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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叛贼 ...

  •   “德钟。”
      果冻唤向不远处正给他沏茶的人,摆摆手。宋德钟会意,撂下茶杯凑近。果冻环视一周低声道:“秘书监那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史籍里当真记载了替吴王辩驳之词?”
      宋管家大惊,欲捂他嘴,又忙着关门窗。
      "主上啊,这事可不能同人随便议论啊……"他连连皱眉,气声说道,"秘书监不也是觉得吴王案的年头久了,这才松懈的,没成想圣上一直提防此事。"
      "知道,我不同旁人说。"
      宋管家是他母家的陪嫁侍从,自他幼时起便跟着他,也只有和他议事时果冻才会口无遮拦。
      "我只是好奇,吴王是圣上最大的心结,秘书监又是专门负责文艺图籍的,怎么会在这种大事上犯错?"
      "依老奴之见啊,无论秘书监是否真的替叛贼辩驳,此事都一定是被人刻意引导而为之。"宋管家说道,"一是主上说的秘书监不应犯此禁忌,二来近期无事,圣上也不大可能突发奇想地要去查吴王史料,多半是有人递到圣上眼前的,想以叛贼余党之名惩处秘书监里的某个人。"
      "叛贼……"果冻小声嘟囔,"我反正至今都不信吴王通敌了。"
      "主上!唉,你你你这孩子!"管家一把捂住他嘴,厉色道:"你记住了,这话跟谁都不许说,跟我也不行!万一哪天隔墙有耳,咱们家还活不活了?"
      果冻眯着眼连连点头。
      "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只要梁国尚存,他的事情就永远是大忌!"
      "行,记住了,不提了。"
      果冻会如此觉得并不是听信流言,而是亲身所感。当然,梁国也绝不可能敢有人传这种流言。
      当年朝廷打着诛灭叛贼的旗号踏足西疆时,西疆住民奋起反抗,当地原本归属吴王掌管的骑兵军队也有多人赶来支援。后来即便他们被禁军镇压,也有许多人宁死不降,这才酿成那般伏尸万人的局面。
      十几年后,他受朝廷委派接替了当年吴王的总督位置,刚抵达官府就遭到住民的百般阻挠。他此刻依旧能想起那片铺天盖地的呐喊声,叫自己还他们总督。
      他们的总督不是自己杀的,但却是被自己侍奉的朝廷和帝王杀死的,于是在他们眼中自己也因此而同罪。那时他还年幼,还尚不能分辨吴王究竟是善是恶,但清楚地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他没有选择像十多年前的禁军那样以暴服人,因为疆民的呐喊声告诉他,这片土地是不能被暴力征服的。
      他最后选择无视,投心于民生,兴农业通商贸,哪怕改变不了梁国在他们心中的印象,果冻也想证明自己与他们心中那个只会屠杀的梁国不同。数月过后他采买的种苗丰收,疆民的动乱也渐渐平息。
      直到他十六岁寿辰那天,他推开官府的大门,看到门口站着一群自发组织的农户,为他的寿辰送上自家种养的瓜果。
      这群疆民并非难以治理,更不是顽固不化,他们性情刚烈风骨傲然,令其服从之法唯有得其心。
      那时他心中便笃定了吴王一定是蒙冤而死的。
      如此深受爱戴的总督当年一定比自己更懂得体恤百姓,绝不会将他们的身家性命拱手让与外敌。
      但他不能为吴王辩驳半句,不然皇帝会送他去见吴王。
      宋管家半天肯松开手。他贴过身耳语道:"奴才听说,整个秘书监的人全下诏狱了,无一幸免。文章那类东西啊,本就是正理歪理都讲得通,主要还是看圣上那头想怎么理解。"
      "秘书监今年不是刚进了一两个新考进来的么。"果冻喝了口茶冷静自己,问道:"他们也跟着下狱了?"
      管家一指:"一个不落,都关进去了。"
      果冻叹了口气。
      "这仕途,着实太惨了。刚入仕的小官只能跟着上面大他一级的官员做事,哪有什么起心思的机会。"果冻顿了顿,说道,"我也该动身了。明日的堂审有我做狱司监,一大早就提审,我今晚就得赶到京城。"
      狱司监职如其名,是监察狱司办事是否合规的官员,多由一二乡品者也就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任职。但大部分案子都不会公开审理,私审的狱房里除了几位狱卒小吏便是前来监审的大族子弟,狱审结果的话语权在谁手中自然不必多说。
      "好。老奴已把行囊备好了,车夫找的是对京城道路熟悉的,在坊市附近给您挑了一间窗景上好的客房,您若是一日玩不尽兴大可住上几日。"
      "有劳了。"果冻起身,宋德钟便服侍他更衣。走动时又贴近他耳畔说:"主上切记莫要逞一时之气,到了堂上静默观之便是,千万不可为任何一人开解,当心引火上身。"
      "好,知道了。"

