孩子也是骗人的咯?”
      她不太喜欢欠债,而且,她对他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有一种莫名好感,于是她打算给他一点时间。

      “阿姐怎么就不能做婆姨?我们没骗人,娃儿的确病了!你莫打岔!阿姐被你们害成这样子,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嗯……的确是我带来的人搞砸了这件事,那我收回刚刚的话,这事儿算你们办好了,顺便祝你阿姐、祝你老婆孩子,早日康复。”
      这句是真心的。

      女人拦住了还想说话的男人,看向姜满,“你看起来对‘长生’这件事会带来多大的麻烦,毫不知情,我劝你尽快把网上的视频删了。”

      姜满饶有兴致地看向女人,“为什么?我不发视频,也并不影响他们知道。”她目光指向远处要去的方向,那是她的目的地,九黎寨,“何况,能惹出什么麻烦?”

      “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发视频之前,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女人上前两步,轻声说道:“他们知道了,更多的人知道了,然后他们会先验证你是否不死,也许你可以对付一个两个,但你不知道长生对一心修仙的玄人诱惑有多大,而且,你有软肋。”
      她看向那一车人,又注意到姜满无所谓的神情,接着说道:
      “即便你不会受人胁迫,那么,你对玄人的了解又有多少?如果他们发现,你这具身体的价值……你听说过,夺舍吗?”

      姜满看看她,晃了晃铜镜,“多谢告知,不过我得走了,张信德的话还没说完,我还得自己进去,听完那老东西说什么。”

      女人垂下眼,“就当是为我儿积德了。”她呢喃着,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手搭在了姜满的肩膀上,附耳上前,“姑娘,别相信任何人,包括……张信德。”

      姜满盯着她,片刻后笑了起来,“别相信任何人,所以,我也不能相信你,对吧?再见了二位!”
      她背过身朝二人挥挥手,然后上了车。

      这个女人当然不值得相信,但那段关于玄人为求长生而会对付自己的手段,却像是那么回事。
      姜满的确有软肋,就在九黎寨巫玄的手上。

      至于夺舍……姜满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长生是否因为这具身体,或者说,她对自己不老不死的原因一无所知,更别提什么长生之法的秘密了。

      车上没人说话,李妆娇像是被打晕了,头仰着,不省人事,程书韫握着方向盘,车子继续往前行进,薄临身体不好,坐在副驾宽敞些,总算能好好休息了。

      “大长老……”
      张云汉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必须要解开误会,他甚至都不清楚姜满是否真的知道来龙去脉,他更不清楚掌门跟她说了什么,但他张开嘴,又不敢提到这个话题了,于是问道:
      “刚刚那两个人,和你说了什么?”

      姜满瞥了他一眼,“他们告诉我,别相信你。”

      “啊?”张云汉一愣,“不可能吧!大长老,您听我解释,这都是掌门安排的,我不能忤逆掌门啊!而且,我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只晓得收到信号,全力配合,我都不知道怎么配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我实在冤枉啊……”

      “张云汉。”
      姜满打开车窗,手肘搁在窗边,支着脑袋看向张云汉,“以后,你要是再敢有事瞒着我……”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车窗外,闭上眼,嘴角扬起惬意的笑,“我就把你的头发一根根拔了,让你做个正经的内门僧玄。”

      “啊?”张云汉再度愕然,他显然是觉得这个惩罚有点轻,但细想想又有哪儿不太对劲。

      姜满打开的车窗让车内有了风,许是觉得闷,程书韫也将自己左侧的车窗开了一半,对流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到了座椅后,轻轻的扫着椅背,也扫进了张云汉的眼里。
      是啊!他不能做内门僧玄!他要结婚生子的!他要娶……

      “我张云汉发誓!不敢再对大长老不说、有所隐瞒!”
      他说这话时没看姜满,低垂着眼帘,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姜满撇撇嘴,罔若未闻,微笑着对程书韫说道:“姐姐,开慢些,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住的地方,我们歇两天再去九黎寨。”

      “歇两天?可是,眼看就到第三天了啊!”程书韫不解。

      “虾兵蟹将都放出去了,多给些时间,才能让他们把水搅得更浑,否则,我这只大鱼一出现,不就被抓走了?还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救走饵上的蚯蚓?”

      车上醒着的都是明白人,听到姜满的话,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也就不必再多问什么了。

      薄临替程书韫打开导航,地图上看,附近有几个村子,其中两个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最近,但都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程,最终,几人商讨之后,由姜满决定,选择了那个更偏僻些的山村。
      这个山村位置高,对姜满来说,可以观察到九黎寨灵能波动的情况。

      姜满感觉右边肩膀有些酸,这种事很少在她身上发生,她早已习惯了这具异于常人的身体,毕竟无论什么样的躯体痛苦都会消失,她并没把这酸胀放在心上,靠在椅背闭目养神,手放在包里,轻轻摩挲着那面铜镜。

      在幻境中见到张信德,的确叫她有些许惊讶。
      张信德有东西留给她,他说,东西能交到她手上,就证明玄人已经知道她长生的秘密了,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幻境就被打断了,一切化为乌有。

      所以,为什么要把这个给她呢?

      五方镜。五行为基,人心为引,欲念成幻,境幻五门,颠倒虚实,覆载幻真,欲惧痴缠,真亦是困。

      她想起张信德离开天一疗养院时对她说过,她的身世与山有关,“长生仙去,从人从山”,世上山那么多,要说与她有关的,必然是拉尔塔格金山了,但张信德却并不打算要去哪座山,她问他去哪儿,他答非所问,曰:因果无常。
      因果轮回,怎会无常?

      张信德喜欢解字,四十多岁就喜欢了,那时候常来找她聊天,让她出字,他来参悟,二人因此也算知交,不过他的解字在姜满看来不过是胡诌,很快,她胡说八道的本事就超过了张信德。按说张信德就以记忆来算,也比她年长许多,但永远二十岁的脑子和逐渐衰老的脑子还是有区别,当然,不止是脑子。
      所以后来,张信德渐渐不来了,他说,他身为道玄,却逃不过僧玄所说的天人五衰: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他寿数将尽,想为天一道做些什么。

      姜满笑他,凡夫俗子,妄称天人。

      张信德笑而不语。

      这些玄人,有些资历的,或者说是有些年纪的,都喜欢故作高深。

      那么,在她让李妆娇发出那个视频之前,那些玄人为何会知道她的事呢?她不清楚有多少玄人知道,但九黎寨就是其中一个,他们处心积虑尾随跟踪,抢走阿卓,以此胁迫……
      这些人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张信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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