      ——

      百珍楼。
      亭台阁楼如云,飞檐红瓦盘根交错。宾客满座,上菜的小啰啰穿梭在人群中看得人眼花缭乱。一嗓子高呼从乌泱泱的众人语中穿透出来:“客官几位爷,里面请!”俩门童迎了上来,一呼一应地随着他几个往里走。果冻站定在门口,四下观望,见这周围似乎没有比这更大的酒楼了。
      等安顿好他几人,门童跑上楼梯叩响顶楼角落的房门。
      门上红漆斑驳,年久不修的木刺都裸在外头,可里面的人照样天天住的乐呵。那小门童唤道:“老板,刚来了位瞧着有腰包的爷,您要不要去……”
      ”多大腰包?”一茶从房里探出头,衣衫还有些歪斜,头发蓬松,像是刚从被窝里起来似的。
      小门童紧忙着比划:”二楼,二楼……”
      “都别动,我去招待!你们都别乱动啊!”一茶熟练地从衣柜里揪出那几件堆叠的衣服,往身上套到一半就往外跑,边跑边理:“我这身怎么样?气不气派?”
      “您可谓玉树临风。”
      一茶白了他一眼:”擦桌子穿的杂袍,你也真敢吹。”
      他大步流星跑到二楼,刚下到一半便被小啰啰拽着领到了楼梯口前。小啰啰一指:“老板,刚给那位公子安排的包房,在顶楼临鹤阙,您去那里会他吧。”
      “临鹤阙?”
      一茶抬头瞅着楼顶那金凤,迟疑开口:“你跟没跟他说那屋十两银子一晚?”
      “说了。”
      “他没意见?!”
      “一点没有。”
      “牛逼!”一茶竖起大拇哥:“我来了,我去会会这位财神爷。”
      说罢,他蹬蹬几步跑上楼顶。楼顶这间房是他当了不少东西才修的,金龙金凤的浮雕内饰砸了他一把钱进去,这些年一直当招牌摆设用,没几个人真住得起这屋。如今盼来了几年都难遇一次的贵客,他一时都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了。
      “哟,一茶?”
      屋里那人直接把他名字叫了。一茶纳闷地往里走,看着这张脸急得翻来覆去地想,怎么都记不起自己旧相识里哪个是能混成这样的。
      还没等他脑子转回来,一胳膊搂住他的肩,啪地一拍。
      “行啊,在学堂的时候就给我们卖小吃赚了不少钱,现在都干这么大了?”
      他俩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地干瞪眼。
      一茶这下想起来了。
      自己儿时在洛都学堂上过学,当时有位世家大族出身的同窗来这读过一两个月的书,跟自己混得还算不错。上学时自己热衷卖小吃,变着法子赚钱,如今自己都忘了,果冻竟还记得自己赚过他的钱。
      “哎,傻人有傻福而已……”想起自己的身份,一茶还是没敢一句脏话骂回去,想先哄着他多住几晚,“您这远道而来的,要不尝尝我们这新的酒菜?刚对上的大海蟹货源今日下午刚到……”
      “还有啊大人,咱们这前几日刚重金求来的花魁,酒楼都在抢着出价要他,我们求了好久他才肯应。”一茶贴过去耳语:”这位花魁说,上品世族的子弟他愿意免费招待。”
      果冻搁了手里的筷,一茶便知道有戏,眼睛都亮了。
      “免费?那他赚什么?"
      "唉,您位高权重,诚意嘛!他原话就这么讲的,我只是个传话的。"一茶搓搓手,问道:"您见一面?"
      果冻想着近日的案子,心中已摸索出这个非大族子弟不见的花魁是什么目的,又问道:"你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吗?"
      "这,这还真不知道。"一茶搓搓手不谈此事,只是说:"反正与普通的倌不一样。他卖身契在他自己手里,只说是来这借打两天工,说明日晌午就走。"
      果冻算了算,堂审大概就是审到晌午结束。
      "成了,我今晚去看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叛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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